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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千零一面鏡子

你可以像瘋狗那樣對周圍的一切憤憤不平,你可以詛咒你的命運,但是等到最後一刻到了之時,你只能輕輕放手。

——《返老還童》

1、一千零一面鏡子

下午,簽署幾個重要文件後,趙成俊與彼得安談及nirvana對博宇有可能會採取的下一步舉措,彼得安提出了許多應對措施,他都一一搖頭,完全一副無心應戰的樣子,問他有什麼想法,他又説不上來。談了許久,阿莫端來咖啡,他喝着苦咖啡,越發覺得這苦味直達心底,苦得五臟六腑都在抽搐,翻出更深切的痛楚來。

他心煩意亂,掏出銀質的打火機,取了支煙點上。

彼得安注意到了他的打火機,只好轉移話題,笑道:“這打火機你好像用了好多年,從未換過,沒想到你這麼念舊。”

趙成俊疲倦地呼出一口煙,聲音近似無力:“用習慣了而已。”

是啊,習慣了。這世上什麼事都可以習慣的,被最愛的人傷害,被最親的人背叛,痛着痛着就習慣了,説心如死灰也好,説心如止水也好,他已經習慣了這般的痛楚,總想着痛過了,就好了,哀莫大於心死,心死了,也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他起身踱到落地窗邊,靜靜地遠眺玻璃幕牆外真實的城市,什麼都是虛幻的,唯有這道玻璃牆外那座鬱鬱葱葱的城市是真實的,難得好天氣,已經很多天沒有看到太陽了,陰霾多日的城市又顯現出了明亮的底色,民族大道上的車流也似比往日擁擠,彷彿城市流淌的血液,生生不息。城市的天空依然高遠,藍得近似透明,零星的幾縷白雲飄在天際,彷彿電影裏寂寥的空鏡,只是沒有了鳥兒的飛翔,天空看上去是那麼的孤單壓抑。

毛麗,我並不是要這樣……

他在心裏説。

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天了,趙成俊似乎已經平靜,但那日毛麗昏倒時慘白的面孔還是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當時他抱着她,感覺她的身體軟得像是被抽了筋骨,渾身冰涼,章見飛隨即衝上去,將他狠狠推開:“滾!滾得遠遠的!如果毛麗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會殺了你!”自小一起長大,這是他第一次見章見飛咆哮如雷的樣子。

毛麗隨即被送往北海當地醫院,並無大礙,當天晚上就醒過來了。但她的情緒很不穩定,在病房裏又哭又叫,那聲音駭人,簡直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沒有人可以靠近她,連她母親都拿她沒辦法。不斷有東西摔碎的聲音,還有咚咚的悶響,那是毛麗在撞牆,緊接着就有護士進去包紮。當血跡斑斑的紗布和棉花被護士拿出病房的時候,章見飛當即痛哭失聲,抱着頭蹲在了地上,想來那情景觸動了他深藏心底的傷痛。

趙成俊當時站在走廊上,亦如同死過一般,章見飛根本不讓他靠近病房,最後他只能默默離開醫院。當晚,他又回到海天苑,躺在牀上沒有開燈,漆黑的屋子裏靜得只能聽到他一人的呼吸,他知道,這次他將她推向了更遠。這是他自釀的苦果,只能是他自己來品嚐,雖然已經預料過這結果,但真的面對時他還是痛徹心扉,痛得五臟六腑都抽搐在一起,痛得他差點以為活不到第二天太陽昇起。

好在他熬到了天亮,一大早就去醫院探視毛麗,章見飛見到他時已沒有頭天那麼激動,眼底佈滿血絲,看來他也是熬了一夜未睡。

“你來了正好,我有話跟你説。”

“有什麼你就説吧。”當時毛麗的母親去藥房了,病房裏只有一個護士正在給毛麗量血壓。

“去外面。”章見飛冷着臉,轉身出門。

趙成俊跟隨出去,兩人在住院部大樓的吸煙區説話,所謂吸煙區其實就是兩棟大樓之間連接的一個露台,天空有些陰,有零星的雨點飄落,所以露台上並無他人,章見飛一改往日的優柔寡斷,開口就跟趙成俊攤牌,給他最後下通牒:“別的我不多説什麼,我只談兩點,一,你馬上離開南寧回檳城,我不會允許你再出現在毛麗的跟前;二,你若繼續留在南寧,我會想辦法讓你離開,我跟你説過多次,毛麗是我的底線,你傷害到她,我決不饒你!反正我們交鋒也不是一回兩回,你不是一直想跟我爭個高低嗎?那好,我成全你,到時候別怪我心狠!”

“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這裏。”他不肯妥協,“但我可以保證我不再打攪她,我不想回去,那裏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

“你公司的總部現在不是在大馬嗎?為什麼不回去?”

“我……反正不回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會讓你走的!”説完章見飛掉頭就走,沒有半點通融的餘地,趙成俊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

耳畔是呼嘯的風聲掠過,雨開始下大了,嘩嘩的雨水打在遮陽棚上,濕而重的寒氣穿透了他的身體,他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其實昨日他就覺得身體很不適,晚上回到海天苑便開始發燒,早上若不是惦記着要過來看毛麗,他根本起不了牀。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走出住院部大樓的,在電梯裏幾乎癱倒下去,幸得有好心的護士將他攙扶出來,送他到醫院門口打車。

回到海天苑,他咳了許多血,洗手間的大理石台上殷紅一片,因為彼得安馬上要過來,他不想讓他看到,他拿了毛巾跪在地板上擦拭。henson跟他説過,如果再次出現咳血狀況,必須立即入院。可是很奇怪,他心裏並無半點恐懼,也許他等的也正是這一天吧。

彼得安當日下午趕到北海,之前他一個人想了許久,心裏已經有了模糊的決定,他跟彼得安交代了些工作上的事,要他儘早安排大馬的律師過來,過幾天他回南寧要見律師。彼得安非常不放心他一個人留在北海,他卻堅持要在北海靜養幾日,彼得安沒辦法,只得給他找來兩個護工看着他,可是待彼得安一回南寧,翌日一早他就隻身上了潿洲島,短暫停留後他坐上漁船再登陸另一個無名小島。

那個地方無人知曉,地圖上都找不到,這是多年前他無意中發現的一個小島,四面臨海,不算荒蕪,因為島上住了十來户漁民,但民風淳樸,沒有人打攪他,很適合一個人靜思。每次在他覺得自己活不下去的時候,他都會選擇上那個小島靜靜地待上幾天,讓浮躁的心境慢慢沉澱,還原生命最本色的單純。大海無限包容,天空無限高遠,生死,愛恨,在潮漲潮起的海浪聲中竟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他用手機拍了張星空下的大海傳到微博上,他想如果毛麗上網一定可以看到,她會怎麼想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他是時候解脱了。

兩日後他回到南寧,心境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此後一連數日,他都在辦公室與律師密談,除了彼得安和大馬趕過來的副總裁羅森以及另外兩個元老級高層,沒人知道這次密談的內容是什麼。隨後他開始調整公司的運營,打電話給遠在英國的楊叔,建議他撤資,因為他知道章見飛既然表明了要收拾他肯定不會只是説説,他不想讓楊叔遭到無謂的損失,因為公司最大的股東就是楊叔,他沒辦法保證楊叔的投資還能繼續獲得回報,楊叔卻笑説他投給博宇的資本從來就沒想過收回。“您為什麼這麼相信我?”那日與楊叔談及此事,他很不解。

楊叔答:“因為你值得信任。”

他半晌無語,最親的人從來不信他,真正信任他的人卻與他沒有親情關係,他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那您當初給博宇注入資本是為了什麼呢?”

楊叔嘆道:“我是想讓你明白,這世上真正讓你不開心不快樂的不是你的對手,也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自己,我給你投入資本讓你去報仇就是希望你能最後明白這點,仇恨這個東西傷己也傷人,我問你,你報仇報到現在,你有沒有真正快樂過?”

“……”

“孩子,我的兒子如活到現在也跟你一般大,我是把你當自己的兒子來對待的,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我的投入能讓你醒悟,我覺得也值了。”

“楊叔……”

趙成俊陷入沉默,他談不上徹底醒悟,他只是覺得沒意思,什麼都沒意思,就算最後章世德從泓海大廈頂層跳下來,他也覺得沒意思,報仇雪恨又如何?死去的父母無論如何是活不過來了,他們長眠地下只等哪天他也去陪他們。當然章世德已經不可能會去跳樓,他中風了,據説現在癱瘓在牀怕是挨不了幾日,而圍在他牀邊的無論是家人還是蘇燮爾那幫人,無不盯着他手裏的股權,個個都是豺狼,只等老東西一嚥氣就爭先剝他的皮吃他的肉,還要把老東西的骨頭都舔得乾乾淨淨,一毛錢也不會讓他帶進棺材。

這也是趙成俊心灰意冷的原因,自小揹負着這仇恨,窮盡十年去打擊章家,他賠上的遠比他獲得的要多得多,所以楊叔説的這番話深深刺痛了他。他當然不會因為楊叔的這番話原諒章世德,但他也懶得再在章世德身上花心思,老東西身邊圍了那麼多豺狼,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何需他再去剮一刀子,他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能賠上的都賠掉了,他還剩下什麼?

他到底還是敗給了自己。

此刻隔着玻璃看外面的世界,四周好似通透的鏡子,一切皆透明,他就像是被困在一個玻璃罩子裏,真實的世界觸手可及,卻始終與他隔着一道玻璃的距離。每面鏡子都倒映着他的身影,有時看久了,又隱約能瞧見她的影子,模糊卻又那麼真切,這讓他想起了多年前在飛機上看過的一本詩集,一個伊朗詩人寫的,裏面有首詩讓他印象深刻,他曾在某個本子上記下過,他看着鏡中的自己輕聲唸了出來:“我越是逃離,卻越是靠近你,我越是背過臉,卻越是看見你。我是一座孤島,處在相思之水中,四面八方,隔絕我通向你。一千零一面鏡子,轉映着你的容顏,我從你開始,我在你結束。”

唸完他自己都詫異不已,他緣何記得如此清楚?

彼得安也愣愣地瞅着他,疑心自己聽錯了,沒想到他居然會念詩,這實在不像是他會做的事,“brant,我沒聽錯吧?”彼得安受驚不小。

他一聲長嘆:“是我錯了,我不該來到這裏,不該出現在她的面前。從頭到尾都是我錯了,錯得荒謬,錯得離譜。”他緩緩轉過身,正好有陽光自他身後照過來,背景是凌空的地王之巔,一時間光芒萬丈,他揹着那光踱回到沙發邊坐下,閉上雙眼,聲音發顫,“可是阿杰,我還是很想念她,每天晚上做夢都夢見她,早上醒來就覺得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怨恨自己為什麼還要醒來,就那麼待在夢境裏與她在一起該有多好,阿杰,這該有多好!”

“brant……”

“快了,這一天快了,所以我不害怕。”

“爸爸,你覺得什麼是愛情?”傍晚時分,毛麗挽着父親毛延平的胳膊在海灘上散步時,忽然問了個自己都覺得很幼稚的問題,“或者説,什麼可以證明愛情?”

毛延平是早上到的北海,此行攜毛晉來廣西是為了與nirvana合作在南寧投資建酒店,説起這事章見飛還是很厚道的,上次nirvana競標奪得風嶺12號那塊地後,章見飛主動跟毛晉聯繫,提出合作開發建酒店,毛晉徵求老爸的意見,毛延平欣然應允,拋開章見飛是前女婿的身份不説,能與nirvana這樣有海外資本背景的大公司合作也是一件雙贏的事,生意場上談生意,這無可厚非。

當然此行回來,毛延平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做毛麗她媽的工作,動員她搬遷,因為毛麗家現在住的地方因商業開發要整體拆遷,如果老太太不願意搬到開發商提供的安置地,就幫她另外找個好地方買套商品房,讓她和老伴安度晚年。結果毛延平一提這事就被毛麗她媽一頓罵:“我搬不搬關你什麼事,我就是住大馬路上都不關你的事!有了幾個臭錢就來顯擺,了不起啊?”

當時是在曬滿鹹魚的院子裏,衣冠楚楚的毛延平被前妻劈頭蓋臉一通罵居然也不生氣,只是笑着跟黃伯伯説:“你瞧,她就這脾氣,幾十年了都沒改。”

吃飯的時候,當得知毛延平是來南寧投資建酒店的,毛麗她媽立馬又翻臉了,舉着筷子指着毛延平説:“你看看,你看看,就是有你們這些黑心肝的商人才逼得我們這些老百姓搬家,拆了東家拆西家!”又指着毛晉,“還有你,跟你爸一樣,良心都被狗吃了!”

毛晉愁眉苦臉道:“媽,我壓根就沒良心,狗也吃不到啊。”

撲哧一聲,毛麗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桌的人都笑了。

可是罵歸罵,毛麗她媽還是忙前忙後做了一桌子菜,招待“黑心肝”的前夫和良心被狗吃了的兒子,一家人坐一張桌上吃飯這是多麼久遠前的事了啊,毛麗心中難免傷感。老實的黃伯伯只是一味憨厚地笑,隨便扒了兩口飯就去院子裏補漁網了,似乎有意留下毛麗一家四口團聚,可是黃伯伯一離開桌子,毛麗她媽反倒沉默了,默默扒着飯,目光根本不朝毛延平看。

“你媽老了。”當毛麗問父親什麼可以證明愛情時,毛延平答非所問地説了這麼句不着邊際的話,“三十年了,她也真是不容易。”

“爸!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毛麗用腳踢着沙子,撅起嘴巴撒嬌。

毛延平側身看着女兒,“我剛剛已經回答你了。”

毛麗不解:“回答我了?”

“唉,乖女,你到底還是太年輕。”毛延平輕嘆一口氣,注目於海面上輝煌的落日,“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願意聽嗎?”

“什麼故事?”

“一個有關愛情和時間的故事。”

“愛情和時間?”

“嗯,故事是這樣的,從前有一座島,在島上分別住着愛情、金錢、虛榮和快樂四個人,有一天這個島要沉了,大家都紛紛駕船逃命,最後只有愛情沒有搶到船,她哀求金錢帶她走,可是金錢説我的船上已經堆滿了金子沒辦法再載你了,你去找別人吧;於是愛情又向虛榮求救,虛榮也拒絕了她,同樣快樂只顧着自己快樂也沒有載上愛情,最後愛情孤零零地被留在了島上,眼看着島就要沉沒,這時一位駕着船的老人駛過來了,老人將愛情救上了船,愛情直到下了船才發現還沒來得及問老人叫什麼名字,此後她尋找這位老人很多年,一直沒有找到。後來有一天她遇到智慧,智慧告訴愛情,那位救她的老人叫時間,因為只有時間才可以證明愛情的存在……”

毛麗怔怔地看着夕陽下的父親,“時間?”

“對,時間,這下你明白了吧?”毛延平微微一笑,摟過女兒的肩膀,繼續朝前走,“你媽心裏有我,我不是不知道。這就是愛情,三十年了,哪怕她心裏恨着我,哪怕她與別的人生活,可是這愛情始終深埋她心底。剛剛在吃飯的時候,看着你媽的白頭髮,我心裏其實很難過,她是真的老了,我也老了,在時間的長河裏三十年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可是對於我們很多人來説卻是半輩子,甚至是一生。我很感謝你媽,真的,我什麼都可以給她,唯獨給不了對等的愛情,我們沒有在一起共同生活的基礎,這是我們那個時代的悲劇,我心裏覺得負疚卻沒有辦法,毛毛,你能懂嗎?”

“爸爸,我能懂。”

“你能懂是最好的,我就怕你們兒女怨恨我,怪我沒有給你們一個完整的家,在很多人眼裏我是個自私沒有責任的父親,當年與你媽離婚我揹負了很多人的責罵,可是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很痛苦的,加上兩個人沒有共同語言,生活方式也截然不同,人生短短幾十年,兩個人把畢生的精力都消耗在爭吵和彼此怨恨上,這實在是件很殘忍的事情,你媽雖然沒什麼文化,但她懂這個道理,這很難得。説到底,其實你媽當年放我走也是為了成全我,她知道我待在這裏不開心,所以寧願放我走,這就是愛情啊,只有真心愛一個人才肯為對方着想,希望對方幸福,你媽嘴上不承認,但我不會不領情。”

毛延平説着輕撫愛女的頭,“毛毛,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跟男朋友分手了是不是?沒有關係,愛情是講緣分的,也許他根本你就不是你命裏的人,你們才認識多久啊,就算情深也是緣淺……”

“爸爸,他是不是我命裏的人我不強求,感情這種事確實是講緣分的,我可以接受他不愛我,但我不能接受他利用我,就是這點讓我很難受,這陣子我冷靜下來細想,他接近我應該是蓄謀已久的,我很想知道,他對我的付出難道都是假的嗎?一個人的內心要有多堅硬才可以讓自己做到鐵面無情?”毛麗説着哽咽起來,伏在爸爸的肩上抽泣,“可是爸爸,如果他真是這樣一個人倒也罷,就當是我遇人不淑好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人騙,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次不一樣,我覺得他跟我説的那些話是故意的,他是想將我推開才做出那麼狠的事,這感覺跟當初被吳建波騙不一樣,因為我根本就恨不起他來,不像我對吳建波,哪怕這個人死了我也沒少在心裏詛咒他,可是我現在只要一想起趙成俊,心裏不是恨,而是難過,非常非常的難過……”

毛延平嘆道:“乖女,這隻能説明你對他還沒有死心,還抱有幻想。”

“不,爸爸,我的直覺從來不會錯,那天我剛昏倒時還是有些意識的,他抱着我的感覺……我,我説不上來,就好像我們的生命是連在一起的,我們誰也不能失去誰,所以我現在很想當面去問問他,想聽他跟我説真話……”

毛延平摟緊女兒,心疼不已:“臭小子,竟然將我女兒傷得這麼重,我真想去教訓他一頓!毛毛,你用情太深了,不管他是真騙你還是假騙你,他帶給你傷害是真的,忘了他吧,跟爸爸回上海好好重新開始,你還年輕,一定還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可是爸爸,我遇到再好的人也不是他,都不是他!”

章見飛果然是個厲害角色,平日隨和淡然,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但真的下手起來其狠絕不輸任何人,為了逼走趙成俊,他當即下令全面收購博宇股權,有多少吸入多少,決不留一點餘地。不僅是股權,章見飛還聯絡所有跟博宇有信貸往來的銀行,以最優惠的條件要求他們停止對博宇的拆借,同時收回全部貸款,收不回就變賣抵押;已經收購的關係企業,宣佈併入nirvana,不能併入的就破產,解散員工、套現……

章見飛每發號施令前都反覆提醒趙成俊:“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趙成俊始終還是那句,“我死也要死在這裏。”

不過十數日,博宇就全盤傾覆,nirvana僅用了五個交易日就成功吸入博宇36%的股權,加上先前的15%的股權,nirvana以51%的股權成為趙氏最大的股東,名正言順地在董事會上正式罷免了趙成俊的董事長兼總裁職務。至於原來的投資人楊先生只是博宇的名譽董事長,並不影響決策。在大獲全勝的那日,章見飛還專門致電楊先生,向他表示歉意,聲稱公司改組高層後會根據市面流通的股價差額彌補他的損失,楊先生婉拒了,説事已至此他本人對nirvana入主博宇沒有意見,他當年給博宇注入的創業資本這些年已經獲取了十分豐厚的回報,他心滿意足。章見飛聽他這麼説也就尊重了他的意思,至此博宇集團江山易主,章見飛毫無懸念地成為新任董事長,總裁的人選也已經敲定,很快就會走馬上任。

而馬來西亞那邊,在各大銀行的逼倉下,博宇集團名下的關係企業紛紛宣佈破產,沒有破產的,宣佈被nirvana併購。趙成俊的私人財產裏,除了檳城哥靈頓大道的那棟私宅之前被他贈給了屬下安志傑,其他包括蘭卡威的度假別墅、遊艇,吉隆坡和泰國等地的多處房產等因事先被抵押給銀行,全部被查封,隨即低價變賣給了nirvana,全部清算完還倒欠了銀行鉅額債務。一夜之間,趙成俊從擁有上百億家產的鉅富變成了負資產,名下僅剩了這兩年陸續收購來的13%的泓海股權,維拉潘那邊聞風而動立即派人來與他談判,試圖説服他將這筆13%的泓海股權兑現(其實就是賣給蘇燮爾),這樣就可以差不多還清他欠的銀行鉅債,包括銀行方面也都過來遊説他,均遭到他的拒絕。馬來西亞的媒體分析,他可能是想留着這筆股權準備日後東山再起,如若不然,他這輩子都沒有翻身的機會,而且靠着這筆股權每年可觀的分紅,他個人的生活也不至於受太大的影響,他還是可以過得很富裕的。

而章見飛是鐵了心要把他弄回檳城,他最絕的是疏通了某些要害關節,讓大馬那邊通知趙成俊限期離境,官方理由説了一堆,冠冕堂皇,反正趙成俊就是不能待在中國了,必須在一個月內離開中國境內,否則將被引渡,而且終身不得再入境。

“我不會讓你再接近毛麗半步!”這是章見飛發狠説的話。

當然章見飛也沒有料到,就在他全力收購博宇的時候,泓海以nirvana非法佔用泓海海外儲備基金為由對章見飛提起訴訟,要求他退返該基金,因為這筆基金當初是章家老爺子在世時設立的,就算章見飛要繼承也只能繼承基金的一半,既其父章世勳法定繼承的部分,而無權侵佔全部基金。章見飛還未來得及反應,官司就詭異地佔據了各大報端的頭版頭條,檳城商界一片譁然,當日nirvana股價就連挫了好幾個百分點,一連數日暴跌,而就在nirvana股價暴跌的這段時間,有人趁機大肆收購nirvana股權,章見飛派人一查便知收購方正是維拉潘集團的某位董事,説是私人收購與公司無關,但傻子都想得到這是蘇燮爾授意的,他在幕後操控着一切。

章見飛被激怒了,他沒有想到蘇燮爾如此貪婪,霸佔泓海執行董事的位置不知足竟然還想併吞nirvana,意欲將章家在檳城商圈趕盡殺絕,防止nirvana羽翼豐滿後對泓海和維拉潘不利,因為nirvana雖然是章見飛自主創立的企業,與泓海無關,但章見飛畢竟是章家的人,難保日後不奮起反撲奪回泓海控制權,蘇燮爾大概覺得與其到時被動迎戰不如主動出擊,眼下nirvana剛剛收購完博宇,元氣大傷,市面流通資金嚴重匱乏,正是滅掉它的最好時機,商場如戰場,章見飛該如何應對?

但章見飛也不是吃素的,一方面進行大規模資產重組高調啓動數個新項目,以顯示nirvana超強的實力不會輕易被打倒,從而贏回股民對nirvana的信心,另一方面他頻繁往返大馬與蘇燮爾之間談判,警告他適可而止,並保證日後絕不動泓海,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蘇燮爾會如何反應?

再説南寧這邊,nirvana成功收購博宇後,將公司總部也搬到了地王大廈,就在博宇的樓上,博宇新任總裁馬先勇已經正式與趙成俊辦理了交接手續。馬先勇是nirvana的原副總裁,主管nirvana在大馬的業務,與章見飛交情非同一般,兩人不僅是劍橋校友,同時也是多年的事業夥伴,不過馬先勇並沒有章見飛這樣顯赫的家世,他出生在大馬一箇中產階級家庭,先後在幾家大公司做過,職位都挺高,但因為鋒芒太露人緣不太好,一直受排擠,多年來跳來跳去也只是個高級打工仔。但這可是個厲害人物,論個人能力與章見飛不相上下,而且做事比章見飛更果斷,雷厲風行,倒有幾分趙成俊的氣勢,他身上罕見地集中了章見飛與趙成俊的特點,是個不可多得的商界奇才。所以章見飛自立門户後,毫不猶豫地將馬先勇挖到了自己的公司,不僅給了他副總裁的高職,也給了他生殺大權,nirvana能如此迅速收購博宇馬先勇立下了汗馬功勞,也難怪他有個外號叫“魔術師”,接管博宇後,短短半個月就讓博宇起死回生,博宇之前險被下馬的地產、物流項目被他整合後重新運作,效率堪稱驚人。章見飛對他很滿意,趙成俊也無話可説,章見飛的眼光他還是信得過的。

大局已定,剩下來的就是公司普通員工的各自權衡了,章見飛給予他們充分的尊重和自由,要走要留但憑個人做主,公司不強求。起初高層們猜測可能會有很多人選擇離開,尤其是市場這塊,這些年培養了不少拓展型人才,都是各家競爭公司重點挖掘的對象,開出的條件都十分豐厚,但出人意料的是離開者寥寥,大部分都留了下來。連馬先勇都説,別看趙成俊平日裏喜歡板臉,其實他還是很會拉攏人心的,這種凝聚力絕非簡單的高薪可以做到,換句話説他很會管理公司。

作為前總裁的首席秘書,莫芷涵(阿莫)的去留這時候尤其備受關注,大家都知道她在趙成俊身邊工作長達七年,博宇創始之初她就在公司了,她不是高層,但絕對稱得上是公司的元老級員工,歷經七年風雨,她見證了博宇從起步到騰飛的每一次奇蹟,所以當博宇被nirvana收購已成定局時,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特別是趙成俊被董事會宣佈罷免執行董事以及總裁職務的那天,有人聽見她躲在洗手間慟哭。

但阿莫就是阿莫,在趙成俊身邊歷練這麼多年見慣了大風大浪,深得老闆真傳,任何時候都不會亂了分寸,最崩潰的時候也不會在人前失控,哪怕明明眼睛紅腫,她臉上依然波瀾不驚,好像眼前的風雲變幻與她絲毫不相干似的,對待工作她還是一絲不苟,保持一貫的冷靜細緻,接待來客時還帶着得體的笑容。

博宇新任總裁馬先勇第一天到公司視察順便跟趙成俊辦理交接手續時,阿莫依然端出濃香的咖啡呈到馬先勇的跟前,馬先勇對她煮的咖啡讚不絕口,她禮貌致謝的同時隨後就交出了自己的辭職報告,馬先勇當時眯着眼睛端詳她片刻,笑呵呵地説:“你既然已經決定辭職了,為何剛才還費心煮那麼好的咖啡給我喝,你完全可以放把毒藥放到裏面。”

阿莫鎮定自若地答:“我一天在這位置上,就會做好分內的事,只要您批准了我的辭職,我再下毒藥也不遲。”

馬先勇愣了半晌,朗聲大笑:“好好,不愧是brant一手調教出來的,有個性有氣場,我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莫小姐,馬某現在誠摯地邀請你留下來,條件你可以任意開,只要在合理的範圍之內我決不説半個不字,我初來乍到不熟悉情況,我很需要你的幫助,你看如何?”

阿莫當場婉謝,但是過後趙成俊勸她説:“你留下吧,不能因為我而影響到你的前程,換到別的公司你又得從頭再來,人心難測,誰知道你會遇到什麼樣的老闆?馬先生是章董事長的朋友,章董事長你也瞭解,他身邊的人是可以信賴的,何況你對這邊的工作很熟悉,換個環境固然好,但也勞心勞力,不如一切照舊好了。”

阿莫當時含着眼淚沒有吭聲,趙成俊又説:“阿莫,謝謝你這些年對公司的付出,老實説我不是一個稱職的老闆,過去對你有諸多苛刻,我離開已成定局,唯願你的生活有新的開始,並且獲得幸福,這種幸福不是我能給予的,請諒解。”

趙成俊能將話説到這份上也算是對她的尊重,阿莫冰雪聰明如何能不清楚老闆説這番話的深意?她生平第一次在老闆的面前哭成了淚人,泣不成聲,要換以前是絕對不允許的,趙成俊對她一貫要求嚴格,從不允許她將個人的情緒帶到工作中來,但這次他由着她了,默默看着她哭了許久,嘆了口氣,最後交代她:“別哭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早晚我們都會有分開的一天。你再幫我做最後一件事吧,我辦公室有些私人物品,你幫我清理下,馬先生下週就要上班,在他來之前請務必將辦公室整理出來交給他。”

阿莫含淚應允。

所以週末這兩天阿莫一直在趙成俊的辦公室忙碌,將屬於他個人的物品分門別類,整理裝箱,東西其實並不多,如果按她以往的工作效率半天就足夠了,可是這次她一個人慢慢地整理,沒有讓任何人幫忙。與其説她在整理物品,不如説她在緬懷與他共處的那些時光,每一個細節她都默默品味半天,哪怕是曾經受過的委屈,如今想來也是甘之如飴,只因她能在他的身邊。

可是任憑怎麼挨,兩天還是很快地過去了,週日晚上九點多了,她還停留在趙成俊的辦公室,沒有活兒可幹,於是煮了杯咖啡對着玻璃幕外的璀璨夜色兀自出神,直到彼得安輕輕敲門,她才恍惚着回過頭來,愣了半秒,驚覺自己滿臉是淚,趕緊扭頭拭了去,“你怎麼來了?”

“上來看看。”彼得安裝作沒看見她的眼淚,揹着手東瞧瞧西瞧瞧,在地毯上踱步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了,謝謝。”阿莫迅速調整情緒,很快又是一張標準的職業面孔,絲毫破綻也找不出來,她放下杯子,問他,“你要杯咖啡嗎?”

“謝謝,不用了,我剛在brant那裏喝過了。”彼得安在沙發上坐下,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別哭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可能是因為非工作時間,阿莫今天沒有化妝,倒顯出她天生麗質,五官精緻,肌膚白皙素淨,不施脂粉的她反而更美麗。“你也這麼説,老闆也是這麼説,七年了,説散就散,安志傑,你一點也不難過嗎?”在公司裏除了老闆也只有她偶爾會對彼得安直呼其名,她這麼問他的時候,還帶着重重的鼻音,眼眶也是紅的,顯然之前哭了很久。

彼得安嘆道:“難過又怎麼樣,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能控制的,連老闆都無能為力,又何況我們?只能接受現實了。”他似乎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笑道,“聽説你已經決定留下來了,這樣很好,換個環境又要重新開始,很累的。而且新老闆馬先生人很好相處,他是個性情中人,這是他跟brant不同的地方,所以在他面前你不必這麼拘謹,隨性點比較好,他沒有brant那麼苛刻,工作之餘跟他開玩笑都沒問題,只要把分內事做好就行了。”

阿莫頗有些詫異,“難道我在你們的眼裏這麼放不開嗎?”

“也不是放不開,而是你跟brant工作的時間太長,性格上多少受了他的影響,情緒不外露,讓人比較難以親近。”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是的,有時候大家在外面玩的時候我很想叫你出來,就是沒勇氣,覺得你可能會拒絕,其他人也都不敢叫你,都説你跟老闆很像,不太有親和力。”彼得安説着抬腕看了看錶,“喲,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我幫你把東西搬下去。”

“好的,你順便幫我把東西交給老闆吧,看少了些什麼,我再幫他收拾。”阿莫説着起身去搬整理好的兩個紙箱,彼得安搶先抱了個大的,笑道,“這種活就交給我吧,要不我會很沒面子的,你搬那個小的就可以了。”

阿莫笑笑,也就由他去了,鎖門的時候她站在門口留戀地掃視她十分熟悉的辦公室,目光落在桌子上,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忙跑去把桌上的一個相框拿了出來,放進了紙箱,“這個差點忘記了,這是老闆隨身帶的,一定不能少。”彼得安拿起一看,還是那張海島的風光照片,“這是哪呢,回頭我問問brant。”

“你最好別問。”

“為什麼?”

“我曾經問過,結果老闆當時就黑臉,嚇得我再也不敢問了。”

“是嗎,這麼嚴重啊?”説話間兩人已經出了總裁辦公室穿過外面的格子間朝電梯走,進了電梯,四面皆是鏡子,彼得安看着阿莫欲言又止,阿莫迴避着他的目光,短暫的兩分鐘竟覺漫長,她知道這麼晚了他不會無緣無故地上來“看看”,在職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對於男女之間的那點曖昧她豈會無知覺,她不是木頭,也不是聖女,她只是沒有這個心思。

出了大廈,彼得安抱着箱子去找自己的車,阿莫跟在後面,兩人一起將東西放到後備箱,又在街邊聊了幾句,彼得安提出送她回住處,阿莫笑笑,説自己打車回去。彼得安只好拉開車門上了車。但他並沒有發動車,一直看着後視鏡目送阿莫轉身離去,路燈照着她纖細的身影漸行漸遠,那麼孤單,他終於沒能忍住,下車追上去,“芷涵!”

他甚少這樣直呼她的名字,在公司裏很少有人這麼叫她,時間久了,連她自己對這個名字都覺得生疏,所以彼得安連喚了兩聲她才意識到是在叫自己,她停下腳步茫然地轉過身,臉上印着清晰的淚痕,她又哭了。

彼得安從未如此堅定地走向她,“芷涵……”

馬先勇正式上任後,趙成俊限期離境的日子也快到了,章見飛再三勸他回檳城但依然遭到拒絕,兩人每次談到這事就翻臉,“反正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走。”趙成俊十分固執。章見飛完全奈他不得,“可是你捱到最後還是要走的。”

“到那個時候再説!”

平日兩人除了在電話裏談公事,基本沒有往來,趙成俊那陣子一直在家靜養,不大見客,章見飛要過去還得事先打招呼,不然他會很不高興。

那天早上章見飛因為沒有打招呼就跑過去差點把趙成俊惹毛,當時才七點多,趙成俊剛起牀,正在天台的玻璃花房曬太陽,章見飛在樓下摁門鈴摁得叮咚直響,進了門也不管趙成俊要翻臉的樣子,興沖沖地告訴他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泓海原董事長章世德將自己名下的全部股權都無償劃到了章見飛的名下,是無償!章見飛事先完全不知情,自從蘇燮爾成為泓海執行董事後,他與泓海基本就沒有了瓜葛,這幾個月他忙於收購博宇,現在又因為基金的事正在跟蘇燮爾艱難談判,進展緩慢,正焦頭爛額之際,沒想到章世德竟然主動將其名下全部的泓海股權都劃給了他。

“我真是太意外了,財務經理早上跟我説這事時我還以為聽錯了,章世德恨我恨得要死,他怎麼會把股權都給我呢?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事?”章見飛顯然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來,問趙成俊,“你事先聽到過風聲嗎?這簡直難以置信……”

趙成俊對於這個消息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冷笑道:“章老頭子還有更好的選擇嗎?他兒子已經是個廢人,他中風後也癱瘓在牀,一身的病,估計也挨不了多久了,他當然不甘心泓海就這麼被維拉潘給吞了,他手裏的股權就是最後的王牌,他當然不會把這張王牌交給我,我又不是章家的人,但你不一樣,你是章家長孫,名正言順的第一繼承人,他只能寄希望於你能奪回泓海的控制權,哪怕他不待見你。”

“可是他那麼恨我……”

“他再恨你,腦子還是清楚的,讓你繼承泓海總比他死後股權落入蘇燮爾手中強吧?蘇燮爾現在可是等着他嚥氣啊,這一招夠狠!”趙成俊説着替章見飛算起了賬,“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本身就有5%的泓海股權,我名下也有13%,那次章嘉銘出事之前本來要轉給你的,結果沒轉成,如果我現在轉給你,你就有了18%,再加上章世德轉給你的29%,你所持的泓海股權將會達到47%,超過了蘇燮爾所持的41%,成為泓海的第一大股東!”他大笑起來,“所以我應該恭喜你啊,現在是章家的少掌門了,很值得慶賀!趕緊叫馬先勇準備好我們的股權轉讓協議,我馬上簽字!”

章見飛聽他這麼一説也激動起來,“真沒想到泓海還能被我們奪回來!我當不當這個少掌門根本無所謂,只是泓海這份家業能回到章家無論如何是件高興的事。”説着他打量滿臉病容的趙成俊,只覺他越發瘦了,問他什麼病他又含糊其辭,只説是跟毛麗分手給打擊的,這個理由似乎説得過去,章見飛雖然之前出手狠絕但到底是兄弟,十分心疼他,“阿俊,你要儘快把身體調整過來,回檳城後泓海就交給你,我跟先勇負責穩固和拓展nirvana以及博宇在中國的事業,北部灣經濟區現在的勢頭這麼好,是我們的機會,特別是防城港那邊的碼頭工程馬上就要竣工了,這都是你一手創下的事業,你回檳城並不是你事業的結束,而是你事業的另一個開始。”

“拉倒吧,我才懶得管你們家的事!”趙成俊本來挺高興,一提這事立即又變得不耐煩起來,他現在好像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連他曾經熱衷的復仇也甚少提起,彷彿這一切都只是個夢,繁華褪盡,愛恨都只是虛無的幻影,什麼都沒得到,什麼也留不住。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喪失鬥志的呢?

章見飛一時有些模糊,他所熟悉的趙成俊不是這個樣子的,以往只要一提到章家提到章世德,趙成俊就會咬牙切齒豎起全身的刺,恨不能手刃章世德,可是現在他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章見飛當然不會認為是他原諒了章家,這中間肯定有外人所不知道的原因,這會兒他瞅着趙成俊避而不談的樣子,琢磨着他是不是在隱瞞着什麼,他跟章世德不會是串通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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