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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仙娘

    〔明敏使勁地回憶起這個女人,突然腦中冒出了那個寒冷的天氣裏出現在酒吧的那個女人,那一襲白衣和慘淡的臉色,還有一雙死人般的黯然的眼神,像是定格一樣地在明敏腦子裏重合起來。〕

    林涵費勁地從牀上爬起來,脖子上的痛已經好了許多,下面他要準備回老家的事情,這種救命膏藥可能用不了幾天。而林孟大早就在等着,見到林涵爬起來,順手遞過一張單子,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東西。

    明敏一把接過,大聲朗讀起來:山地鎬、強光電筒、GPS定位儀、強力尼龍繩

    林涵將紙條奪過來,不解地問道:我這是去求救還是去喜馬拉雅山啊?這麼些東西,別説買了,就是不要錢我也搞不定啊?

    説完林涵伸手向老爸要錢,就單子上這些玩意兒,隨便一件就得花不少錢,而且林涵最為痛心的還是自己的老爺車,像是一條皺了皮的狗一樣,極為悽慘的停在院子外面。林孟不理不睬地繼續抽着煙,這些東西都是必要的,但是要錢沒有,要命也是沒有的。

    林涵見老爸沒有反應,賭氣的將單子一扔,不滿地説道:算了,我死了倒好了,免得成天受老爸這種氣。

    説着領着長絨棉往車上一跳,打了半天火也不見動靜,更是心火上升,將車鑰匙扔在地上,回屋睡覺去了,開始做一個極為難受的夢,自己開着皺鼻子的車回到老家濮市,然後被大一羣草狗在後面追趕,長絨棉嘻嘻哈哈地朝着自己怪笑。

    就在他氣得七竅生煙的時候,他發現門口停了一輛嶄新的吉普車,不由得使勁揉了揉眼睛,這個夢還沒有醒,還要變出一輛新的JEEP牧馬人來氣自己,轉身打算繼續回到牀上睡覺的時候,長絨棉從新車裏面冒出頭來,大聲地叫喊一聲。

    慢着,這好像不是夢!林涵回頭看了看這輛漂亮的新車,副駕駛位子上還坐着一個明敏,正微笑地看着自己。林涵慢慢走到車前,碰了碰車窗,涼涼的,好真實的感覺,車窗落了下去,明敏和長絨棉的臉一同出現在裏面,明敏更是興奮地喊了一聲:我們出發吧!

    我們?這個車是怎麼回事?

    我買的啊!送給你怎麼樣?

    林涵連忙退後兩步,仔細端詳了一下汽車,好傢伙好幾十萬的東西就放在自己面前,而且明敏竟然輕言一個送字,要是她和老爸達成什麼協議的話,老爸足以因為這幾十萬而出賣自己。

    這個中肯定還有別的原因,林涵端詳着一邊陽光燦爛的明敏,心頭有些猶豫。

    林涵磨磨蹭蹭地上前,朝着明敏説了一句:這麼大的禮,我可受不起。

    明敏嫣然一笑,跳下車來,拉着林涵的手説道:別美了,只是借給你開啊,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你必須帶我去濮市。

    林涵抽出手來,嘟囔着説:你以為這回去是好玩啊,按老爸給我的單子上開出的那些東西,我八成得上天下地,才能搞到救命藥,你去幹嘛?

    明敏笑笑,拉着林涵看了車上已經裝好的東西,都是林孟單子上面列出的玩意兒,一件不差的擺在後備箱中,不過這樣反而讓林涵更加侷促,一覺睡過,這傻丫頭已經準備了這麼多,看來她是吃定自己了。

    這可得花不少錢啊!

    沒事,我刷卡,我爸爸付錢就得了。明敏在這方面有絕對的自信,為了這一次旅行,她已經花了一上午的時候去準備,即使時間倉促,可只要有錢,事情並不是很難辦。

    下面要等的就是林涵的答覆了,箇中的唯一隱情就是自己收到的一條短信,這條短信是範啓澤發給她的,內容很簡單我去湘西了,沒事不要聯繫。

    沒事不要聯繫,這句話反而讓林涵徹底確定下面會有什麼節目出來,不論是不是出於巧合,剛好林涵要回湘西,一切都順路得不像話,於是就有了這部新車,有了明敏所準備的一切,不過明敏不知道這到底是自己是基於什麼,為了範啓澤還是林涵,或者都有吧。

    林涵上了車,試着用鑰匙發動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澎湃的發動機音,這種聲音比起自己的老爺車來簡直就是天上地下,就連長絨棉這傢伙在後座待著也顯得順眼多了。

    可這是讓人糾結的一刻,林涵的心七上八下起來,世上沒有不要錢的午餐,誰知道明敏會提出什麼要求來。

    那還磨蹭什麼,開車吧!明敏一下坐上了副駕駛室,興高采烈地喊起來。

    林孟走上前來,將一個紙條交給了林涵,讓他按照這個地址去找,上書:濮市鎮東山廟刀居士。

    怎麼,你不打算一起去嗎?

    你們小年輕的事情,我還是呆在家裏就好。

    林涵收起紙條,衝着林孟擠擠眼。

    一輛新的JEEP牧馬人衝上了高速公路,往西南方向,一路開去。

    林涵有些小心地開着這輛自己夢寐以求的好車,明敏和長絨棉在自己身旁,這是何等愜意,林涵甚至有點得意了,直到明敏磨蹭了半天,終於讓他看了那條短信,這才暗叫聲不好:果然,這一次還得牽扯上範啓澤。

    本該猜到的,這個混球範啓澤,居然也跑去湘西了,他真是人生上的一個坎。

    車身搖擺了一下,林涵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將車停在路邊,認真地對明敏説道:你還那麼在乎他?難道他傷你還不夠?你買車買東西的唯一目的是讓我去幫他?

    明敏被林涵突然的發飆驚了一下,她沒想到林涵會有這樣的反應,看到林涵這個樣子,她倒是有些後悔將短信拿給林涵看,其實林涵有自己性命攸關的事情,也沒有必要為範啓澤的事情而去浪費自己最為寶貴的時間,但是也正是因為這個短信,讓她覺得自己和範啓澤始終脱不了干係。

    我不知道,如果説我只是想去了結一些事情,又或者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呢?

    林涵盯着公路前方,自顧自地説道:其實你要是還那麼在乎他,我都覺得為你不值,我可以幫你去找他,可這並不是為了你們之間的事,我有我要解決的問題。

    你們不會為了我決鬥吧!

    別美了,我在GOV公司的薪水要他簽字才能領呢!

    這樣吧,我還要加一個條件。

    明敏忙問道是什麼條件,林涵搓了搓手,淡淡地説道:

    由於我該死的薪水還是沒有領出來,這回的油費也得由你來出!

    這更多是像是玩笑話,林涵看着明敏又忙不迭地答應下來,心裏説不上來的一種酸楚,即使不善言談和遣詞組句,可他也有種為別人做嫁衣裳的感覺。

    林涵莫名地想岔開話題,想了半天他終於找到了一個交流的新突破口長絨棉。

    這條大狗不討很多人喜歡,它太大了,包括它的個頭和食量,最為惱火的就是自己的爸爸,當林孟發現長絨棉吃的東西比他們爺倆加起來還多的時候就一直很不平衡,於是就給長絨棉多加刁難,可關於長絨棉和自己的際遇,這倒是真的值得一説。

    更為難得的説,明敏這女孩和長絨棉倒是相當的熟絡,簡直可以説是一見如故。聽到林涵要主動爆料往事,連忙端坐起來聽。

    長絨棉也得意地抖抖毛,像是看林涵能説出什麼來。林涵伸手拍拍長絨棉,重新發動汽車,開始講述他短暫的人生中卻驚奇的一段:

    幾年前,林涵參加了國家某個單位組織的搜尋一隻失蹤的勘探隊伍的小組,這也是年僅18歲的林涵的第一次業務,經過幾天幾夜的折騰,他來到了戈壁,那是秋天,沙漠還沒有那麼熱,而新疆的長絨棉正在採摘。

    那時候來自全國各地的採棉工在火車站擠滿了,林涵和工作組下來的時候,整個車站有如集市一般,熱鬧非凡,而林涵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始自己的工作的。

    經過幾個小時的汽車顛簸,站在四顧無人的戈壁前,林涵傻眼了,即使跟着林孟學了幾年,但是面對這種浩瀚的現場卻沒人教過到底該如何開始。

    戈壁的生活枯燥而單調,而且那個小隊失蹤已經近一年,任憑隊伍那些人使盡渾身解數也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明敏聽到這裏連忙打斷了話語,她沒有想到林涵也有慌張的時候。

    當然有過了,那時候的林涵看着風獵獵吹過荒原,空曠的大地和天連成一片,烈日當空照下,自己的心裏頭同樣空空如也,常常是仍憑旁邊人員怎麼拍他,都回不過神來。

    從這一天開始,林涵覺得自己老爸其實是一個嚴酷的資本家,而且是一個失敗的嚴酷資本家,派給自己的第一個活就是這樣。

    實際上那一次他根本沒有排上用場,只是在烈日下曬了一天,探雷一般在沙子石子堆裏面轉悠着,卻毫無線索。

    在傍晚的時候,他們進了戈壁深處,接近沙漠的邊緣,很不幸的第一次來到沙漠的林涵就遇到了傳説中的流沙,更倒黴的是,這時候離他最近的一個隊員起碼也有七百米。

    那時候我以為我完蛋了,除非那邊的工作隊員丟掉眼鏡,然後撕開襯衣,飛快的把紅內褲穿在外面。不過這不可能,我就那麼一點點下沉。林涵咋咋舌,那一刻還真是頭髮倒豎。

    然後長絨棉這傢伙就來了,天知道它是從哪兒來的,就這樣跑近了林涵,然後盯着林涵看着。

    它救你出來了?

    當時我都絕望了,因為當時長絨棉表現出來的是一種呆,十足地呆,好像是欣賞着我一點點下沉,卻無動於衷。林涵有點無奈,瞟了一眼長絨棉:呶,就是這個樣子。

    明敏轉頭看看伸長舌頭大口喘氣的長絨棉,這個樣子挺像在傻笑,明敏嘻嘻哈哈地笑起來,長絨棉不知是否聽懂了,也興奮地叫了一聲。

    可在當時,長絨棉盯着埋了半身的林涵,突然明白了什麼一般,一口咬住他的衣服,開始猛地外拉,它的大肚皮讓它不至於隨着林涵一起沉下去,就這樣,長絨棉一直拉着他,一直到隊友趕過來。

    我這條小命算起來還是它救的,於是就給它取了一個配合當時季節的名字,而且帶它回了家。林涵不由得笑了起來,當初長絨棉回家的時候差點沒讓老爸給趕了出去,這麼大的身子當然要配合相當的食量,即使知道了它還有特殊的能力,但是長年沒有什麼活可做的林孟還是對這頭相當於兩人飯量的大狗惱火不已。

    但是它畢竟救了我一命,於是它還是順理成章的是我們林家的一員,我爸打算給它重新取名叫林富貴,不過它好像不樂意,第一次我獨自去做事,卻落了個這般失敗的下場。最後還是得老頭子親自出馬。

    明敏不曾想這狗還是林涵的救命恩人,被林家父子的事情弄得樂呵呵的,一路笑着。林涵有點得意的跟着笑,一時間好像陰霾盡散,忘了前面的路還有很多事情即將發生。

    入了夜,兩人找了家旅館休息,林涵躺在牀上久久不能安睡,範啓澤身上肯定有很多事情發生,單從那張CD上來判斷,就讓人頭皮發麻。這不是自己輕易就能對付的事情,如果讓明敏知道這件事情,或者能夠阻止她去找範啓澤,可萬一這個傻妹妹不聽,該當如何?

    林涵在牀上輾轉了半夜,好不容易才算有點睡意,正要闔眼休息,外面傳來砰砰的砸門聲音。

    開了門,明敏穿着一身睡衣就鑽了進來,一股腦地將燈全部打開,林涵大為不解,忙問是怎麼了。

    明敏盤腿坐在牀上,鐵着臉龐卻一言不發,手心攤開,那顆在酒吧裏神秘女人給的白色豆子赫然就在掌心。

    怎麼了,這個豆子怎麼還在?

    明敏還是沒有説話,只是用手剝開了豆子,上面寫着三個字範啓澤。

    好,很好,原來那個女人和範啓澤還有那麼一手,並且她還不辭辛苦地將這個玩意兒交到明敏手上,出於什麼意圖不知道,但是這樣的事情卻省下了給明敏聽那盤鬼叫的CD。

    明敏將豆子皮重新包好,嘴唇一咬,説道:我一定要問個究竟!

    看來她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林涵極其苦惱地抓抓腦袋,滿口答應要幫明敏,讓她先回去睡覺,明天大早就出發。

    不,我不回去了,我就睡這裏了。

    為什麼,你不怕我看到窗外的月亮變成狼人嗎?

    我怕,那天那個女人的樣子老是浮現在我面前,讓人全身冰涼涼的。

    明敏靈巧的鑽進被子,林涵老老實實地找出毯子,準備在地板上將就一晚,不料明敏卻讓他來牀上睡。

    林涵啊一聲,呆立着不敢動彈,明敏將臉半藏在被子裏,用一雙大眼睛盯着他,嘴裏小聲的説道:就在這裏睡,但是不能變成狼人。

    見了這番景象,林涵木然地躺在明敏邊上,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這時候明敏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好人。

    林涵差點淚流滿面,這回收到傳説中的好人卡了,有誰願意當好人啊!他只好一聲長嘆,繼續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勢,等待天亮。

    明敏的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地抓着林涵的手,很正經地睡着了,林涵深吸一口氣,關上燈,睡覺!

    早上醒來的時候,林涵還是保持着一個僵硬的姿勢,明敏的手還是握在他的手中,不過早就捂出了汗,這一夜漫長得不可想象。

    林涵慌忙爬起來,躡手躡腳地出了門,走到車前,靜靜地呆在車上,和長絨棉一起等着明敏下來。

    許久,明敏才揉着眼睛從旅館中走了出來,見到正襟危坐的林涵,不滿地抱怨了一聲:怎麼出來了也不叫我一聲啊?

    沒事,你多睡一點,我在查路線!林涵七手八腳地將地圖拿出來,裝模作樣地翻閲着,明敏鑽進車裏,將GPS打開,再將林涵拿倒的地圖轉過來,正色説道:你就別分心了,我們出發吧!

    哦,好,馬上出發。

    二人一狗繼續往前,很快就進了湘西的範圍了,四周的山脈平白的變得高聳得多,喀斯特地貌和路邊時不時出現的苗族老婆婆勾住了明敏的目光,像個孩子一樣隔着車窗,驚呼着每一個發現。

    新建的高速路邊上車輛並不是很多,林涵也少有地放棄了自己理智態度,將車速超過了規定範圍,再過幾個小時,他們就會到達第一個目的地濮市。

    景物嗖嗖地往後退去,明敏開始有點應接不暇,眼睛也有點累了,可在一個出口處,一個站立在圍擋旁邊的女人卻死死地勾住了明敏的眼神,這個身影似曾相識,可車速太快,讓明敏沒法仔細去看清楚。

    明敏使勁地回憶起這個女人,突然腦中冒出了那個寒冷的天氣裏出現在酒吧的那個女人,那一襲白衣和慘淡的臉色,還有一雙死人般的黯然眼神,像是定格一樣地在明敏腦子裏面重合起來。

    那朵血做的鮮花,在心頭再一次綻放,這個結論莫名地讓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明敏拍打着林涵,讓他停車。

    林涵被她拍得心煩意亂,問道什麼事情,明敏結結巴巴地説道:是那個酒吧裏面的女人,我看到她了,就在剛才那個出口!

    你一定是眼花了,怎麼可能呢!林涵能夠感覺到明敏不是説謊,可另一種不祥的感覺卻讓他説了個謊。

    你回去看看啊!

    妹妹,這是高速公路啊!你讓我怎麼回去,逆行?

    明敏見沒法退回去,只好仍由林涵繼續往前行進,自己有些頹然地倒在座椅上,那個女人將標有範啓澤字樣的豆子給了她,會説明什麼,而她出現在這裏,那又説明什麼?真是晦澀的迷,這些更像是吸引自己去找範啓澤的原因,而不是那個人本身。

    下午的時候,汽車轉進了小公路,再轉進鄉道,這倆新牧馬人的首航到達了目的地,停在濮市的街上。

    林涵下了車,使勁伸了伸懶腰,將老爸給他的地址看了看,拉住一個過路人問起來,見林涵操着本地話,那人翻翻白眼道:東山廟都不知道,你是外地人啊?

    説完隨手一指,指向一座寺廟,隨即甩手走掉了。

    東山廟就是在濮市幾乎隨處都能看到的地方,它是一座古寺,但是卻建在河對岸,想要過去,必須坐船。

    林涵瞄着那寺看了半天,再找了一人問了渡口的地方,就要往那邊去,明敏沒有下車。

    走啊,辦完了這個事情,好去找範啓澤經理,我得討薪,你得討情債。

    我想帶着長絨棉。明敏磨蹭着,怎麼都想帶着長絨棉,這算是她的直覺,這比林涵的直覺要難以琢磨得多。

    帶上它的話,我估計沒有船肯載我們吧,怕把其他乘客嚇到水裏去。

    明敏在包裏摸索一會,掏出一張百元鈔,得意的在林涵面前晃了晃,然後繫好長絨棉的繩子,優哉遊哉地往渡口走去。

    林涵不服氣地跟在後面,嘴裏説道:不要以為鈔票是萬能的,我們濮市人民脾氣倔着呢,不吃你這一套!這一路過去,明敏倒是賺了不少眼球,一個漂亮姑娘帶着一條罕見的大狗,鎮上倒是沒有出現過這般情景,茶館裏頭的老頭們紛紛站了出來,看看這熱鬧。

    好大一條土狗啊,估計得百把斤。

    快趕上年豬了!

    讓林涵失望的是,船老闆沒有繼承濮市人倔強的性格,接過明敏手上的錢,樂顛顛地解開錨繩,帶着他們渡江去也。

    林涵拉着長絨棉站在船頭,看着江水被船劃開,冬天的江水淺,水下的卵石都依稀可見,明敏和船老闆費力地聊着天,而林涵眼神飄忽,只看着江面波光粼粼。

    船到了江心,長絨棉一下變得暴躁不安,衝着水下嚎叫起來,身子緊繃,像是要衝下去一般,林涵見狀,連忙按住它,探出腦袋往水下看了看。

    心中漂浮着一個深灰的影子,在波浪晃動下時隱時現,林涵揉揉眼,更加仔細的觀察着,那灰影像是在翻轉,不一會就打了個轉,像是一團水草一樣的東西慢慢散開,隨後一張青灰的臉顯現出來,那水草般的東西就是頭髮,那張臉像是紙糊的一樣,保持着一個怪異的表情,似笑非笑。

    孃的!林涵暗叫一聲,連忙縮回腦袋,明敏看到長絨棉的表現也走出船艙,問道是什麼事情。

    下面好像有個人!林涵大聲喊了一聲,船老闆聽了連忙停下柴油機,沿着船幫四處查看,可不論再怎麼看,也找不到林涵所説的人影,那個灰色的影子好像鑽進了泥沙裏面,平白地消失不見了。

    船老闆嘀咕了一聲,把船開往對岸渡口,可林涵卻知道那個不像是自己眼花,這讓他有些心悸,可再小心翼翼地往水裏一看,卻真個什麼都沒有了,而長絨棉也不再狂暴。

    難道真的只是眼花?林涵又有點後悔沒有好好的跟老爸學了。

    等到上了岸,林涵和明敏這才發現,這廟裏只有一個和尚,平時打掃再做一些雜活,昔日沅江上一大寺早已風光不再。偌大的廟堂因為年久失修,多了幾分破敗。

    問及刀居士,和尚想了半天,稱自己不知,這刀姓不是鎮上姓氏,如果有這麼一個人,自然容易問出,可問題是沒有這個人,這就難度大了。

    林涵給林孟打了電話,半天才接起來,問了幾句,林孟居然説那紙條也是祖上傳下來的玩意,要是找不到的話,只能靠林涵自己去詢問。

    聽到林孟掛了電話,林涵坐在廟門檻上,一臉苦笑。

    明敏陪着林涵一齊坐下,兩人苦想半日,明敏冒出一個想法:要不然咱們去茶館問問,那裏可是鎮子的消息海,估計靈通人士多着呢。

    得了吧,長絨棉都被説成了年豬大的土狗了,還能得出什麼消息。

    不知道長絨棉是聖伯納不代表不知道姓刀的在哪兒啊!

    説罷明敏就往渡口走去,林涵長嘆一聲,緊緊跟上。

    過河的時候,林涵躲在艙裏,沒往河裏再張望。

    到了茶館,堂倌湊了上來,問道要喝什麼,林涵正要張口,明敏卻按下他,直接説道:你們這裏最好的茶,加上兩碟乾果,給每桌都上一份,算我請客。

    這番豪氣下來,滿堂茶客紛紛側目,這才看清就是方才牽着大狗的漂亮姑娘,一時間人聲悄然四起,自打這沅江上跑船的老大們沒落之後,就鮮有這種事情發生,幾個最老輩分的茶客,端起杯子,連忙作揖。

    明敏滿是得意的坐下,朝着林涵笑笑説道:現在你可以問了啊!林涵得了令,溜到各桌,開始一一問起刀居士的事情。

    不料老人們依然沒有像樣的回答,倒是幾個愛抬槓的因為引起的其他內容而差點吵起來,一時間茶館裏麪人聲鼎沸,茶香煙味混雜在一起,快把林涵和明敏吞沒了。

    看來這個法子不行。明敏結了帳,和林涵一齊出了茶館,金錢攻勢效果很好,就是沒有起到根本作用。林涵四下看了看,這條老街上倒是濮市老人們的聚集地,連賣的玩意兒都是難以看到的活計,一個在秤桿上面鑿着秤花的老人看了又看他倆,遲疑了一會,招手讓他們過去。

    林涵見了,連忙上前,老頭放下手中的鐵絲,將老花鏡撐了撐,正色問道:你們要找刀居士?

    是啊,您有消息?

    刀居士我不認識,我只知道有一個刀濟鳳。

    林涵見報出的是一個女人名字,林涵有些失望,可還是得追問下去,老頭頓了一頓:那個刀濟鳳,是一個仙娘。

    明敏在一旁聽着,一下異口同聲的和林涵喊了出來:仙娘?

    老頭點點頭,沒有多解釋什麼,默默地找了張紙,在上面寫了個地址,交給林涵。

    你去找找看吧,或者就是你要找的人。

    林涵道了謝,回到車上,看看地址,原來並非在鎮裏,而是在某個山村裏。這刀濟鳳倒是奇怪,好好的鎮子不住,卻跑去荒山野嶺住。

    行了一會車,再開上一條坑坑窪窪的小路,刀濟鳳的房子就在眼前,一座矮小簡陋的木屋子,臨近傍晚,那屋子卻不見炊煙和燈光,如同荒廢了一般。

    林涵上前敲門,卻不見動靜,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的動靜卻又看出個究竟,正回頭和呆在車上的明敏打着手勢,再轉回頭,一個白髮蒼蒼、面容可憎的老婆婆赫然面對着自己,驚得林涵差點沒有叫出來。

    説那老婆婆面目可憎並沒有誇張,一副乾癟的頭骨如同糊上了一張皺巴巴的牛皮紙一樣,頭髮蓬亂的散開着,眼睛紅腫,瞳孔失去了光彩,整個蒙上了一層灰霧。身上穿着一身普通苗寨老婦的衣裳,站在林涵面前,像是一顆枯朽的大樹根一樣。

    你是林家的人吧!

    老婆婆説話如同喉嚨中帶着一根鏽了的簧片,唧唧地發出奇怪的聲響,林涵答應了一聲,他有點好奇這樣一個老婆婆怎麼能夠救起自己。

    一聞就知道,一股子骨頭渣子味道。

    您就是刀居士吧。

    他死了很久了,我是他的女兒,那張紙條兒,已經放了快40年了,想不到還能趕在我死前用上。

    刀濟鳳嘿嘿笑着,走進了屋裏,林涵連忙跟着進去,進了屋才發現屋裏還是黑暗一片,除了火塘裏面燃着的幾個炭火星子,就沒了其他光源。

    見林涵進了屋,明敏迫不及待地牽着長絨棉一齊上前來,還帶了一個應急燈。

    坐定下來,刀濟鳳説到自己眼睛已經不好使了,早已不用點燈,雖然不是全盲,卻已經難以看清東西。

    林涵等不了刀婆婆的囉嗦,直截了當將來意説明了一遍,求她能夠繼續救林家一次。

    刀婆婆抿嘴不語,半晌説出一句讓林涵大吃一驚的話:你願意你死還是你爹死?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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