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掛單少林寺,一宿無話。待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前,只聽少林寺已籠罩在一片莊嚴悅耳的梵音中,少林寺僧人於早課中,將梵文轉化成妙音,不僅將冷冰冰的文字注入新生命,更為混濁不堪的塵世揚起澄淨美麗的音符!
用過早齋後,巳時一到,雄偉莊嚴的大雄寶殿內已擠滿了僧俗多人,皆欲一睹少林大師慈心的風采,並一聞其包容而無成見的“三教合一論”,以對執迷門戶派系之見而互相攻訐者,予以當頭棒喝!慈心大師一到,親切慈藹地與前來聽經聞道者互道“阿彌陀佛”後,便微笑請眾人席地而坐,不要拘謹,並說佛祖悟道成佛前也是人,是跟大夥兒一樣有善心之人,是最親切與和善的。大夥兒聞言,才莞爾一笑,化弭僵嚴氣氛,只聽慈心大師話鋒一轉,便切入主題,侃侃而談。
“道冠儒履釋袈裟,三教從來總一家;紅蓮白藕青荷葉,綠竹黃鞭紫筍芽;雖然形服難相似,其實根源本不差;大道真空原不二,一樹豈放兩樹花。”
“三教由來總一家,道禪清靜不相差;仲尼百行通幽理,悟者人人跨紫霞。”
“天下無二道,殊途而同歸;聖人無兩心,百慮而一致;古今一道,聖賢同心。”
“何謂天下無二道?昔者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老子曰:‘萬物得一以生。’佛祖雲:‘萬物歸一。’是之三教之道一者也。聖人無兩心,佛則雲‘明心見性’,儒則雲‘正心誠意’,道則雲‘澄其心而神自清’;語雖殊而心同,是三教之道唯一心而已。當知此心乃天地正中之心也,當知此心乃性命之原也。是以中庸雲:‘天命之謂性。’大道歌雲:‘神是性兮氣是命。’達摩禪宗意:‘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是三教之道,皆當明性與命也。”
“何謂殊途而同歸?易經雲:‘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舉例來說,昔有鴻飛天道,積遠難亮,越人以為鳧,楚人以為乙,人自楚越耳,鴻常一鴻乎?因此,宇宙的一切,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視之,萬物一體也;孿生之子,面目相同,而有其相異之點;東西人言辭各異,而有其相同之語。蓋人情大抵不相遠,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然妄者自生分別,釋道修真養性,儒家正心誠意,亦又有何畦畛哉!”
只一說完,大夥兒有識者或悟性較高者,不時頻頻點頭稱是,這對當時門戶之見頗深,甚至儒、釋、道三者彼此相互攻伐殘害的時代,實有殊勝的正聽及教化意涵!眾人深服於慈心大師的博學多聞,貫通三教,更讚歎其妙語如珠,舌燦蓮花,不僅言簡意賅,在聽似簡單的話語中,實含有無限意境!
慈心大師續道:“心者,形骸之樞紐也,儒家講‘正心’,教人心無邪念,不受私慾之侵擾;佛家講‘明心’,教人明其自然之心,勿受塵埃之汙染;道家講‘煉心’,教人鍛鍊其純真之心,不被雜念所淆亂。所以老子云:‘虛其心’;莊子言:‘遊心於淡’;孟子道:‘收放心’、‘不動心’;佛經說:‘制心於一處’、‘生清淨心’等等,實是此心通彼心,彼心乃此心,心心相印者也。”
“然虛者,空也,有道是:‘為仙為佛與為儒,三教但傳一個虛;亙古亙今超越者,悉由虛裡作工夫;學仙虛靜為丹心,學佛潛虛禪已矣;叩予學聖事如何?虛中無我明天理。’即皆相同之理,三教相通相貫之道,真意在乎“虛”字而已,而“虛”者,唯在“心”而已。”
“故論自修之道,儒家之盡心知性,佛家之明心見性,道家之靜心養性,其義相通;論處世之方,儒家之仁義,佛家之慈悲,道家之修善,其德相合;論得道之正果,儒家之聖人賢者,佛家之佛祖菩薩,道家之神明仙人,皆凡人褐夫之表率也!貧僧今日淺談至此,未論及之處,明日此時再敘。”
說完,便接著含笑對眾人客氣道:“阿彌陀佛,以上言論乃老衲引人之言,再加上個人微薄淺見,綜合而成,若有不周不妥之處,還懇請四方大德海涵見教。”眾人忙回道:“豈敢!豈敢!大師言微旨妙,運用恰切,吾等茅塞頓開。”大夥兒一番客套後,才正式結束今日課程。
只見慈心大師緩步走下講堂,逕走入人群之中,與一般僧俗之眾寒暄道家常,現場一片和樂氣氛,實全將人們印象中僵化威儀且高不可攀的佛教形象扭轉,因為渡者“人”也,而渡人者亦“人”也,又何須與人們格格不入呢?遙想佛祖當年傳教情形,或許亦是如此?上官劍龍三兄弟亦為此氣氛感染,但覺心中一片溫熙祥和,對今日有耳福聞得少林大師鞭辟入裡的“三教合一論”,實是前世修來之福份,內心充滿法喜,為此趟少林之行,劃下了完美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