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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捕

    嗚——嗚——渾厚的號角在郊外的曠野迴盪,數百名白衣白襪的漢子緊隨號角之後,緩緩走向長安郊外的目的,這是義安堂堂主蕭傲的葬禮,吸引了無數長安人的目光。

    義安堂堂主暫由長老季如風代理,但此刻他滄桑的眼眸中,沒有一絲初登高位的躊躇和欣喜,反而有一絲不該有的隱約憂色。在目送蕭堂主的靈柩入土為安,義安堂眾人燒香叩頭敬拜之後,他轉向身旁的任天翔低聲道:鉅子此去范陽,一切以謹慎為要,若無機會,萬萬不可勉強。任天翔點點頭:我省得。義安堂就拜託季叔了。

    朔風從曠野刮過,令人越感蕭瑟,任天翔裹緊衣衫,縱馬來到任天琪和洪邪面前,見妹妹兩眼紅腫,他心中略感歉疚,柔聲道:你舅舅的事我很抱歉。任天琪擺擺頭:三哥你別説了,這不怪你。

    任天翔漠然片刻,低聲道:你娘還沒有消息?

    任天琪含淚點點頭:洪勝幫上下都找遍了,一直都沒找到她。

    任天翔嘆了口氣,轉向洪邪道:洪勝幫既已認祖歸宗迴歸墨門,以後與義安堂就是同門,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可找季叔幫忙,我希望洪勝幫與義安堂能精誠合作,重塑墨門輝煌。洪邪毅然點頭:三哥放心,我已將洪勝幫改名洪勝堂,與義安堂一樣同為墨門分堂,而且將這消息通知了洪勝幫幾名長老,他們已經知道你就是千年之後新任墨門鉅子。

    洪邪説着向身後幾名洪勝幫長老招了招手。洪勝幫原有七名長老,除銀狐段天舒叛幫,另一名長老隨洪景(武俠又打錯了寫成洪錦了)戰死泰山,還剩下無名長老,就見五人遙遙對任天翔抱拳為禮。任天翔忙還禮一拜,頷首對洪邪道:天琪就拜託你了,我希望你們能和睦相處,白頭偕老。

    洪邪連忙點頭,任天琪則紅着臉白了夫君一眼,面含羞澀對任天翔道:他要再欺負我,我就拿他的孩子出氣。別別別!洪邪趕緊求饒,我以後要有什麼不對,你儘管打我罵我甚至殺我都成,千萬別拿我們孩子撒氣。

    孩子?任天翔先是一愣,跟着恍然大悟,驚喜的問妹妹:你有喜了?任天琪紅着臉點點頭:已經三個多月了,你就要當舅舅了,高不高興?

    任天翔一愣,忍不住嘿嘿一笑:高興,當然高興,沒想到昨天還少不更事的妹子,今天就要當媽了,我這當哥的當然高興。

    任天琪聽出了兄長心中那一絲傷感,不由問道:三哥呢?好像你身邊也不缺女孩子,為啥就沒個上心的?抓緊時間早點給我找個嫂子,我也好有個閨中密友。哥一定抓緊,不過一個怎麼成?起碼得七八個。任天翔玩笑道,到時候你也可以多幾個嫂子疼,好不好?

    不好!任天琪嗔道:你要敢多找,我就不認你這個哥,免得你將邪哥帶壞了。我帶壞他?他帶壞我還差不多。任天翔開了句玩笑,見洪邪暗使眼色,顯然是怕刺激到懷孕的妻子,趕緊轉開話題。三人又説了會兒閒話,見野外寒風蕭瑟,他忙對洪邪道:帶天琪早些回去吧,外面風大,千萬別傷了風。

    目送洪邪帶着任天琪登上馬車,隨送葬的隊伍緩緩而回後,任天翔轉向季如風拜道:我妹妹和朋友,就拜託季叔照顧了。

    季如風點點頭:你放心去吧,我會盡力保證他們的安全。

    任天翔恭敬一拜,正準備帶着褚剛等人與義安堂眾人告別,就見女扮男裝的小薇縱馬過來,急切的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任天翔皺眉道:我們不是去玩,你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怎麼了?小薇爭辯道:當年武后都能當皇帝,令天下所有男人心甘情願屈膝跪拜,那時候怎麼沒人充男子漢?

    任天翔啞然,苦笑道:我此去兇險異常,不想讓你跟着我冒這無謂的風險。小薇嗔道:你都不怕冒險,我一個丫鬟有何懼?你別再推搪,要不我們賭一把運氣。他説着從袖中拿出一枚銅錢,我們就以銅錢為賭,正面你贏反面我贏,我要贏了你就得帶上我,敢不敢賭?

    任天翔莞爾道:好!我跟你賭、

    小薇將銅錢翻滾着拋上半空,跟着用右手將銅錢拍在左手背上,然後緩緩移開右手就見她手背上的銅錢正是正面,按約定任天翔輸了(wocao方大,這到底是誰輸了)。

    小薇,這事我們從長計議。任天翔忙勸道:范陽可不像長安這樣繁華,沒什麼好玩的。小薇慨然道:你別再相勸!你不帶上我,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堂堂義安堂少堂主任公子,是個出爾反爾,願賭不服輸的無賴小人。

    任天翔無奈,只得道:怕了你了,我們走!

    與季如風等人拱手道別後,任天翔帶着幾個同伴毅然縱馬向北,直奔幽燕,就在眾人離去的同時,只見一雙美麗的碧眼飽含深深的怨毒,正隱在蕭傲新墳後方舒張外的灌木叢中,默默注視着離去的任天翔、那是滿臉悲憤的蕭倩玉,一直藏身暗處注視着義安堂眾人為蕭傲下葬。直到眾人離去後,她才步履蹣跚的從藏身處出來,撲倒在蕭傲的墓碑前,扶着墓碑上那冰涼的文字哽咽道:蕭郎,你你死得好慘,是我害了你!哭了多時,她漸漸止住悲聲,遙望北方切齒道,蕭郎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我不僅要讓那個害死你的小子付出血的代價,還要將逼死你的墨門,從精神上徹底摧毀!讓自詡精神高貴的墨者,成為供人驅使奴役的走狗!

    蕭倩玉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兩隻鴿子沖天而起,撲稜稜飛向遠方。

    鴿子展翅高飛,一路向北,越過千山萬水,經歷數個晝夜交替後,前方一望無際的曠野中,終於出現一座巍峨宏大的城池,城上兵甲林立,城下游商旅客往來不絕,雖不及長安金碧輝煌,卻也是城高牆厚,氣勢恢宏。

    兩隻鴿子從雲端落下,飛入城中,落到一座僻靜小院的廂房窗欞上,一雙敏捷的手輕快的抓住鴿子,將它們腿上的竹筒接了下來,匆忙送到後院卧房門前。卧房中偶爾傳出一兩聲咳嗽,像是撕扯着骨肉般帶着微微的呻吟。

    長安,有信到!僕人在門外小勝稟報。送進來卧室中話音方落,就見門扉敞開,一個少女從門裏露出半個臉,接過竹筒便立刻關上房門,少女拿着竹筒來到病榻前,卻不想交給牀上已支起半個身子的男子,只柔聲道:你先把這碗雞湯喝了再看吧。男子擺擺手:沒有要緊事,長安不會千里迢迢送信過來,你快給我。

    少女無奈,只得倒出竹筒中的字條,交給男子,見他緩緩展信看了兩眼,眼中先是有一絲意外,跟着又釋然,嘴邊微微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少女忙問:信上説什麼?男子悠然一笑,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期待的紅暈:我們的老朋友,正在來范陽的路上(方大你能不用一絲這個詞麼)。

    少女一愣,跟着就恍然醒悟:是任天翔?男子微微頷首:沒錯。

    他來范陽做什麼?少女皺起眉頭。我不知道。男子淡然道,也許是為你而來,你離開長安時沒看見他的眼神,顯然對你念念不忘。

    少女大窘,含怒嗔道:你又説這些渾話,看我再不搭理你了。對不起,小生不敢了。男子趕忙道歉,跟着又若有所思的道:不過説真的,現在你是他的剋星,只要你肯出馬,定能將這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

    少女雙目一瞪又要發火,就聽門外有人小聲稟報:公子,辛乙求見。男子忙道:讓他進來。

    少女起身退到一旁,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模樣,就見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雙目微紅的辛乙已大步進來,不急關心男子傷勢,卻啞着嗓子道:先生借我的書,我看完了。

    男子對少女點點頭,對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收起窗前的雞湯退了出去,並順手帶上了房門。房中僅剩下辛乙與那男子二人,才聽他微微笑道:沒想到你學得這般迅速,這麼快就能看懂契丹文的史書了。

    辛乙雙目微紅,舉起書澀聲問:這書上寫的,可都是真的?

    男子心中暗暗好笑,這些書當然是經過他特別的挑選,而且是在最合適的時候被送到辛乙手中。他對辛乙可能出現的反應早有預料,不過此刻他臉上卻是一副茫然的表情,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是契丹人寫下的歷史,而你正好在學契丹文,所以就將它借給了你。

    辛乙手上青筋暴綻,將那本書幾乎捏成了一團,雙目含淚一字一頓道:如果這書上記載屬實,那,麼我的父母,便是死於胡人之手,我們整個部落高過車軸的男子俱已被殺光,女人則被賣到內地為奴,只有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孤兒才僥倖活了下來。

    男子望着辛乙啞然半晌,突然一聲嘆息:我真不該教你識字。多謝先生教我識字,讓辛乙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辛乙在牀前屈膝拜倒,咬牙切齒道:不然辛乙至今還在認賊作父,將滅族仇人當成大恩人!

    男子淡淡問:你説這話,不怕我向安將軍高密?辛乙正色道:辛乙在識字之前,完全是條不明是非的狗,活得渾渾噩噩,是先生讓我開智明理,知道了自己的來歷和族人的滅族之仇。先生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你就是要辛乙去死,辛乙也毫不畏縮,豈會怕先生高密?

    男子頷首道: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我要你忘了過去的血仇,你能否做到?辛乙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使勁搖頭道:我絕對做不到。

    但是你必須做到。男子深深地盯着辛乙的眼眸,一字一頓道,你只有做到了這點,才能談到其他,否則你就沒有任何一絲機會報仇。

    辛乙遲疑良久,終於緩緩點頭:我一定努力做到,只要先生肯給辛乙一個承諾,辛乙便是竭盡全力也要做到。

    男子沒有説話,卻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辛乙見狀大喜,連忙大禮拜道:從今往後,辛乙唯先生之命是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男子嘴邊泛起一絲悠然笑意,頷首道:近日我們一位老朋友要來范陽,你暗中盯着他,必要的時候還要暗中幫他一把。我希望他能給安將軍多一些壓力,令他早一點開始計劃,而不是徒勞地等到世子安慶宗平安回來。見辛乙有些不解,男子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過來,然後在他耳邊耳語片刻。辛乙雖有些似懂非懂,卻還是立刻點頭答應:好,我一定照先生吩咐去辦。見男子有些虛弱地躺回病榻,他趕忙道,先生好好休息,我去了!

    辛乙走後,就見那男子望向虛空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絲期待和興奮,用手指敲着牀沿喃喃自語:這個遊戲,終於要開始了。

    什麼要開始了?方才出去的少女剛好進來,聞言後不禁好奇地問。男子從容笑道:我是説秋獵的季節要開始了,你二哥慶緒早就約我一起打獵,只可惜我傷得不是時候。還好現在已無大礙,不如明天帶我去郊外散散心,將你二哥也一併叫上。

    少女有些擔憂:車馬勞頓,你這傷怎麼吃得消?我沒事!男子掙扎着翻身下牀,故作從容地活動了一下手腳,你看,我早已好得差不多了,要是再整天關在屋裏,只怕傷沒好,病倒先給悶了出來。

    少女想了想,無奈道:好吧,明天我去請二哥,我們就在近郊狩獵,陪你散散心。不,我們去蓬山。男子嘴邊掛上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我聽説你奶奶就在蓬山,我們去狩獵散心的時候,不知你能否順便帶我去拜訪一下她老人家?

    少女臉上飛起一絲紅暈,她故作不解地瞪了男子一眼:好好的怎麼突然想起去拜訪我奶奶?男子微笑道:我早聽説你奶奶是薩滿教法術高深的巫師,是北方薩滿教的大宗師,心中對她老人家一直充滿好奇,現在我傷勢好得七七八八,正好借狩獵散心的好機會去拜訪。

    少女似乎對男子的回答略感失望,但還是點頭答應道:好,我帶你去拜訪她老人家。

    幽燕乃范陽都護府所在地,也是抵禦北方奚、契丹、靺鞨諸部的邊陲重鎮,另一方面,它也是中原商賈與北方遊商交易往來的主要城市,南來北往的商賈雲集。因此即便守城兵勇最嚴格的盤查,也不會對那個洛陽來的年輕商賈起疑,何況那富商還隨手孝敬了兩疊大錢。

    半個時辰後,那年輕富商已在城中一間不起眼的客棧中安頓下來。幾碗烈酒洗去了眾人旅途的勞頓,不過在喝第三碗的時候,年輕富商沒有像往常那樣開懷暢飲,而是神情凝重地擱下酒碗,肅然道:這是我們在范陽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喝酒,喝完這一碗後,從此得滴酒不沾,因為我們肩負着一樁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幾個同伴立刻倒掉烈酒,皆以探尋的目光望向他們的東家。不用説,這個東家就是化妝成富商的任天翔,就見他的目光從五個夥計諸剛、小川流雲、任俠、杜剛、小薇臉上徐徐掃過,輕聲道:這個任務就是將抗旨不遵的范陽節度使安祿山,秘密抓捕入京。若不能抓捕,又發現他有謀反的跡象,那就就地處決。此言一出,眾人雖有所預料,卻也十分吃驚,諸剛看看眾人,低聲問:就憑我們幾個?萬一失手怎辦?有沒有密旨救命?

    任天翔搖搖頭:只有口諭,沒有密旨,萬一失手,就算有密旨也未必能救我們性命。所以我們沒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失敗會如何?任俠小聲問。不僅我們要死,而且留在長安的親人朋友也可能會受到牽連。任天翔嘆了口氣,如果我們失手,皇帝定會將我們的行動説成是個人行為,與朝廷無關,並將我們的親人朋友交由安祿山處置,以安安祿山之心。

    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杜剛遲疑道:就憑我們幾個人,要想從安祿山的老巢將他抓捕,而且還要帶着他平安脱身,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也是成本最小的平叛手段。任天翔接口道,如果我們成功了,一場叛亂就會消弭於無形,就算我們失敗了,對朝廷來説也沒什麼損失,就死幾個無關緊要的江湖人而已,最多再加上我這個有名無實的國舅。

    朝廷既然這樣對我們,我們為何一定要為它賣命?小川大為不忿。

    聖上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任天翔苦笑道,而且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一路過來大家也都看到了,安祿山正在厲兵秣馬,蠢蠢欲動,謀反之心昭然若揭。我們若能趕在他起事之前將之秘密抓捕,或可消弭一場天下大禍。雖然這裏是安祿山起家的老巢,但也未必就是鐵板一塊。只要我們耐心尋找,總能找到機會。見幾個人再無異議,他長身而起,明天一早分頭行動,今天大家就早點休息。話音未落,就見杜剛與任俠就如獵犬聞到獵物般突然豎起耳朵,小川流雲也隨之握住了刀柄。看到杜剛比的兩個手勢後,任天翔立刻醒悟,繼續道,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們還得詳細商量下。

    小薇莫名其妙地問:還有什麼事?就是任天翔目視杜剛與任俠,就見二人已悄悄來到門後,杜剛猛然拉開房門,任俠的劍隨之閃電刺出。就見門外果然立着一個人,對刺到咽喉的劍鋒全然不閃不躲。任俠的劍已做到收發隨心,立刻停在了那人的咽喉之上。

    那人脖子上繫着一條顯眼的紅巾,眾人一見之下都吃了一驚。任俠失聲問:是你?是我!(這兩句話真蛋疼)你怎麼找到我們?從你們入城那一刻。

    幾個人不禁面面相覷,如果一入城就已被發現,那大家只怕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了。不過對方似乎只是孤身一人,並未帶任何幫手。

    任天翔走上前,從他脖子上拿開劍鋒,笑問:阿乙不是為抓我們而來吧?不是。辛乙淡淡道,我是來幫你們的。

    幫我們?任天翔有點意外,你知道我們為何而來?

    大家心照不宣。

    你為何要幫我們?因為沒有我的幫助,你們根本沒有機會。

    任天翔皺起眉頭:我們好像不是朋友?

    不是!辛乙坦然道,不過,現在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從對方的眼眸,任天翔知道他沒有説謊,而且按照《心術》上的記載,對方那緊抿的雙唇更是表明了他的決心。任天翔有點糊塗了,不知是什麼原因讓安祿山這個最信任的侍衞,突然倒戈相助。不過他沒有再問,因為他已從辛乙堅定的眼神和緊握的雙拳等細節中,看到了這個契丹少年真實的心意。他抬手向辛乙示意:辛公子屋裏請。

    不必了!辛乙沒有動,只壓着嗓子道,七天後是薩滿教的節日,所以明天他將親自去蓬山接蓬山聖母來軍中做法事,通常有六七名侍從和五百多名親兵隨行,所以途中你們沒有任何機會。唯一的機會就是在蓬山,那是薩滿教的聖山,他會將所有親兵留在山下,僅帶侍從登山。

    你為什麼會告訴我們這些?究竟有何居心?任俠在一旁喝問。

    辛乙沒有回答,卻從懷中拿出一張薄絹繪製的地圖,以及一塊樣式奇特的銅牌,掛到任俠劍上,冷冷道:這是可以通行范陽、平盧、河東三鎮所有關卡的腰牌,以及蓬山附近的地圖和周圍的兵力駐防圖。往南撤離的安全線路圖上已經標註出來,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就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膽量和運氣。説完他轉身就走,杜剛伸手想要阻攔,任天翔已喝道:讓他走!

    杜剛只得收回手,悻悻地目送這辛乙傲然而去。諸剛忍不住問:公子為何要放他走?因為他説的句句屬實。任天翔嘆了口氣,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何背叛安祿山,但卻知道這確實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萬一要是陷阱呢?諸剛遲疑道。如果他要想對我們不利,何不直接帶兵包圍這裏?任天翔沉吟道,我想不出他饒那麼大個圈來坑我們的理由,所以我決定賭上一把。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齊齊道:願遵鉅子號令!

    任天翔掉頭道:好!我們就仔細來研究下這張地圖。停!隨行的侍從一聲高喝,五百多名騎手應聲而停。安祿山從漫天塵土中抬起頭來,望向前方那座並不巍峨險峻的山巒,眼中閃過一絲柔光。

    蓬山在幽州數百里之外,是一座僅數百丈高的小山。山勢雖然不算高險崎嶇,但重巒疊嶂綿延數百里,卻算得上是幽燕之地的一處名勝。蓬山老母修行之處就在主峯半山腰的猿王洞,相傳洞中曾有一羣猿猴出沒,不過在蓬山老母三十年前看上這處風水寶地,將之作為薩滿教聖壇後,那羣猿猴遍銷聲匿跡,從此猿王洞就只剩下一個名字,再沒有猿猴。而蓬山,也就成為了薩滿教的聖地。

    安祿山擺擺手,侍從立刻高呼:下馬,紮營!

    五百多名兵將應聲下馬,在蓬山前駐足安營,而安祿山則帶着六名隨行侍從,縱馬登山而上,直奔接近主峯山巔的猿王洞。翻過兩道山樑,山勢漸漸崎嶇,戰馬僅能吃力地緩步而行。幾名侍從翻身下馬,將馬留在一個山谷中,僅護着安祿山的馬沿山而上。

    前方出現了一條清澈的小溪,戰馬不禁發出一聲歡嘶,幾名侍從也都加快了步伐。長途奔行後眾人早已一身臭汗,嗓子冒煙,能痛痛快快洗個臉,那是旅途中難得的享受。

    來到溪水邊,幾名侍從先將安祿山扶下馬,又奉上新裝灌了溪水的羊皮袋,先伺候主子喝過後,這才開懷暢飲。出發前灌的水時間一長難免有點異味,自然不及這新鮮的溪水甘甜可口。

    幾個人喝夠歇好,伺候安祿山上馬繼續前行,走出沒幾步,突見前方山道中央,一個富家公子模樣的年輕人,正氣定神閒地負手而立,擋住了眾人的去路。走在最前面的侍從正要喝問,卻聽對方搶先喝道:安祿山接旨!安祿山嚇了一跳,本能要翻身下馬,跪地接旨,突然想起這是自己的地盤,而且對方手中空無一物,哪來的聖旨?跟着他就看清了對方的模樣,不禁一愣:是任大人!

    任天翔一本正經地喝道:范陽節度使安祿山,還不快跪下接旨?

    安祿山在最初的驚詫過去後,心中已平定下來,啞然笑問:任大人這是在鬧什麼玄虛?聖旨在哪裏?拿出來我看看?任天翔正色喝道:安祿山。聖上召你進京,你卻託病推辭,所以聖上特令任某前來探病。若果安大人真病得卧牀不起,那就罷了,若是欺君罔上,那就捉拿進京。我看安將軍滿面紅光,步履矯健,哪是有病的樣子?既然如此,那就隨我進京向聖上請罪吧。

    安祿山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任天翔,就像在看一個小孩在大人面前吹牛。他撫這頷下短髯呵呵笑問:任大人要拿我?不知是憑什麼?

    任天翔沒有回答,卻是抬手一揮,就聽四周風聲拂動,幾道人影已從藏身處閃身而出,將安祿山一行包圍在中央。安祿山雖然有點意外,卻並不擔心,他對自己幾名心腹侍從的武功頗有信心,何況這裏是薩滿教聖地,只要自己的人能堅持片刻,薩滿教的弟子必定會聞聲趕來救援。所以他一點不急,只是饒有興趣地等着任天翔表演。

    任天翔似乎也不着急,並沒有下令動手。安祿山有些奇怪,笑問:你還有伏兵?任天翔搖頭:沒有。

    那你還在等什麼?我在等藥性發作。

    話音剛落,安祿山突然感覺頭*目一陣暈眩,差點從馬鞍上摔了下來,他心中一驚,跟着立刻醒*悟,勃然變s道:那溪水那溪水被你們下了dyo?從上游算着時間,源源不斷地*下*yo。任天翔嘴邊泛起得意的微笑,不過不是dyo,只是讓你們昏迷片刻的蒙*汗*yo。

    像是在驗證任天翔的話,一名水喝得最多的侍從,已經無聲摔倒。安祿山見狀心神大亂,掉轉馬頭疾呼:快走!話音未落,任俠、小川等人已先後出手,幾名侍從武功原本就跟他們有點差距,加上蒙*汗*yo的作用,哪裏還抵擋得住?片刻間就被盡數打*倒。

    任兄弟,不知皇上給了你什麼好處?為兄可以加倍給你!安祿山換了付面孔,陪着笑臉軟語央qi。頭暈目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已是在勉力支撐。突然想起這小子最是好s,他急忙道,你不是喜歡我女兒秀貞嗎?我可以將她嫁給你,你看怎麼樣?

    任天翔一怔,冷笑道:你以為美*人計就可以打動我?安祿山急道:現在秀貞跟馬師y走得很近,你要再猶豫,她可就嫁給馬師y了!

    任天翔又是一怔,跟着立刻對一旁的杜剛示意:能不能讓他閉嘴?杜剛揮手在安祿山脖子上一斬,終於令他徹底昏了過去。與此同時,任俠等人已將幾名中了蒙*汗*yo的侍從,閉住xu*道zng入密林深處的洞*xu,並將打鬥的痕跡盡數抹去,相信短時間內,不會有人能找到他們。

    見眾人已將四周恢復了原狀,任天翔立刻揮手下令:撤!

    蓬山南麓的另一條路上,一輛窗簾緊閉的馬車和幾匹馬早已等在那裏,見任天翔等人終於出現在山道上,小薇連忙將車趕過去接應。就見諸剛和任俠將抬着的安祿山扔到車上。任天翔跳上馬車,向眾人一揮手:走!

    馬車向南疾駛,車中,任天翔在任俠的幫助下剝去安祿山的衣衫,換上一身粗布衣服,連靴子鞋帽也全部換過。接着任俠拔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將安祿山修剪整齊的髯須全部剃盡,然後又在他臉上抹上泥土污垢。經過這一番喬裝打扮,相信就是他親孃老子,匆忙間也未必認得出來。

    忙完這一切,任天翔終於舒了口長氣,緊張的心情也鬆弛下來。按計劃眾人將安祿山假扮成重病求醫的老人,小薇與任天翔則扮他的兒女、其餘幾人則是隨行的車伕和僕傭。只要趕在安祿山失蹤的消息傳到范陽、平盧、河東三鎮關卡之前,憑着那塊可通行三鎮的腰牌,相信可以矇混過關。

    馬車粼粼而行,任天翔聽着車行聲在閉目養神。他神情雖平靜鬆弛,心神卻如車軸在高速旋轉。順利!太順利了!順利得令人恍如夢中!但他心中卻始終有一絲不安,是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心中這種不安越發強烈。

    停!他終於鑽出馬車,讓諸剛停車。

    眾人不解地勒馬停了下來,就見任天翔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突然沒來由地來了句:我們不能照辛乙的路線走。為什麼?諸剛十分奇怪,忍不住問,他沒有騙我們,到目前為止我們一切都進展得相當順利,沒有理由懷疑他給我們畫下的撤離線路。是啊!杜剛也皺眉道,公子不是説哪個契丹人可以信賴麼?為何現在又突然變卦?

    任天翔若有所思地自語道:辛乙沒有騙我們,但是我懷疑他也是被人所騙。見眾人都有些不解,任天翔耐心解釋道以我們對辛乙的瞭解,他也許會因某種特別的原因背叛安祿山,但絕不會想出如此周密的計劃,就連撤離的路線都給我們畫了出來,地圖腰牌也準備的妥妥當當。

    幾個人被任天翔這一提醒,頓時有所覺悟。諸剛遲疑道:公子懷疑辛乙背後是馬公子在指使?那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任天翔皺眉道,但是我堅信,他這樣做一定有特別的原因,而這個原因決不是要幫我們秘密抓捕安祿山。

    眾人面面相覷,暗自為司馬瑜的詭詐吃驚。就見任天翔遙望天邊,微微笑道:雖然我不知道他的企圖,但只要我們不照他的計劃走,也許就能將計就計,將安祿山帶回長安。

    公子好像已有對策?看到任天翔嘴邊那熟悉的微笑,諸剛也不由會心一笑。

    任天翔拿出地圖展開,指向地圖道:現在我們在這裏,按計劃我們該一路往南直奔翼州。不過現在我們計劃要變一變,暫時分成兩路,一路依舊照計劃去翼州,另一路則往西去朔州方向。

    眾人先是有些茫然,跟着就若有所思地點頭,諸剛頷首笑道:公子是想讓人依舊趕着空車照計劃往南走,儘量拖延麻痹司馬公子,而自己則帶着安祿山往西,繞道朔州回長安?見任天翔點了點頭,諸剛慨然道,那這路佯兵就交給我來扮演,我是青州人,對這一帶比較熟悉,遇到盤查也好交代。你們隨公子走朔州,希望不久後我們在長安會合。

    那就有勞諸兄了!任天翔交代了幾句,然後與諸剛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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