第一節
拿起電話筒,驟地停住呼吸。
看着手中的紙片,岬映美慢慢地轉電話上的數字盤。
碰!碰!碰!地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手指頭也稍微地顫動。
電話馬上就通了。然後聽到了那位人物的聲音……
“……喂!我叫岬映美。是,貴傳名光彥的朋友……突然打擾您真不好意思。事情是這樣子的……”
然後她説出了練了好幾次的台詞。
那個人物最初還不是聽得很明白。不過隨着話語的增多,他也開始明白,映美要説的事,以及她為何會與自己連絡。於是他的聲音也緩緩地變了,由不明白到緊張,然後緩和……
掛斷電話後,映美呼地長嘆一口氣,放下話筒。總算,成功地動搖對方的心態。
看下手錶,確定時間。
是夜晚十一點半。那個人物説三十分鐘後他一定會來——
已經很熟悉的客廳與飯廳。這裏是華廈K六〇三號室——因殺人嫌疑而被逮捕的男友,貴傳名光彥的房子。
長台上的咖啡機——“羅德”的開關燈正亮着。咖啡已經煮好了。拿起咖啡壺,將杯中注滿咖啡後,映美端着咖啡走到客廳,往沙發上坐。
客廳桌上放着一封信。她拿起它,再確認一下內容。
A4大小的白色熱感應紙上,端正地排列着黑色字樣——
岬映美小姐:
突然接到這麼個陌生男人的信,您一定會非常吃驚吧!因為我也沒有直接打電話給您的勇氣,也沒有其他可以聽我自白的人。然而,最要緊的是,只要寫下這封信,要有什麼萬一的話,可以留做證據。
所謂的萬一,是指如果我有了什麼意外。這或許是我太過不安,但也無法保證這個萬一絕對不會發生。
也許你會想:為何選我呢?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我和你從來沒有正式交談過,現在卻突然要對你説這些,連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或許我真的是喜歡上,只是有時在華廈大廳中遇見的你。
記得有一夜裏的事嗎?就在上個月中旬,我遇上了剛從電梯下來的你。
那之後,我又悄悄回到一車庫偷看。當時你好像是在男友車裏拿東西,對吧?之後,你一直瞪着我的車看,我心裏就在喊:糟糕!因為那天,我用那台車撞死人。
到目前為止,警方還沒把偵察方向指向我,我只是在想,當時或許你已經注意到我車子的異樣吧!
或許是我自作多情,總覺得你在袒護我。不是嗎?正因為我如此認為,所以現在我要和你坦白那之後的事。
那天晚上——發生車禍之夜,有一人打電話給我,那個人説他偶然目擊到車禍的現場,知道我是撞死人逃逸的肇事者。
然後,他威脅我,説只要我幫忙他要我做的事,他就不會報警。
我無法抗拒他。即使知道他要我做的是一可怕的犯罪,我也不能拒絕。
寫到這裏,相信你已經料到了吧?那項犯罪,就是這次在這大樓裏發生的分屍案。我是那案子的共犯。
這件事是否要告訴警察,全由你決定。隨着時間流逝,我愈來愈恐懼自己所做過的。
如今,我已經幾近發狂了。有時也會想幹脆説出來,讓自己心裏輕鬆些;但是,我實在沒有勇氣。
所以,我決定寫信給你。我覺得對你的男友很抱歉。只有我才最清楚,犯人並不是他。
那通電話聲音的主人是誰,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在信最後我會寫下他的名字。你也可以和那天的年輕刑警先生商量的。
擠滿着字體的文面,到此剛剛好滿一張。
第二張的起頭寫着,“傢伙的名字是”,下來就是那個名字。之後是記下一九八八年八月二十日的日期,然後是手寫的簽名——岸森範也。
這封信是昨天送到映美手上的。
因為那是明日香井響所編造的內容。信也是他用打字機打出來的。岸森暗戀映美——
他編了這個好劇情……
映美苦笑了一笑,將跳得愈來愈快的悸動壓下去。
第二節
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二夜。
昨夜響來了通電話,説,完全清楚事件的真相了,還想請她協力破案。
這之前的一日,星期天下午,在照命會總部大樓屋頂時,他早已發覺了什麼了。那時,映美曾試着要問他,結果卻在曖昧中分手。
只是,分手前他還説了一句話,説事件快要解決了,光彥先生也會在這星期被放出來。
今天跟公司請假,下午與響見面後,映美總算在那裏被告知事件的真相。
她單獨一人在房內。喝着不加任何東西的苦咖啡,瞄了瞄裏頭的卧室門。
光彥已經送檢了,被檢察官問過案。只是,他依然否認涉案。拘留期間原則上只有十天。在這期間內不論他的態度是否有改變,都會被起訴的。
如果響的推斷是正確的,然後現在開始要進行的策略也順利的話,光彥應該會被無罪釋回。
(那個時候,我要用什麼表情來迎接他呢?)
失去了母親,所憎恨的繼父也死了……
受到致命打擊的御玉神照命會創始教祖光子的兒子——光彥,今後打算如何呢?如果他要接下會的經營權的話……
繃緊的心中浮現光彥的臉。
然後,明日香井響的臉又重疊上去——
“……因為這樣,犯人在岸森範也協助下,將貴傳名剛三的屍體,由總部大樓屋頂運到華廈K屋頂。他的方法是……”今天下午,在某咖啡廳內,映美聽着響的説明。
“總部大樓的高度約十五公尺,而華廈K的高度有二十公尺左右。不過,因為地面的高度原本就差個數公尺,所以我們可以假設實際上這兩棟樓的屋頂幾乎是一樣高的。
“另一方面,隔着河的兩棟樓間的距離,大約是二十公尺左右。我畫個圖讓你看比較清楚。”
響撕下手冊的一張空白紙,放到桌上,再用細宇筆簡單地畫個圖
“我想的是:簡單地説,就是利用滑輪的搬運法。”
“滑輪?”映美訝異地道,他輕輕地頷首。
“犯人準備了兩個滑輪。也不是很大,五金店裏賣的小型的就可以的。那種的都很堅固。如果可能的話,懸掛的部分是個輪子最好。如果沒有現成的,自己改造也可以。我想兇手在選器具時,一定慎重地計算過強度了。
“兩個滑輪,一個放在總部大樓屋頂,一個放在華夏K屋頂,都固定在相對的位置。這兩棟房子的欄杆都是向外張出的。所以,可以用登山時所用的金屬輪來安裝。當然,華夏K這邊由岸森來處理。
“之後是在二個滑輪上上繩索的作業了。
“兇手已準備了繩索——這必須是又細又輕而且堅韌的繩索;另外,因為要摸黑,繩索或許是黑色的。用長的釣魚線什麼的綁住一端,另一端則接上重的東西——比如網球或硬球般的球狀物,然後投向對岸。
“接到球的岸森,再拉上與釣魚線相連的繩索,然後掛上滑輪,再同樣地將球投回去。
“如此一來,掛在滑輪上的繩索,就能往返在大樓之間。就像這樣——”
響在剛剛畫圖的紙上,加畫上滑輪與繩索。
“兇手這邊同時有繩索的兩端。
“這時屍體事實上已經被脱去衣服,也已被切下頭和手。分屍的地點是閣樓洋房的浴室。因為大理石很滑潤,不怕血和油脂會沾上。
“屍體,恐怕是被裝在一個牢靠的袋內吧!然後用繩子牢固地纏緊袋子,再綁在滑輪上一端的繩索。只要袋內與屍體間塞些東西的話,就可避免屍體上的繩子痕跡。對了,可以用登山睡袋。應該是用這類的東西的。
“接下來,就是全案最高xdx潮的行動了。
“綁着屍體袋的繩索一端,兇手將它跨過欄杆丟下去。這麼一來,會變怎樣?屍體就以華夏上的滑輪當支點,像擺子般地飛過河。你看,這樣子不就一下子就過去了嗎?”
他在圖上畫了飛越的弧線。剛好是半徑二十公尺,原點九十度角的扇形。所以屍體是從總部大樓的屋頂,飛到華夏K西側牆邊。
“當然,如果這麼丟下去的話,加上加速度,屍體一定會猛撞上牆壁的。所以犯人就預先再準備一條剎住用的繩索結在袋上。
“兩屋頂間的距離以二十公尺來算,所以屍體到達華廈牆角的直線距離是二十平方與二十平方之和的平方根,約二十八公尺左右。將剎住用的繩子長度準備在二十八公尺以下,另端固定在頂樓的欄杆的話,袋子就會在要撞上牆壁前止住的。
“剩下的,是兇手從那大樓屋頂逃脱及將屍體拉上華廈屋頂。這個方法的優點是,能夠同時將這兩件事用一個力量一起完成。乍見會覺得這個方法好像很麻煩,但是,如果把全部要素放在一起考慮的話,可以説這是又省力又能得到平衡的方法。
“兇手將掛在滑輪上一端的繩索綁在身上,從屋頂跳下來。只要這樣做就好了。兇手的體重將懸吊在對岸的屍體拉上去。一着地,在大樓這邊的兇手,便將剩餘的五公尺高,用拉繩子的方法,讓屍體上升,另一邊的岸森也從上面拉着繩子幫忙——
“就像這樣!”響將兇手的動作與屍袋的動作,用箭頭標在圖上。
“四樓的荒木治説看到的影子,大概是當時犯人跳下去的時候吧!雖沒有像單純落下那麼快,但至少比獨自沿壁爬下的速度要快得多了。”
“那麼,當時那個人聽到的聲音是……”映美道。
響頷首:“我想是滑輪的轉動聲吧——
“好了,再繼續。被拉上去的屍體,岸森就把它拖入屋頂,然後解下繩索。將屍體搬上水塔,是為了要將警方的視線移離河那一面。關於裝過屍體的袋子及捆袋的繩子,我想他不是丟到河裏,就是先拿回屋裏後再處理掉吧!另一邊,已落地的犯人則用手拉回掛在兩岸間的繩索,然後拿着逃走吧——
“以上就是犯人使用的障眼法。這種物理學上的障眼法就算曾被用在推理小説上,我也並不覺得有什麼高明。而且類似這類的障眼法,已有過好幾個前例……老實説,真正精彩的是後頭。
“首先——怎麼樣?説到這裏了,事件最初出現的一個問題的謎底可破解了吧?犯人為什麼,有必要切下屍體的頭和手呢?”
“……”
“那是因為要實現剛剛所説的障眼法的關係。”
説到了這裏,映美總算有點明白了:“難道是——為了減輕屍體的體重嗎?”
“沒錯。”響點頭。
“兇手需要的,就是減輕屍體的重量——
“而屍體的頭部,我認為兇手一開始就有分屍的打算。理由之一是為了調節屍體的重量。所以兇手事先就打聽了剛三的體重,再計算與自己體重的差數。我想之間大概是差個十公斤吧!
“一般來説,人的頭部是四公斤左右。頭砍下來的話,當然會流出相當多的血液。血液的量約四至六公斤,比重也差不多一樣。如果讓它流出相當的量時,加上頭部可輕個七、八公斤吧!然後將砍下的頭和衣服放在揹包,背起來加加減減地,重量就轉到兇手這邊了。再加上穿過河的繩索重和裝屍袋重,及考慮滑輪的摩擦等等,也需要考慮重量的差數。
“另外,為什麼要砍下頭部,這裏還有一個更大的理由。這點等一下再説明——總之,有此打算的兇手,準備了菜刀和鋸子前去見剛三。砍下剛三的頭部時,我和他也有秤一下屍體。”
“啊……”映美不禁地啊出一聲,“那,是用那個體重機?”
“是的。我想他用的就是那更衣室的體重機來秤重量的。只是,這時兇手發現屍體的重量還太重。”
“美耶的供詞裏曾提及:貴傳名剛三最近——尤其在‘閉關’後,好像胖了不少。一般而言,心理上有壓力時,通常會變瘦,但也有人相反地會變胖……我想,這是因為不習慣‘閉關’,還有光子橫死事件的壓力吧!
“兇手被迫再做出數公斤屍體與自己的差數。這次,他切下手。手的重量與頭差不多,也有四公斤左右。”
“可是——如果是要加重自己的重量的話,並不一定需要切屍體,只要加個重物也是可以的……?”
“你説的沒錯,只不過,剛剛我也提到過,砍下頭部是除了為調節體重外,還有一個非得如此做不行理由——而且他也可以趁此來調節體重——正如剛剛所舉的,自己脱逃的同時,也可以吊起屍體的障眼法一樣,這個兇手,在某種意思來看,是進行着既大膽又危險的一次定勝負的賭局。不過由這點來看,他是一位很有邏輯思路的人。
“由此看來他應該也計算過把手切下的好處吧!要是他拿走放在閣樓洋房內的重物的話,反而會引起懷疑,所以這樣做是更合理的……”
“更合理嗎……”
映美先是心服地點頭,卻又想到了一個疑問:“不過——那個滑輪障眼法——”
“這次又是什麼問題?”
“這麼重量一調整下來,兇手比屍體更重,假設重上五公斤來説吧!假設——好吧!屍體有六十公斤,犯人有六十五公斤,那,犯人拉着繩索另一端往下跳的話,在速度上又是怎樣?”
“嗯嗯!”不知為何響在笑,“你覺得呢?”
“一般而言,不同重量在同樣高度落下時,不是和重量無關,會等速度落下嗎?所以,這個情形下也一樣——六十五減六十,兇手是以五公斤的重量,從十五公尺的高處掉下去——所以,這和五十公斤重的人的墜下,結果不也一樣嗎?這麼一來的話,不就會很急速地撞向地面嗎?”
“沒錯沒錯。你會這麼想,是很自然的。”響一副很愉悦的模樣,眯着眼。
“事實上,我也有過和你相同的想法,同樣的困惑。”
“真的?”
“可是,你再想一下,哪個才是正確答案呢?用用中學或高中程度的物理計算一下。”
“物理?我,我最不拿手了……”
“我也不拿手。可是牛頓的運動定律你還記得吧?”響道,然後在剛剛圖面的背面寫下公式:
F=MA
“假設某物會產生的下降力下,而物體的質量為m,而當時的加速度為a的話,那F就等於m乘以a了吧?”
“……”
“現在,再設兇手的體重為大M,死者的重量為小m。這兩個物體,當然同樣地有向下的重力加速度。重力加速度普通是用g來表示。那麼這一來,兇手和死者的重力就是Mg和mg了。然後這兩個物體是由同一根繩索支撐住,所以這裏就變成同樣的力量,加在不同一邊。那再假設這力量為T吧!用圖來表示就是這樣。”
響重畫一張簡略的滑輪與繩索圖,然後寫下剛剛説的代號及力道的方向箭頭。
“另一個,與剛剛説的不同。因為兇手和屍體是兇手往下,屍體往上,同速度地移動的關係,所以在這裏也要加上個等加速度。假設這個為a,那各自加上的力道就是Mg和負ma——看,就是這樣。
“這個值,就代入剛剛的方程式。將這兩個方程式連在一起計算,T就消失,加速度a就求得出來了。你看,就是這樣——”響流利地開始計算式子。
“像這樣,結果,加速度a就可以利用這個式子求出來,這樣一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算下去了。”
“不要這麼説嘛!聽到最後好嗎?”響繼續説,“重力加速度的g是固定的,所以兇手落下的加速度,是以屍體是兇手重量的和與差來決定的。之間的差愈小,加速度也就愈小。”
“總而言之,剛剛説的障眼法,也就成立了。對吧?”
“沒錯。”響説完,將並排的圖面與公式的紙揉成一團,“然後,下來是……”
“切下頭部的另一個理由嗎?”
“喔!這個也不能不説明。
“不過——到這裏,你也可以試着想想看,為什麼犯人一定要將屍體由總部大樓運到華廈K呢?究竟是為什麼必須要多此一舉地做這件事呢?”
映美馬上答道:“為了要嫁罪給光彥……”
“當然,這也是有。”響的雙眼發亮。
“可是,不只是如此而已。”
第三節
“叮咚……”
突然的門鈴聲,打斷了映美的回想。
“叮咚……”
(——來了。)
鈴聲來自一樓電梯廳前的自動鎖安全門。
映美從沙發上站起,對着牆上對講機,説:“——喂,這裏是六〇三號!”
“岬小姐嗎?”
“——是的。”
“是我。”
“好,我現在開門。”
映美答後,按下對講機旁配電板上的按鈕。如此,下面的門就可以打開了。
“請……”過一會兒,屋外有人敲門。映美慢慢走向玄關,從門眼往外看。
“是我,請開門。”對方道。
“——好。”大大地吸口氣,鬆緩一下因緊張而顫抖的心,然後開門。
“請,請進……”
“打擾了。”黑色鞋,深灰的褲子配同色的西裝,沒有系領帶——
先走到客廳的映美,背對着長台,請對方坐上沙發。
“他被逮捕以後,你也常上來這裏嗎?”邊坐下去,對方邊問。
“沒有,今晚是第一次。”映美老實地答。
“你怎麼進來的呢?”
“他有給我一副鑰匙。”
“喔——那!”對方只是這仍站着的映美,“你説的那封信呢?”
“——在這裏。”映美儘量保持平靜地道,然後遞出剛剛的信。
“好——我看一下。”對方接過來後,打開裏面的信紙。
“——喔。那個男的,寫這種東西……”那人一邊喃喃説着,一邊繼續看着。
“我看了這封信以後,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從昨天起,就一直在想要如何是好?所以才……”
“所以才找我?”
“是的。”
她在一旁觀察着,目視着看信的對方,眉毛不動,閉緊雙唇,然後眉間輕皺起來……
之後,看到第二張信紙時,那雙眉在微顫。
“你相信這封信嗎?”好像是在試探的樣子。對方問道。
“也不是——只是,我也拿不定主意……”
“喔!”
“那傢伙的名字是——”在第二張的開頭上,對方又再度落下雙眼,“那傢伙的名字是——”
——在那之下,寫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尾關弘之副刑事組長。
“犯人如何將屍體的頭部,拿進華廈裏呢?”
説明完屍體搬運的障眼法後,明日香井響繼續道。
“這點,正是鎖定這件案子的兇手的最大重點。
“依剛才的方法,將屍體運上華廈屋頂後,被切下的頭及左手,當然在兇手手中,而死者的衣服先當做已被在某處處理掉。然後,這個兇手把屍體的頭和手帶到華廈。
“那麼,兇手到底是在何時?如何將這些拿進來的呢?當夜在華廈K門前監視的國安局刑警説那晚只有光彥先生一個出入過。我們知道,就要證明光彥先生並不是犯人,必須是十二點過後時,犯人已潛入總部大樓。而且,那個時間,他還和你一起在屋裏——
“這麼一來,兇手會是誰呢?那天報紙休刊,送報的人也沒來。那種華廈有人進來是諸口昭平報警後趕來的警官們。他們才是那天早晨最早來的人。
“最先到現場的是管區派出所的兩位警員。然後是轄區M局值班的三位刑警。但是,他們能夠帶屍體的頭部進來嗎?我覺得不能。
“人的頭部,也算是滿大的吧!裝在袋裏或包包裏的大行李,不像是急着趕入現場的警員或刑警們會帶去的東西。如果有人帶那麼大的包包去的話,肯定會引起一起往現場的同事的奇異眼光。所以,也不是他們。
“之後趕到的人,是舍弟——警察總局的明日香井刑警和M局的尾關副組長。
“他們兩人是坐尾關副組長車來的。尾關將車停入華夏的車庫。兩人馬上趕往屋頂。然後看了屍體後——注意聽我下面的話喔。尾關説忘了香煙放在車上,然後就一個人下去了。沒多久他回到了屋頂,又隔沒多久,屍體的頭部在二樓走廊被發現了。雖然在這之間,又有數名刑警也到達華夏,但他們都是一起行動,且馬上上到屋頂的。所以——可以將頭部帶進來的人,只有他而已。尾關副刑警組長——只有他。
“藉口要去拿香煙,而下到車庫的他,拿出放在自己車子後座位或後車廂中,裝着頭部的袋子,趁着大廳警員不注意奔進電梯。然後出二樓後,就把袋子放在走廊,馬上會屋頂。雖然也是非常危險,但萬一被看到的話,也可以當成是自己發現的。
“把左手和兇器丟入光彥車裏,也是在那個時候。雖然也無法説當時他沒鎖上車門,但當然尾關事先準備了開鎖的道具,相信他也早練熟了如何開鎖吧!
“不是岸森依照計劃算算時間,去發現裝頭的袋子,要不就是出二樓時,到岸森房門敲兩下,通知他準備好了。”
犯人是尾關副刑警組長——
想起曾見過的那個男人的臉,映美眨眨眼,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
第四節
“嗯”地鼻子哼了一聲,尾關抬起雙眼。
“這封信的事,其他的人知道嗎?”
“不知道。”映美馬上搖搖腦袋,“還沒有跟任何人提……”
“你沒有想過要和明日香井刑警商量嗎?上個星期天,你們不是在一起嗎?”
“喔,沒有……”
尾關還相信,那是真的明日香井葉刑警呢!
“好吧!這件事你也不要告訴別人——那位刑警,我有點討厭……”
“為什麼?”
“他,他對我毛手毛腳。”這是映美自己編的劇情。
“而且再怎麼看,尾關先生也比較能幹,又是副組長……”
“不過,這封信上説我是兇手喔!為什麼你還特意地找我來商量呢?”
尾關目光鋭利地看着映美。
“非常的奇怪喔!岬小姐,你到底有何打算?”
“沒有什麼呀!我只是……”
“其實,你也和這封信一樣,認為我是兇手,才叫我出來的吧!”
一説完,尾關突地從沙發站起,也不理嚇一跳往後退的映美,逕自走向裏頭的卧室。
映美心想,不好!
(不好!現在那地方被看到的話……)
“尾關先生……”無視映美的叫喚,尾關猛地打開卧室房。
“——嗯!沒人。”
(沒人?)
映美自己也迷惑了。
(怎麼會……)
(那……?)
接着尾關,也看了隔壁那間光彥的書房。
“——你説只有一個人,好像是真的嘛!”
總算回到客廳中的沙發,尾關的嘴角冷冷地歪斜着道:“我可能也太敏感了吧!”
“尾,尾關先生……”
“怎麼了?你在發抖嗎?”尾關從西裝口袋拿出白色塑膠煙銜上。
“你不要一直站着,坐下來吧!”
“……”
“你果然在懷疑我。”
“……”
映美的沉默,尾關當她是承認。
“你為什麼這麼想呢?是因為收到這封信?岸森範也在星期六晚上自殺了。你不覺得他在寫這封信時,精神狀態已經很奇怪了嗎?”
口氣雖是很温和,但尾關的表情像面具般地冷硬。映美下了決心,背靠着長台,説:
“是你殺的,對不對?”又道,“岸森先生也是你殺的,是你佈置成自殺的——”
“我猜情形大概是這樣。”
關於岸森範也的死,明日香井響做了以下的説明。
“岸森知不知道威脅自己的人是誰,這點倒很有疑問。或許他是在被告知對方是現任刑警的情況下受脅迫,也或許全然不知對方是誰的情況下,而被操縱着也不一定。不過,就算他不知道對方是誰,事件後他曾和尾關談過話,因此發現的可能性也很大。
“之後,這星期六,二十日深夜,岸森與尾關見面。不論是他約尾關,亦或尾關叫他出來的。總之,尾關在此時,將共犯給滅口了。
“不過,仔細考慮這次的殺人行動,比起殺貴傳名剛三來,是非常沒有計劃性的。
“首先,尾關不知找了什麼藉口,將岸森帶到人煙稀少的現場,然後灌岸森酒。因為是硬灌,所以受到相當的抵抗,但又不可以打他,免得身上會有受傷的痕跡。以示他用了某種方法剝奪了岸森的自由。而那個方法所留下的痕跡,是在手腕上。家弟説,那並不是繩子或布條的綁痕……
“這下明白了吧?為了要剝奪正在抵抗的岸森的雙手自由,尾關用了他平常慣用的吃飯家伙。就是手銬。
“將醉昏的岸森留在車上,然後佈置‘廢氣自殺’,他當然沒忘記在威士忌瓶上及塑膠管上印上岸森的指紋。之後打開車門卸下手銬,再從屍身上取下鑰匙來,直奔華夏K。一方面是為了要查查岸森屋裏有沒有留下什麼不利的蛛絲馬跡,一方面也是為了做假遺書。
“而鑰匙,我想大概是趕到岸森的‘自殺現場’時,趁現場檢證忙亂時還回車上的吧!
“怎麼樣?大部分是——應該説全是我的想像而已,但這樣一來,全部都吻合了吧?”
“説出真心話了嘛!”尾關面無表情。
“我,自己也想過很多的。”映美好像是豁出去似地,語氣很強地道。
“因為我相信光彥不是兇手。”
(——真的嗎?)
“喔——”
“我想救他……”
(真是如此嗎?)
“所以,結論是全是我乾的?”
“沒錯。”映美直視對方的眼點頭,裙下的雙膝開始微微顫抖。
“接着,我又收到岸森來的信。我想要用自己的手讓你認罪,所以……”
尾關哼地笑起來:“哇!個性滿強的嘛,你的想法可真是大膽,為什麼不乾脆送去警局呢?”
“警察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反正到時,還不是讓你隱瞞了。”
“所以,你要直接向我挑戰嗎?實在是受不了你們這些卡通世代的年輕小姐。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好好!就這樣,再説下去。)
(然後呢……)
“不過,你這種不顧前後的舉動,對我倒是一種幸運。”
(幸運……)
(你想怎樣?)
(原來……)
映美的雙腳慢慢挪向桌邊,然後伸手去拿剛剛丟到桌上的信。
“差一點!”
尾關搶先拿到。
“這個我來保管。”
“還我!”
“不可能的事!”
“快還我!”
“住嘴!”突然地被吼了一聲,映美聲音卡在喉中,雙腿也軟了。尾關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將信揉進西裝口袋,接着,手入懷中,“乖乖地聽我指示吧!岬映美小姐。”
可以想像得出,他手在懷中握住的東西是什麼。映美壓抑住想叫出來的衝動,緊閉眼睛。
“我本來也是不想的。”張開眼睛時,尾關的手中已握有一把閃着黑色光的槍。
“你,你要殺我……”
“沒辦法。”尾關低聲道,“你也只能怨這封信。”
“在這裏殺我,不怕引起人懷疑?”
“我幫你製造個自殺,或是,你也可以從這個陽台跳下去。”
“我要叫救命喔!”
“那我就立刻開槍。”
“那麼,大家馬上就知道是你殺的。”
“我可以編好多個理由。比如説,因為你懷恨我逮捕了你的男友,所以拿刀要殺我,我只好自衞喔!”
“什麼……”
“我是刑警,而且是個幹練的老刑警。我在警界也是相當令人敬重的……”
“為什麼兇手要大費周章地將屍體搬到華夏K呢?
“原因之一,當然是為了嫁禍給光彥。不過,更重要的是:為了處理屍體。”明日香井響道。
“那夜國安局刑警在那裏監視的結果,促成‘光彥就是兇手’的推論。但是,尾關先前應該沒有料到這件,一個決定性的優點,才是他將屍體搬到華夏K的原因。那就是,屍體必須在境川的這邊——M市內被發現……”
……發生命案時,規定是在哪裏發生的,就由哪裏的轄區警局負責調查。如果在M市發生的話,就由所轄的M局刑事一課及總警局的搜查一課共同調查。這與被害者住在哪裏無關。
如果屍體留在總部大樓的話,那事件的調查則由S市的所轄警局,與神奈川縣警共同調查。如此一來,M局的刑警尾關就沒有權利出場了。因此,將屍體越過縣界,搬到這邊來的話,這項調查工作就落在他所屬的M局刑事一課裏了……
“……自己所犯的罪行,由自己來調查,沒有比這個對自己更有利了吧?
“要隨便造個假證據並不難。有意識地要讓警方對某人產生懷疑,以尾關的地位而言,是非常容易。説難聽一點,只要在調查會議中,隨便扯個謊,調查的方向就會朝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進行。
“關於這些,尾關全計算好了,才去犯罪的,而且又成功地將罪轉給光彥……”
“我説的對不對?尾關先生。”
映美的視線故意離開尾關手中的槍,説:
“因為你是刑警——為了要讓自己來辦那案件,所以才費番苦心地將屍體搬到這華廈吧!”
“喔!”尾關微驚地抽一下面頰,“你竟也想到這裏了。”
“不止想到這裏而已,我還知道你如何將屍體搬上這裏的屋頂。你用滑輪和繩索……還有,為了讓光彥頂罪,你還將屍體的手和兇器放在他車裏。而且……”
“為什麼有切下頭部的必要呢?我剛剛説過,還有另一個理由。
“和剝下衣服同樣的道理,要讓死者的身分不明。之後,還叫幫忙搬運屍體的岸森發現頭,尾關自身就變成去確認第一個死者身分的人——這種狀況是特意製造出來的。
“這又是為什麼?——很簡單!
“尾關既是第一個判定死者是貴傳名剛三的人,所以,他能很自然地去照命會的總部大樓調查。
“打電話到總部大樓,問到剛三正在‘閉關’中,也未向對方説明這邊的事,就帶着明日香井刑警往總部大樓。之後,向野野村説要到屋頂去調證……由始至終,尾關的行動都太快速,而且又有一種非如此不可的意味。
“這是因為他非比別人早一步到那屋頂上調查不可。
“當明日香井刑警在閣樓洋房內檢查時,尾關一個人去看外頭。這項工作分配,也是他所指示的。而他必須做的事是……
“該知道了吧?是為了處理掉搬屍體及讓自己逃脱的滑輪。將固定在欄杆上的滑輪除下,他不是藏在上衣口袋,就是丟入溝內。雖説對岸也有刑警們在,但大家都忙着現場查證工作,沒有人會注意對岸的大樓。”
第五節
“真讓人吃驚呀!”
尾關將槍直對着映美的胸口:“這麼一來,我非得讓你永遠閉嘴不可了。”
映美斜眼地瞄了一下,剛剛尾關開過的卧室門。
(還沒?)
(已經可以了吧?很夠了……)
“我很佩服你的智慧,和你對男友的愛情。”尾關邊説邊離開沙發,一步步走向映美。
“被,被殺人犯稱讚,沒什麼好高興的。”
“你的腳在發抖呢!岬小姐。”尾關道,一瞬間自嘲般地笑道。
“殺人犯……嗯!不過,我也不是因為愛殺人而殺人。反而——我一直都在當個為社會正義而服務的警察。我也認為我是正義的。只是,對那傢伙是例外。那個傢伙——貴傳名剛三,只有對他是……送你一個死得明白的禮吧——或許你會笑是老套——不過還是説給你聽吧!為什麼我非得殺那個男人不可的原因……”
“……”
“已經是很久前的事了。大約有三十年以上吧!我當時住在大阪。”
然後尾關自己道來。在他小學三年級的夏天,一個強盜跑進家裏,殺了母親,還強xx了姊姊。後來,姊姊也自殺了。
“當時我躲在隔壁房裏,目睹了全部的情形,卻沒有勇氣跑出去幫助母親或姊姊,只是一直在顫抖……
“我曾告訴過明日香井這件事,我是為了要捉到殺了母親、逼死姊姊的強盜,才當刑警的。
“我很清楚地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臉。是一個二十歲左右,小流氓樣的年輕男人。有點駝,鼻旁有顆大黑痣。當時,我拼命地向警方描述,結果還是捉不到犯人——
“後來,我被這裏的親戚收養,當了刑警。雖然那個事件早已陷入了迷宮,但是我一點也沒有忘記那個殺了我母親及姊姊的男人。
“就在這個六月,我偶然地找到那個男人。在調查貴傳名光子事件時,看到她的丈夫——貴傳名剛三。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我就知道了。不只是那張臉,還有鼻旁黑痣的位置,與我以前的記憶完全一致。
“第三十年的偶然……這是老天爺的惡作劇,我不知道是該感謝或該哀嘆,總之,我的心境異常地複雜——
“我曾悄悄地刺探他,年輕的時候住過哪裏?他回答説在大阪。還大言不慚地道,以前也做過不少壞事……”
濱崎佐知曾説過,她説:剛三年輕時在大阪也相當“受苦”過,連恐嚇,偷竊及“類似黑社會”的事也做過——
“我一定得殺他。因為已經過了時效,法律也處罰不到他了,所以,我必須用自己的雙手,而且也要儘快——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以前……”
……只是,現在的尾關,有照顧妻子及女兒的責任。所以復仇之後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捉到。有什麼好法子,可以逃過警方的耳目呢?
於是他想到:最好的方法是找個替死鬼。而且為了找那替死鬼,最有利的立場,就是當那案件的調查刑警。
可是,事與願違地,貴傳名剛三卻在七日前後,稱説要‘閉關’就躲到頂樓去了。
“……事實上,他是個十足垃圾的傢伙。”尾關續道。
“我向他提議要密談,也考慮過‘閉關’完再説。可是這麼一來,就得拖到十月,我根本沒法等到那個時候。而且,就算‘閉關’結束,那教團也有個怪規則,就是教主不能離開聖地S市一步。為了要讓自己當事件的調查警員,殺了他後的屍體,也得運到M市內不可——
“於是,我首先打電話給‘閉關’中的他,試着要約他外出。我説出了自己的身分,用六月光子案件當餌,騙他説手中握有他是兇手的決定性證據。還在電話中表演着一副不良刑警般地,對他説,在密談之後,有可能毀滅證據之類的話。
“事實上,他是否是殺害光子的兇手,我並沒有確實把握。到現在也一樣。只不過,我是案件的調查刑警,這一點他是相當畏懼的。所以就馬上答應要和我詳談。
“雖然他已經答應與我會面,卻又十分強硬地説:溜出‘閉關’是萬萬做不到的。還説其他什麼事都好商量,要離開‘閉關’的地點,是萬萬不能的。
“可以把愛人叫上去,卻不能外出。這就是他對會里的教規的定義。關於愛人那方面,只要用錢塞住守衞的口,就可以瞞天過海,但換到自己要外出,就難保不會被人看見。
他又強調説:再怎樣,如果外出被發現,大事就不妙了……總而言之,他是個膽小的壞蛋,十足的垃圾——
“於是,我開始籌劃如何去大樓見他。就在此時,我偶然地看到岸森撞死人的車禍——當時我正在視查那棟大樓與華廈附近,還在想有沒有什麼妙方法可以將屍體運到河這邊……”
……之後尾關在剛三指定的日期時間,去總部大樓頂樓會談。當然,他有再三警告剛三此事絕不可泄露,要是説泄露了,馬上就將他以殺害光子的犯人逮捕……
密會之夜,打了通確認的電話後,在約定的時刻,背上裝着必備道具的揹包,尾關即前往大樓。而調離守衞,也是他所指示的。
“打電話給光彥也是我叫他做的。拿出手槍脅迫他做的。這是為了強調貴傳名剛三已經從大樓溜出,也要叫光彥外出,製造對他不利的狀況。”
“可是光彥是無辜的啊!”映美不禁地道。
(沒錯,他是無辜的……)
尾關眨下眼同意地道:“是的,他是無辜的,而且也沒有流着我憎恨的人的血。只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對那個男人復仇後,我也得保護自己,最重要的是我必須照顧我的家人,而他實在是最佳的代罪羔羊的人選。”
“然後你又殺了岸森啊?”
“沒錯。他這種男人,最後一定會受不了精神壓力,而什麼都説出來的,雖然他並不知道我是誰,不過,他究竟聽過我的電話聲,讓他活着,實在是太危險了——而且那位學生,也早就犯下該死的罪。”
“所以現在,你也不得不殺我,是嗎?”映美忘了槍口正對着自己,凜然地道。
“自欺欺人,就算你替自己找了什麼好藉口,殺人就是殺人,你這種人根本……”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姐。”尾關道,又靠近映美一步。
“現在,你也可以死得明白了吧!好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
(還沒嗎?)
映美緊閉雙眼,然後又張開。
(明日香井先生……)
“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不要!”映美叫道,幾乎是無意識地轉過身。
“不要動!”尾關喝道。
“不要!”
一邊等待着爆出的槍聲,映美弄倒了咖啡機,跳過長台,藏身台後。
這時——
“住手!”隨着突然的聲響,卧室門被打開,“尾關先生,將槍丟下,要不……”
拿着手槍的明日香井葉刑警,總算現身了。
“放下槍,尾關先生!”
兩手握槍,對着尾關的明日香井刑警再度警告:“不要再錯下去了。”
“——嗯!”尾關的右手慢慢地放下來,“總算現身了!”
“咦?”
“應該還有一個人吧?”
“……”年輕刑警的背後,慢慢走出一個巨影。是一位赤面圓臉的巨漢。那位男士的手中也握着一柄對向尾關的手槍。
“我們全部聽到了,尾關!”
“是嗎?”
“剛剛説的話,全部都錄音下來了,你心裏要有覺悟。”
“多田組長也親自上場了啊?”尾關扭曲着嘴唇,微聳聳肩。
“總警局的鬼見愁刑事組長,竟會用這種漏洞百出的圈套!”
映美從長台後偷窺着前面。
(原來,他……)
映美聽到他那種似乎早已全知道的口氣,而嚇一跳。
“這封岸森的信,大概也是偽造的吧?”尾關又再説,“不過,這位小姐的演技真不錯。”
“我想,你該不會説:剛剛發生的事,全都在開玩笑吧?”多田吃驚地道。尾關馬上聳聳肩。
“怎麼會,我是那種人嗎?”
“那……”
“我剛剛看卧室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你們在裏面了。”
“什麼?”
“或許你們認為自己藏得很好,可是,透過窗簾,就可以看得到陽台上的人影,而且是兩個。”
兩位總警局的人一下都呆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映美視線不斷地在尾關與那兩位刑警間來回看着。
“那,尾關先生。”明日香井刑警道。“你早就知道是個圈套了?”
“我吃這行飯,也有二十年了,明日香井,我的直覺可是比平常人更敏鋭的。”
“……”
“上次去看岸森的屍體時,我就發現你的樣子不對。因為你竟然會主動要求看屍體。還有,你也留意到屍體手腕上的瘀青,不是嗎?當時我心裏也在喊糟!”
“……”
“你不是在懷疑那是手銬的痕跡嗎?那時候,我心裏也是想:糟了。因為岸森抵抗得太激烈,我才一時拿出用慣的東西……”
尾關將右手上的手槍,悄悄地放在後面的沙發上。
“後來,我就一道留意你的行動。不過,之前你和這位小姐到處調查時,我就有先警覺了——我還拜託了在總局的朋友,向我報告你的行動。如我所料,昨天一早,你就打電話問了大阪府警局一個案件對不對?”
“……”
“刑警做這麼久了,幾乎各地的局裏都有熟識的朋友在。我馬上就打電話給大阪府警局的友人,請他幫我探出你詢問的內容。而你要調查的是,三十年前我失去母親與姊姊的案件記錄。而記錄裏面有當年讀小學的我,所描述的男性犯人的特徵,鼻旁有一顆大黑痣、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
“為什麼呢?”仍持着槍不動的明日香井刑警問,“為什麼?你全都知道,今夜還……”
“你也不要問為什麼。”尾關淡笑道。
“我並不後悔殺了那傢伙。只是,讓與我同樣憎恨那傢伙的光彥被捕,又殺了那個膽小的大學生,我……”尾關閉上口,不再説下去,突然,轉過身。
“不許動!”多田課長大喝的同時,尾關衝向玄關,猛然突進。
“尾關!”
“尾關先生!”
尾關打開玄關大門,赤着腳奔出走廊。明日香井刑警與多田組長慌地隨後追去。
然後——
譁……地一聲。
走廊上傳來一聲玻璃的破裂聲。
“尾關先生!”明日香井叫道。
“尾關先生!”
映美從長台後站起,呆然地目視這一些。這時,面向玄關走廊的長衣櫃門開了。
“用不着我出場。”從裏面出來的明日香井響道。他是為了萬一的時候,才躲在裏面的。
小快步跑向玄關,窺向門外,馬上又返回的他,失望地道。
“好像是衝破走廊窗户,跳下去的樣子。二十公尺高,最後是自然落下——吧!”
“啊……”映美突然感到眼前模糊地靠在長台上。
“不要緊吧!”
“——不要緊。”用手背擦去不意地落下的淚水,映美無力地點頭。
響的嘴邊露出了少許微笑。映美彎下身,開始收拾,掉落在地下的咖啡機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