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學 > 武俠小説 > 《智梟》在線閲讀 > 25 定計

25 定計

    書生淡淡一笑:浪得虛名,不值一提。

    任天翔暗暗叫苦,沒想到對方竟然就是當年以絕頂聰明名揚京師的李泌,傳説他五歲就能作詩,七歲就得張九齡、嚴挺之等名臣器重,不到二十歲即入翰林,供奉東宮。難怪自己在他面前幾乎被完全看穿。

    任天翔正自忐忑,不知該不該立刻告辭,忽聞二門外傳來兵刃相擊的聲響,任天翔怕崑崙奴兄弟闖禍,趕緊起身來到二門,就見崑崙奴兄弟正聯手圍攻一個使刀的漢子,但見那漢子身形彪悍如虎,一柄緬刀使得迅如旋風,以一敵二竟也不落下風。在他身後,尚有一位貴公子和四五個帶刀佩劍的漢子在圍觀,但他們並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任天翔忙令二人停手,那邊李泌也出言喝止,那漢子這才收到後退,神情倨傲。

    任天翔忙以手語詢問崑崙奴兄弟,才知道原來二人守在二門外,突然看到有人不經通報,便帶着兵刃進來。二人以為又是主人的仇家,自然挺身阻攔,由於兄弟二人都是啞巴,雙方無法交流,便只能用刀子説話了。

    那邊李泌也問明緣由,回頭笑道:李公子是我的至交,出入皆不必通報,因而產生誤會。還好雙方沒有損傷,不然我這個主人罪過就大了。

    任天翔見李泌口中那位李公子,看模樣尚未到不惑,兩鬢卻已染霜,雙目懨懨無神,竟有未老先衰之態,不過其穿着打扮和舉止氣度,卻隱然透露出一種頤指氣使的氣派。任天翔已被李泌識破身份,不敢多作耽擱,正想開口告辭,李泌卻已挽着他的手笑道:任公子不必急着走,今日既然遇到我這朋友,也是種緣分,大家坐下來喝杯薄酒,容我一盡地主之誼。

    那李公子擺擺手:喝酒就算了,我今天是來喝茶的?

    喝茶?李泌有些意外,公子怎麼突然想起找我喝茶?李公子指向隨從中的一人,笑道:我知逍你這裏藏有好茶,不過若是喝法不對,就是暴殄天物。所以我今天特意給你帶了個人來,喝過他親手烹製的香茗,才知道以前咱們不過是在喝水而已。

    眾人順着他所指望去,才發現那只是個十六七歲的文靜少年,一身素淨白衣在眾多錦衣隨從中間,顯得有些特別。李泌略一打量,微微頷首笑道:看來公子給我找了個真正烹茶高手,不知如何稱呼?

    那少年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禮:小人陸羽,見過李公子。

    李泌十分驚訝:聽説京中出了個烹茶的少年,經他烹供的茶湯,天下無出其右,因而有茶仙之稱,那就是你了?

    少年有些羞赧地點點頭:陸羽略通茶道,卻不敢自稱為仙。

    李泌大喜:今日真是有口福了!知我者,李兄也!

    任天翔對茶從無興趣,此時卻也只得隨李泌來到茶室。李泌先將那李公子讓到首座,然後才與任天翔先後人座,而其他人除了陸羽,全都自覺地留在了門外,原來他們皆是李公子的隨從,包括那個刀法犀利、彪悍如虎的漢子在內。

    茶室素淨雅緻,一塵不染。陸羽有條不紊地煮水烹茶,舉手投足間透着莫名的優雅和從容,他的神情是如此專注,似乎那小小的茶枰便是他的世界。

    大約半炷香之後,陸羽將三杯香茗一一奉到三人面前。任天翔捧起茶杯略聞了聞,就覺一股馨香直沁心脾,令人渾身舒坦,將茶杯湊到嘴邊小啜一口,頓覺一股暖流順喉而下,那種暖融融的茶香漸漸瀰漫全身,令人心曠神怡。任天翔慢慢將茶一飲而盡,這才明內為何方才那李公子要説,喝過陸羽烹製的茶湯後,才知道自己以前不過是在飲水。

    三人先後喝下第一杯香茗,李泌微微感嘆:沒想到這尋常茶葉,竟能烹製出天下無雙的味道,只怕瑤池瓊漿也不過如此吧。

    那李公子早已注意到任天翔,這時終於忍不住問李泌:不知這位是誰,競能成為你的座上客?李泌笑道:這位任公子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兄若能善待之,必能成為你用得着的朋友。

    那李公子皺了皺眉頭:你我相交這麼久,還從未聽到過你如此誇讚一個人。不知他有何德何能,競能令你如此推崇?

    李泌笑道:幾年前,他失手殺了楊貴妃的侄子江玉亭,被逼流亡西域,但他獨自在西域生存下來,而且混得不錯,現在又成了東都洛陽的新晉豪商,首創的公主瓷和公侯瓷,比貢瓷賣得還好。而他在離開長安之前,卻還是個什麼也不會的紈絝子弟,是當年長安七個最有名的花花公子之一。

    任天翔沒想到李泌竟向外人透露自己的底細,看這李公子的氣度,顯然出身富貴豪門,肯定與官府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萬一他要告密,甚至當場將自己拿下,憑他那幾個隨從的本事,只怕崑崙奴兄弟也無濟於事。

    李泌似看透了任天翔心中的忐忑,笑道:你別害怕,整個長安城中,能救你的恐怕就只有李公子了。任天翔正莫名其妙,就見那李公子有些不悦地望向李泌:我為何要救他?

    因為他很聰明。李泌笑道,像這樣聰明的人,無論學什麼做什麼都比常人容易百倍,也就是説他有成為某方面人才的潛質。而且憑我的觀察,只要李兄今天救了他,以後他定會加倍回報。

    那李公子皺眉問:你説他只會加倍報答?李泌點點頭:像這樣聰明的人,你很難讓他對人忠心耿耿,而不問是非曲直。

    那李公子遲疑道:他值得我救?李泌肯定地點點頭:絕對值得。李公子不再猶豫:好吧!我試試看!李泌忙對滿頭霧水的任天翔笑道:還不快謝謝李公子,有他出面,你身上的麻煩便不再是麻煩。

    李公子聞言苦笑道:你説得倒是輕鬆,他不麻煩我就有麻煩了!任天翔心思敏捷,終於從二人對話中猜到那李公子的身份,急忙起身一拜:草民任天翔,叩見太子殿下!祝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罷了!李公子擺擺手,對李泌搖頭苦笑:殺人償命,這是哪朝哪代都不會廢止的鐵律,況且死者又是權勢滔天的楊家子侄,你要我如何救他?我沒有殺人!任天翔急忙分辨,當年我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有沒有殺人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楊家願不願放過你李公子吟道,如果他們鐵了心要你抵命,只怕我也未必能幫到你。"

    任天翔得知這李公子就是當朝太子李亨驚喜若狂:不過聽他這樣説,心情又急轉直下,如果當朝太子都幫不了自己,那還有誰可以救自己呢?三人一時沉默下來,茶室中就只剩下茶水沸騰的聲音。陸羽為三人再奉上一杯香茗,然後悄悄退了出去。李泌端起品茗杯對李泌笑道:任公子不光是個聰明人,而且還是義安堂少堂主,我猜他這次冒險回長安,將有很大機會坐上義安堂堂主之位,所以殿下幫他這一回,也許就會多義安堂這個朋友。

    李亨捧起香茗默默飲盡,徐徐道:楊家最大的靠山是貴妃娘娘,只要她願放過你,楊家就拿你無可奈何。不過要貴妃娘娘放過你,就要看你的表現和運氣了。娘娘曾經在驪山太真觀出家,也是在那裏被父皇接入宮,成為後宮之首。因此娘娘對驪山太真觀有着特殊的感情,每年都會抽幾天時間去太真觀小住。現在正值春暖花開,往年這個時節她都要去太真觀,然後再去華清池。

    李泌若有所思地自語:殿下是説,任公子可以在那裏見到他?

    李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擺弄着茶杯繼續道:雖然外邊對娘娘多有誤解,但實際上娘娘只是個多愁善感、心地善良的女人,即便是一隻小貓小狗也不忍傷害。他抬頭望着任天翔,好了我只能幫你這麼多了。以你的聰明,應該有辦法見到娘娘並求得她的諒解。

    多謝殿下指點,草民銘記於心。任天翔趕緊拜謝。

    李亨推杯而起,對李泌道:今日不請自來,原本是想與你品鑑茶仙手藝,卻不承想能認識任公子這樣的年輕俊彥,很是幸運。可惜我俗事纏身,不能久留,便先行告辭。改日若有時間,咱們再聚。

    李泌連忙起身相送,一直將李亨送出大門,這才折身回來,對準備告辭的任天翔笑道:你今日能巧遇太子殿下,真是天大的幸事。

    任天翔若有所思地笑道:李兄將我舉薦給太子殿下,只怕也不但是為了救我吧?殿下雖貴為太子,卻在而立之年就兩髯染霜,可見這太子也不好當啊。聽説李相國當政時,曾大肆網羅罪名加害太子,天寶年間兩次大案,逼得太子兩次休妻,幸虧皇上寬厚,這才勉強保住了太子之位。如今李林甫雖死,楊國忠也不是善良之輩,遲早與殿下勢成水火。所以李兄便幫殿下物色人才,網羅各方勢力,我是因為義安堂少堂主這身份,所以才為李兄看上的吧?

    李泌哈哈一笑,任公子果然聰明過人,我也就不必再多費唇舌。你冒險回長安,多半是衝着義安堂常主之位而來,就箅你不想做堂主,只怕義安堂中也有人會推你上位。現在義安堂正謀求與洪勝幫結親,洪勝幫又在投向楊國忠,而楊國忠與太子殿下,卻是政治上的死對頭"

    所以你就讓太子殿下幫我這回,一旦我做了義安堂龍頭老大,殿下便多了義安堂這股江湖勢力?任天翔幡然醒悟,也暗自放下心來,他不怕出自利益考量的幫助,躭怕那種看似不求回報的恩情。

    離開李泌府邸任天翔突然想到,自己原本是為阻止天琪的婚事才回長安,只要見到妹妹將洪邪的為人告訴她,天琪自然不會再嫁洪邪,何須捨近求遠兜那麼大一個圈子?

    慢慢在街頭停下腳步任天翔仰天思索片刻,突然發足直奔蕭宅。他只想早點見到天琪,至於義安堂大龍頭的寶座,他還真沒放在心上。

    蕭宅還是老樣子看不出有任何戒備。任天翔在離蕭宅一條街的一家酒

    館停了下來,他知道不能硬闖,不過他可以等。

    示意崑崙奴兄弟盯着蕭宅大門後,任天翔拐進酒館消磨時間,直到黃昏時分,才終於聽到崑崙奴兄弟啊啊的呼叫。他順着二人所指望去就見一個英姿颯爽的紅衣少女由遠而至,正是任天琪!

    任天翔見與她同路的除了幾個義安堂弟子,還有他最不願見到的洪邪。他不想引起洪邪注意,但又不願放過這次機會,便拿出貼身藏着的那塊碎玉,抵聲叮囑阿昆片刻,然後將玉片塞入阿昆手中。雖然任天翔知道這玉片十分珍貴,各方勢力均在覬覦,不過為了見到天琪,他必須用它冒一回險。

    阿昆雖然是個啞巴,人卻一點不笨。他提上一壺酒倒在頭上身上,裝成酒鬼跌跌撞撞地向任天琪迎了過去,在蕭宅大門外終於攔住了她,他故意跌倒在任天琪的馬前,驚得那馬人立而起。

    任天琪見自己撞了人,趕忙下馬查看,就見這酒鬼向她亮出了掌心一塊不饋的墨玉殘片,那玉片她依稀認得,好像就是爹爹臨終前託她轉交給三哥的她正要動問,那酒鬼卻翻身就走,腳下步伐輕快,哪裏還有半分醉意。"

    琪妹,咱們走吧,那酒鬼沒事了。洪邪在一旁催促。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任天琪翻身上馬,縱馬向酒鬼追去,見洪邪要跟上來,她忙喝道,誰也別跟着我,就在這等我回來!

    丟下眾人,任天琪縱馬追向那酒鬼,跟着那酒鬼轉過一個街角,突見街邊閃出一人,雖然是胡人打扮,但眉宇神情竟是那樣熟悉,任天琪呆立半響,澀聲問:三哥,真的是你?

    任天翔取下頭上胡人氈帽,微微頜首笑道:沒想到吧?

    任天琪翻身下馬,快步來到任天翔面前,頃刻間臉上已是淚水漣漣:真的是三哥?這些年你到哪兒去了?為何一直杳無音訊?我知道你是因為惹上麻煩不得不走,可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擔心你?

    任天翔心中湧過一陣暖流,不過他不習慣流露心中的感情,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地嗎?用得着大驚小怪、淚流滿面?

    任天琪破涕為笑,喜道:你回來就好,快跟我回家!我媽和舅舅要知道你回來,一定會非常高興!任天翔苦笑搖搖頭:現在任府已經變成了蕭宅,我哪裏還有什麼家?而且你媽和舅舅要見到我,只怕未必高興得起來。"

    任天琪忙道:你誤會了,三年前因為你那事,官府要查封咱們家,是舅舅花錢打通關節,將任府改到他的名下,這才免了被查封的命運,我和娘也才沒有被趕出家門。雖然任府不得不改名為蕭宅,可依然是我們的家啊。

    想起前兩天自己差點被義安堂的人抓獲的遭遇,任天翔張張嘴卻沒有出聲。他不想讓妹妹擔心,更不想令她在舅舅與哥哥之間左右為難。他想了想,笑道:我還是個朝廷通緝的逃犯,暫時就不回去了。我今天來見你就為了一件事,這件事你千萬要聽你三哥的,哪怕它跟你媽和舅舅的意思完全相反。"

    什麼事這麼重要?任天琪奇道。

    不要嫁給洪邪!任天翔正色道,他不是個好人!

    任天琪有些意外:你認識邪哥?你怎麼會認識他?

    聽妹妹竟稱那混蛋為邪哥,任天翔越發焦急:洪勝幫主要做什麼買賣,你又不是不知道。洪邪既為洪勝幫少幫主,免不了整天混跡青樓妓寨,這樣的男人你也不在乎?我在洛陽就認識洪邪,親眼見過他幹那些逼良為娼的勾當!

    任天琪不以為然地笑道:三哥你不也常常在青樓廝混,我看也不算什麼壞人啊。你對別人是好是壞我不管,只要你對我好就行了。"

    那不一樣!任天翔急道,我對你好,是因為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至親兄妹。你認識洪邪才多久?你就相信他會一輩子對你好?

    我相信!任天琪堅定地點點頭,"邪哥沒有向我隱瞞過去那些荒唐事。

    他向我保證過,我嫁給他後,他不會再去青樓妓寨,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這種騙小女孩的鬼話你也信?任天翔苦笑,這話你三哥也對女孩子説過,但從來就只是説説而已,你真以為男人會為一個女人放棄所有女人?要狗不吃屎容易,要男人不花心不好色,比登天還難!

    照你這麼説,這世上就沒一個好男人了?任天琪天真地質問。

    好男人也好色,但是它會為了妻子兒女管住自己。任天翔耐着性子諄諄教導,你三哥雖然也被人稱為花花公子,但從不幹逼良為娼、欺男霸女的勾當。而洪邪幹這些卻是家常便飯,他是一個心如鐵石、冷酷無情的狠角色

    是誰在背後這麼説我壞話啊?隨着一聲譏誚的喝問,就見洪邪施施然從街角轉了出來,他打量着任天翔,眼中滿是不屑和嘲笑。

    你怎麼跟來了?我不讓你在後面等着嗎?任天琪責怪道。

    我這不是怕你有危險嗎?洪邪換上一副關切地表情,你去了這麼半天,我怎麼放心的下?萬一那醉漢對你不利,我又不在你身邊,豈不是危險得很?

    任天琪眼中閃過一絲感動,柔聲道:我沒事,你先回去吧。

    洪邪不挪步,卻不懷好意地打量着任天翔,故意問道:這位是誰啊?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任天翔知道他已經認出了自己,喝道:洪邪!你少他媽給我裝蒜!離我妹妹遠點,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他是你哥?洪邪轉問任天琪,見她點了點頭,他頓時滿臉驚喜,畢恭畢敬的對任天翔躬身一拜:琪妹的哥哥自然就是我洪邪的哥哥,小弟這廂有禮了!任天翔一把將天琪拉到自己身後,對洪邪厲聲喝道:我決不會讓天琪嫁給你,你別他媽的做春秋大夢了!

    洪邪慢慢抬起頭來,眼中滿是譏誚和調侃:你妹妹我娶定了!洪邪眼中的挑釁激怒了任天翔,使他徹底失去了冷靜,他怒不可遏地一拳擊向洪邪的面門。以洪邪的武功原本可以輕易避開,但他卻不避不讓,任由任天翔一拳擊中自己鼻子,更趁機以內力震破鼻腔血管,跟着捂住鼻子踉蹌後退。

    這一拳我會在你妹妹身上找回來!洪邪悄聲挑釁。氣得任天翔衝上去又是一陣拳腳,洪邪卻既不壞手也不躲閃,故意讓任天翔打得鼻青臉腫。

    快住手!任天琪攔在二人中間,將氣得渾身哆嗦的任天翔推開,然後掏出手絹為洪邪拭血,並關切地問:你怎麼樣?為什麼不躲?

    洪邪滿臉無辜地苦笑:我以前幹過不少傷天害理、荒淫無恥的勾當,受點懲罰也是應該。我知道你哥哥這樣對我也是為你好,所以我不能躲,只要能讓他消氣,接收我這個妹夫,就是打死我都願意。

    任天琪又是心痛又是感動,含淚嗔道:你真傻!

    任天翔見洪邪如此詭詐,自己不僅沒能説服天琪,反而令她對洪邪更加死心塌地。他再也抑制不住胸中怒火,指着洪邪喝道:你願意為我妹妹死是吧?好!我如你所願!説着他向崑崙奴打了個手勢,以沃羅西語下令:殺!"

    崑崙奴當即一衝而出,兩柄短刀猶如蛇信分左右直刺洪邪腰肋。這二人出手與任天翔有天壤之別,招招要命,洪邪不敢再裝可憐,趕緊縮身閃避。

    崑崙奴兄弟猶如兩隻餓狼,從兩側向洪邪發出致命的攻擊,洪邪做擋右閃,卻哪裏擋得住這暴風驟雨般的攻擊,數招之間便被刀鋒所傷。

    住手!快住手!任天琪見洪邪危險,突然奮不顧身撲入戰團,毅然擋在洪邪身前,完全封死了崑崙奴出手的線路,並對任天翔嘶聲高呼: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吧!崑崙奴兄弟不敢再貿然出手,只得將目光轉向主人。

    任天翔沉聲道:天琪,這混蛋是頭白眼狼,今天我要不替你除掉他,以後你一定會被他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我願意!任天琪滿臉通紅,對任天翔厲聲喝道,你要還是我哥,就不要再管我的事,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望着妹妹攙着受傷的洪邪一步步離去,任天翔氣的一拳砸在牆上。他原本以為只要見到天琪,將洪邪的真面目告訴她,就可以讓天琪遠離那混蛋,沒想到卻適得其反,不僅未能説動天琪,還讓她對洪邪的感情因此變得更加牢固。

    看來,只剩最後一個辦法了!任天翔在心中暗歎。

    照着季如風留下的地址,任天翔找到那家不起眼的小酒館。那是一家偏僻冷清的酒館,大堂中只有三四張搖搖晃晃的桌子,既簡陋又破敗。

    此時還不到吃飯的時間,所以店中出了一個伏在櫃枱後打盹的猥瑣老頭,再沒有其他客人。任天翔拍拍桌子,對睡眼惺忪的老掌櫃道:我要九十九年的狀元紅,有沒有?

    老掌櫃眼睛一亮,睡意倏然而沒,點頭道:九十九年的狀元紅不是尋常之物,不知客官為何要它?

    任天翔照着季如風留下暗語道:江湖救急!

    任天翔示意崑崙奴兄弟留在外面,然後隨老掌櫃進了後院。老掌櫃示意:客官請稍候,老朽這就給你準備。説着帶上房門,悄然而去。

    任天翔好奇的從門縫中往外張望,就見老掌櫃在後院最高處升起了一盞大紅燈籠,想必是傳遞信息只用。大約等了半個時辰,就聽外面門扉響動,打扮得像個窮酸書生的季如風已推門而入。

    若無急事,你不要輕易來這裏季如風提醒道,這是我苦心經營多年的聯絡點,就連姜振山都不知道。

    我有急事!任天翔開門見山道,我需要一筆錢,以及一個跟義安堂沒有任何關係的殺手。

    殺手?季如風皺起眉頭,你打算對付誰?

    這個你不要多問,你只需要幫我找個與義安堂毫無關係、出刀夠準夠快的殺手即可,武功高低倒在其次。任天翔決然道。

    季如風神情略顯不悦:咱們現在是一條道上的盟友,最重要是相互信任。你不告訴我原因,讓我如何幫你?

    任天翔趕忙賠笑:季叔多心了,我將如此重要之事託付給您,就是對您最大的信任。不過這是我自己的事,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

    季如風默然片刻,點頭答應:既然是你自己的事,所有的開銷就都要你自己去承擔。現在義安堂因楊家的打壓,各種生意都十分艱難。雖然我有權支配總舵部分財物,但也不能拿兄弟們的血汗錢隨便給你玩。

    任天翔沒想到季如風會來這一手,不過他也理解季如風的顧慮。他在心中算了事洛陽那邊大概的收益,應該夠他還這筆額外的開銷,便笑道:沒問題,不過我沒帶那麼多錢,季叔得先替我墊上。

    季如風淡然問:你用什麼來擔保?

    任天翔一愣,遲疑道:你看我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季叔儘管開口。

    季如風木然道:除了義安堂少堂主這身份,只怕你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如果你還不上,就拿那片任堂主臨終遺託的玉片抵債吧。

    任天翔心中一跳,看來季如風對那塊玉片的興趣,並不在司馬瑜和公輸白之下。不過再珍貴的東西與妹妹的幸福比起來,也是微不足道,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一言為定!我等你消息!

    驪山太真觀,因貴妃娘娘曾經在這裏出家而變得尊崇無比,尤其每年這個時節,貴妃娘娘都要到觀中小住幾日,更讓太真觀成為了皇家專屬的修行之地。

    快快清潔打掃,尤其是後院所有的廂房和雅居,必須以龍涎香細細燻蒸。一大早太真觀主持宮妙子就在裏外忙碌。作為貴妃娘娘的道門師父,她在同道中享有無比的尊崇,但同時也擔負着更多的責任。像這每年都免不了的接待,便是她一年中的頭等大事。

    師父,昨日那個到觀中為爹孃做道場的任公子怎麼安排?大弟子明慧在問。宮妙子躊躇起來,按説貴妃娘娘駕到,太真觀須不容任何閒雜人等逗留,不過那個任公子出手實在豪闊,令見過大場面的她也難以拒絕。

    躊躇良久,她終於想到個權衡之計,便對明慧小聲吩咐:你讓任公子和他那兩個隨從,暫時扮成火工道士在外館居住,不得進後院一步。待娘娘走後,在繼續為他的爹孃做道場。

    太真觀雖然是女道士修行之所,不過很多粗活以及看門護院的工作,卻也少不了身強力壯的男人,所以宮中也有不少的火道工和護院道士。讓那個任公子暫時扮成道士,倒也不失為兩全之策。

    第二日午時剛過,一小隊飛龍禁衞便護佑着一乘軟轎來到了太真觀。觀中自觀主宮妙子一下,皆到門外迎接。小轎尚未停穩,宮妙子便急忙上千,屈身拜倒:貧道宮妙子,恭迎娘娘駕臨太真觀,祝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轎簾撩起,素衣如蘭的楊玉環已低頭而出,但見她頭上除了一根綰髮的玉簪,並無多餘飾物,面上也沒有任何脂粉裝飾,卻依舊温潤白皙,光彩照人,尤其柳眉下那雙似顰似怨的眸子,彷彿深藏着千言萬語,令人有種不由自主沉溺其中的危險。見宮妙子拜倒在自己面前,她急忙上前攙起:師父折殺弟子了,玉環怎敢勞師父大禮相迎?

    宮妙子急忙再拜:娘娘早已還俗。貧道豈敢再以師父自居?

    楊玉環連忙屈身還拜道:聖人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請師父受玉環一拜。就在二人在觀門外客套的當兒,一雙滴溜溜的眼睛正隱在玉真觀的高牆後,透過琉璃瓦的縫隙向外張望。雖然宮妙子已嚴令閒雜人等迴避,但這命令怎能約束得了別有用心的任天翔?只見他站在崑崙奴兄弟的肩上,剛好能夠夠到高牆的琉璃瓦,這個精心挑選的位置,正是偷窺貴妃娘娘的好地方。

    就見楊玉環在宮妙子的引領下,由門外徐徐行來。雖然還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三步一搖、風擺楊柳的丰姿,令任天翔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款款蓮步盪漾起來。

    楊玉環坦然自若地從眾道姑中間穿行而過,款步走向觀門。任天翔剛開始被擋住了視線,只能看到楊玉環綽約的身影,直到她越過眾道姑的時候,任天翔才終於看清了她的面容。他只感到眼前所有的景物盡皆消失,眼中只有楊玉環那燦若明月般得面容,就在此時,楊玉環似有所覺地往任天翔藏身處望了一眼,目光有如實質般的越過十餘丈距離,準確地射中了那雙偷窺的眼睛,任天翔渾身如遭雷擊,身子一軟便往後倒,徑從(這應該是武俠版錯了,應為竟從)牆上摔了下來。幸虧崑崙奴兄弟反應敏捷,急忙伸手將他接住,總算沒有讓他摔個半身不遂。

    見主人兩眼痴迷的望着虛空,崑崙奴兄弟急的哇哇呼叫。好半響任天翔才元神歸位,急忙對崑崙奴兄弟道:快!快扶我上去再看一眼。

    崑崙奴兄弟急忙蹲下身子,任天翔忙踩上二人肩頭,依舊由兄弟二人送上牆頭。任天翔急忙往觀門方向張望,卻看不到任何背影。

    任天翔失望地嘆了口氣,心中連連感慨:我的個乖乖!果然不愧是天下無雙的大美女!雖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卻差點要了本公子小命。掐指算來,他的年紀怎麼也得三十好幾,可怎麼看也讓人無法猜到她的真實年紀。她的面容依舊如少女般嬌美柔嫩,不過舉手投足間,卻又透着一種悠悠歲月浸潤出的成熟和優雅,那種少女的嬌媚與貴婦的雍容如此和諧的**於一身,不愧是令一代雄主也沉溺其中的絕世尤物啊。

    目送貴妃娘娘進了後院,任天翔這才從崑崙奴兄弟肩上跳下來。他正忍着不住要向崑崙奴兄弟形容楊玉環之沒,卻發現二人正尷尬的望着自己身後。任天翔回頭望去,就見一個十七八的清秀道姑正鄙夷的瞪着自己。

    任天翔正要解釋,就見對方一聲冷哼,抬手便抽出背後長劍:大膽狂徒,竟敢違抗觀主之命在此偷窺,還不快束手就擒,讓貧道綁了交給觀主處置。

    任天翔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長,俺只是一時好奇,用不着這麼大驚小怪吧?我相信十個人都想看看貴妃娘娘長什麼樣。你也想知道貴妃娘娘究竟有多美吧?見對方似有所動,任天翔湊近一步,詭異的笑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是我剛剛才發現的,與貴妃娘娘和你都有關。

    那道姑憂鬱了一下,不過好奇終究佔了上風,果將身子稍稍湊近,就聽任天翔一本正經地道:我剛剛發現,其實你比那名揚天下的貴妃娘娘美多了。這秘密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不然我就死定了。"

    那道姑一愣:為什麼?

    任天翔可憐巴巴地道:要是這秘密讓皇上知曉,他一定將你關進深宮,從此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再不讓旁人多看一眼。我為了再看你一眼,不得不每天等在禁宮之外,好不容易等到你出來,誰知剛看了一眼就被人發現,將我抓到皇帝面前,問個偷看娘娘之罪,當場推出午門斬首示眾。

    ,紅着臉低頭道:你走吧,我可不想你為了我偷看一眼而送命。

    我不能走!任天翔再湊近一步,我要就這樣走了,也必定是個死!

    為什麼?小道姑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我要不知道你的名字,回去後一定會朝思夜想,碾轉反側,拼命去猜去想你的名字。任天翔一本正經地道,可惜我比較笨,怎麼也猜不到,最終抑鬱成疾,一命嗚呼。橫豎我早晚是死,你不如現在就一劍殺了我吧,這樣我以後就可以一直跟在你身邊,你睡覺的時候我給你託夢,你走路的時候我在你後面為你擋風,你吃飯的時候我看着你吃,就是你去茅廁

    你別再説了!小道姑臉都嚇白了,從小就在太真觀長大的她,那裏遇到過任天翔這樣的浮滑浪子,頓時亂了方寸,趕緊問,我告訴你名字,是不是你就不用死了?也就不用在死後跟着我了?

    任天翔點頭:那是自然。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咋們就是朋友。朋友就是相互幫助,有朋友幫助我當然不用死,就算我想死也要先告訴你這個朋友啊。

    小道姑想了想,一跺腳:我叫慧儀,你你以後不準來找我!説完轉身就跑,似乎生怕再被這個無賴給纏上。

    慧儀!任天翔默默唸了一遍,立刻就記住了這個名字。雖然這小道姑沒法跟貴妃娘娘比,不過難得的是沒有世俗中那種庸俗的脂粉氣,所以任天翔才忍不住向她索問名字。

    看來我在這太真觀,又多了個可以信賴的朋友,我的計劃定能圓滿實現。任天翔想到這心中不免得意,對即將進行的計劃充滿了信心。

    入夜的太真觀,燈光暗淡。

    雖然宮妙子十分用心,但太真觀還是不及皇城舒適奢華,不過楊玉環卻依舊喜歡這裏,因為只有在這供奉三清的方外之地,她才可以忘記宮廷中的爭媚固寵以及永無休止的勾心鬥角和爭權奪勢,只有在這裏她才不必擔心不知來自何方,令人防不勝防、心力俱疲的明槍暗箭。

    雖然已是三千寵愛在一身,雖然以她為首的楊家已經是大唐第一豪門,但她知道,這種地位和權勢來的容易,去的可能會更快,所以每年總是要離開權利中樞幾天,除了因為懷念那一生中不多的一段修行日子,也是為休整身心,並藉機看清哪些人會在自己背後使壞。

    娘娘,夜深了,早點歇息吧。丫環侍兒在一旁小聲提醒。

    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楊玉環卸掉髮髻,將如瀑的長髮披散下來,然後用彩繩將長髮稍稍綰起,恢復了做姑娘時的髮式。

    娘娘,這兒雖不是宮中,卻也不該壞了規矩,不然傳人不相干的人耳朵裏,又不知會生出怎樣的閒話來。侍兒小聲提醒到。也只有這個跟了她五六年的小丫頭,才敢跟貴妃娘娘這樣説話。

    我就在後院走走。楊玉環嗔道,我整天在宮中像個囚犯,不得輕易出宮門半步,現在好不容易出來了,你還拿宮中的規矩壓我?

    侍兒哪裏敢?奴婢只是怕

    好了好了,咋們悄悄地出去,再悄悄地回來,神不知鬼不覺。見侍兒情有所動,楊玉環輕輕環住他的脖子,在她耳邊軟語相求,好侍兒,乖侍兒,姐姐求你了。

    侍兒無奈嘆口氣:待侍兒出去偵察一下,將不相干的人都打發走,這才回頭向屋內招了招手。楊玉環換了身素雅輕便的衣衫,悄悄隨侍兒出了蘭房。

    楊玉環貪婪地呼吸着帶有花香的空氣,不禁喃喃感慨:這裏的花香比宮中温馨多了。侍兒啞然笑道:娘娘又在亂説,宮中的花草是全國各地進獻的珍稀品種,這小小道觀怎能與之相提並論?

    楊玉環知道沒法跟這沒心沒肺的小丫頭解釋清楚,也懶得多費口舌,她貪婪地順着後院那些不知名的花草嗅過去,心情感到從未有過的舒暢。不過這好心情沒維持多久,就被後院隱約飄來的琴音徹底破壞。
此页面为HK繁体版,其他版本: 中文简体 | TW 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