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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鬼影神蹤

    三天後,六人來到浙、皖邊界,便折向北方。黃昏後,正巧經過一處山洞,眾人便在山洞裡休息。玉虛讓歐陽七和薛湘盈睡裡邊,清心觀四人守住洞口。到了半夜,玉虛感到有異,立即清醒過來,隨後天虛也跟著醒來,道:“師兄,不對勁!”玉虛低聲道:“有人!”

    此時,靈虛、淨虛也醒了,四人拔出長劍,凝神戒備。過了一刻鐘,卻毫無動靜,天虛道:“難道是我們太敏感了?”玉虛道:“難說。”回頭往洞裡看去,歐陽七和薛湘盈猶睡得很熟。薛湘盈倒也罷了,以歐陽七的武功,應該不至於對危險如此毫無警覺。天虛沉吟半晌,道:“小心為上,我們輪流守夜。”

    直到天亮,並無任何事情發生,天虛、靈虛和淨虛均覺鬆了一口氣,玉虛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妥。待進入一片樹林時,玉虛不由得提高警戒。出了樹林,是一片曠野,仍未發現有人跟蹤,玉虛這才放下心來。

    到了夜裡,四名道人又開始感到有敵人襲近。四人分成兩組,輪流守夜。直到天亮,卻仍是一夜無事。眾人走了一、兩個時辰,也始終無人跟蹤。玉虛縱橫江湖十數年,從未有過這樣的經驗,心中暗暗生疑,突然沒來由感到脊背發涼。當天晚上,四名道人再度產生有人侵近的感覺,天虛漸漸沉不住氣,大聲喝道:“是那條道上的朋友?為何不現身一見?鬼鬼祟祟算什麼英雄好漢!”四周靜悄悄的,毫無反應。靈虛瞪著歐陽七和薛湘盈,道:“是不是你們搞的鬼?”

    薛湘盈不理會靈虛,對歐陽七道:“發生什麼事了?有人跟蹤我們嗎?”

    歐陽七道:“我也不知道。”

    玉虛道:“這事有點邪門,今晚我們不休息,繼續趕路。”

    薛湘盈道:“不行!七哥受傷了,我又不會武功,夜以繼日不停的趕路,你們撐得住,我們可受不了。”

    玉虛不知歐陽七已服下天外天的療傷聖藥,仔細端詳了歐陽七,見他雖然臉色略顯蒼白,精神卻還不錯,既驚訝又佩服。當時玉虛見機不可失,那一掌是卯足十成十的功力發出。武林中能承受玉虛道人全力一掌而不當場喪命者,已是如鳳毛麟角,玉虛不給歐陽七療傷的機會,雖因覺得歐陽七是天外天的人,死不足惜,一方面玉虛也有意看看歐陽七能撐多久。其實以歐陽七的功力,玉虛那一掌雖然打得他當場吐血,服藥之後,只要好好調息,倒也並無大礙,只是玉虛點穴手法極重,令他不僅動彈不得,元氣也恢復得較慢。玉虛看出歐陽七已無生命危險,即使趕路也應無問題,便道:“情非得已,只好委屈姑娘。走!”

    六人慢慢走著,總覺身後彷彿有腳步聲跟著,眾人一停止,那腳步聲也隨即停止;回頭一看,卻空無一人。淨虛臉色一變,道:“師兄!難道──難道是那個──”說到後來,聲音竟有些顫抖。人人均明白淨虛指的是撞邪了,只是沒有人願意明說。薛湘盈突然驚叫一聲,歐陽七忙道:“怎麼了?”薛湘盈臉色慘白,伸出顫抖不已的手往前方一指,眾人順向望去,這才發現眼前竟是一大片荒冢。在場眾人除了薛湘盈之外,都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竟無一人發現已置身墳場中。天虛、靈虛、淨虛不由“啊”了一聲,三人回想起這幾日所發生的怪事,不禁懷疑是孤魂野鬼故意引他們來到此處。三人雖有一身好武功,鬼魂之事卻非比尋常,便覺毛骨悚然。靈虛、淨虛不由自主手一軟,鬆開歐陽七。玉虛藝高人膽大,較之三名師弟沉得住氣,心中雖不免驚疑,臉上卻不露慌張之色,平靜道:“我們回頭。”

    話剛說完,突然響起女人哀怨的哭聲,那哭聲甚是淒涼,令人聽來直豎汗毛。薛湘盈嚇得躲進歐陽七懷中,歐陽七苦於穴道受制,無可奈何。驀地,一團火自一座墳墓中飛射而出,直衝玉虛。天虛、靈虛、淨虛同時喊道:“鬼火!”玉虛右掌拍出,打落鬼火,又有四團鬼火分射四名道人。玉虛一面出掌,一面大聲喝道:“是誰在裝神弄鬼?”鬼火打落之後,四下一片寂靜,靜得出奇,靜得陰森。

    過了半晌,玉虛不耐煩道:“不理他,我們走。”說著,又響起一聲聲男人的嘆息,嘆息聲極為低沉,彷彿充滿著絕望。每一聲嘆息,便伴隨著一陣陰風,吹得眾人冷得直打哆嗦,跟著又是兩團鬼火射出。

    此後,只要眾人在原地不動,便只聽見哭聲和嘆息聲,任何人稍微一動或是說句話,便有鬼火撲來。四名道人饒是武藝高強,打落鬼火併不難,然而清心觀素來走的是正派之路,觀中道人除了練武強身之外,平日只修道學,不習道術,遇到邪門之事,完全束手無策。受困既久,天虛漸漸沉不住氣,大吼一聲,身形拔起,朝墳地胡亂發了一掌。這一掌剛發出,哭聲、嘆息聲四起,墳地裡升起一道黑影,那黑影飄飄搖搖,忽忽悠悠在半空晃盪。薛湘盈嚇得說不出話,閉上雙眼,緊緊摟著歐陽七。她也知道歐陽七此刻自身難保,只是心中害怕至極,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緊抱情郎。

    那黑影在空中晃了半天,慢慢向玉虛飄來,玉虛連發三掌,黑影卻絲毫不受影響,仍是緩慢飄近。天虛、靈虛、淨虛各自發了一掌,也是徒勞無功。那黑影到了玉虛前面一尺,突然裂開,變成七、八道鬼影,在四名道人四周不停圍繞盤旋。鬼影既無嘴臉,卻能說話,幽幽嘆道:“冤枉啊!冤枉啊!道長!冤枉啊!”一霎時,一道道鬼影化為一團團鬼火,淨虛一個不留神,被火燒到衣角。靈虛剛剛幫淨虛將火撲熄,天虛的鬍鬚又燒起來。四人手忙腳亂,顧此失彼,狼狽不堪,完全沒有一絲一毫武學大師的風範。薛湘盈偷偷睜開眼睛,看見這景象,既害怕,又好笑,道:“七哥,這幾個道長不知道做了什麼虧心事?”

    歐陽七雖然惱怒玉虛偷襲他在先,挾持他在後,見他四人如此狼狽,卻不免心生同情,怎奈自己無法動彈,也是愛莫能助。薛湘盈彷彿猜到他的心意,道:“那個臭道士打傷你,又點了你的穴道,你武功高強卻幫不了他們,也算是他們自作自受!”歐陽七明知這話確有幾分道理,但總覺得有失厚道,不知該說什麼,只嘆了口氣。

    鬼火越打越多,打落一團,又冒出兩團,四名道人直打得筋疲力盡。鬼火突然又合而為一,化作一道黑影,輕飄飄晃向來處,一面幽幽嘆道:“冤枉啊!道長!你冤枉啊!你好冤枉啊!你冤枉好人啊!我恨啊!冤枉啊!”黑影飄到一座墳墓上空,迅速沒入墳中。四周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靜得眾人的呼吸聲均清晰可辨。

    六人一動也不動,直到曙光初現,薛湘盈才鬆口氣,道:“天亮了!鬼走了!”話剛說完,一大片荒冢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眾人驚訝不已,一個個目瞪口呆。過了許久,玉虛才嘆了一口氣,道:“我偷襲歐陽公子,確實有失厚道,也算得上是一件虧心事!”說著,手一揮,眾人又繼續上路。

    經過這一夜,眾人都覺疲倦之至,走不到半個時辰就走不動了,尋了一個陰涼之處,坐下來休息。一坐下,立時感到又累、又餓、又渴,連動也不想動。涼風吹來,眾人不禁沉沉睡去。

    玉虛睡得並不安穩,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腦中卻昏昏沉沉,總是睜不開眼睛。待得想清楚什麼事不對,猛然驚醒,歐陽七和薛湘盈已不知去向。原來這幾日中,玉虛每隔一個時辰便要重新點住歐陽七的穴道,這一日卻因夜裡所發生之事太不可思議,玉虛但覺身心俱疲,忘了點住歐陽七的穴道。時辰一久,歐陽七被封住的穴道自解,趁著清心觀四人熟睡之際,與薛湘盈悄悄離去。玉虛嘆道:“天意!天意!”歐陽七這一去,自然是上黃山,自己白忙一場,終究不能挽救一場殺戮。猛地又想起歐陽七如果趁自己熟睡之時下毒手,師兄弟四人必無一人得以倖免,這一想,驚出一身冷汗,又令他不得不重新思量江湖中有關歐陽七的傳聞是否可信?

    歐陽七與薛湘盈雖想在十五日前上黃山,又怕中途有人攔路。歐陽七元氣尚未完全恢復,薛湘盈又禁不起太過勞累,二人只好白日休息,黑夜趁涼趕路。終於在十四日趕到黃山下。巳時時分,二人來到山下一個小市鎮,找個小攤子喝茶歇腳,卻見四個大漢圍著一個紫衣女郎,其中一個大漢道:“姑娘!你這麼漂亮,怎麼沒有人陪你啊?”

    紫衣女郎道:“有沒有人陪是我的事,你管得著嗎!”

    另一個大漢道:“我們陪你好不好啊?”

    紫衣女郎笑道:“好啊!我最喜歡熱鬧了!你們陪我玩什麼呀?”

    四名大漢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我們陪你到我家玩。”

    紫衣女郎拍手笑道:“好極!好極!走啊!”

    其中一個大漢道:“姑娘千金貴體要是不小心跌倒了怎麼辦?還是讓我牽著你走吧!”

    紫衣女郎道:“好啊!小時候我爹也常牽著我的手走路。”

    說著,那大漢便伸手來挽紫衣女郎。二人手剛搭在一起,那紫衣女郎突然手一翻,將大漢的手轉到背後。那大漢疼得叫了起來:“你幹什麼?快放手!”

    另三名大漢罵道:“臭婆娘!撒什麼野!”說著,伸手便打。那紫衣女郎卻是會武之人,四個大漢雖然又高又壯,出手力道極猛,卻不如紫衣女郎輕巧騰挪,四個大男人被紫衣女郎打得灰頭土臉。紫衣女郎邊打邊笑,道:“好玩!好玩!有趣得緊!”

    歐陽七見紫衣女郎身手不弱,足以自保,也就不管閒事。一黃衣男子卻看不過去,走近紫衣女郎和四名大漢,道:“發生什麼事了?四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孩子,可也太不像話了!”說著,雙手東抓西拍,霎時便將四個大漢拉開。

    紫衣女郎嗔道:“我們玩得正開心,你打什麼岔!”

    黃衣漢子道:“打擾姑娘玩興,十分抱歉!這樣吧,在下陪姑娘玩玩!”

    紫衣女郎一撇嘴,道:“姑娘我不高興,不想玩了!”轉身就要走。

    黃衣漢子擋住紫衣女郎去路,道:“姑娘這就走了?太不給面子了吧!”

    紫衣女郎道:“你想怎麼樣?”

    黃衣漢子道:“我們兩人玩玩吧!”

    紫衣女郎道:“要玩你自己玩,姑娘我懶得理你!”

    紫衣女郎轉身要走,黃衣漢子一閃身又擋在她前面,右手一探,湘南周家的擒拿手急扣紫衣女郎左手手臂,左手抓向紫衣女郎腰部。紫衣女郎初時不在意,隨手一格,左手竟被黃衣漢子一把抓住。紫衣女郎大吃一驚,右掌拍出,再不敢大意。兩人武功不相上下,紫衣女郎因失了先著,顯得略佔下風。兩人拆了三十多招,黃衣漢子一指點中紫衣女郎的穴道。紫衣女郎又急又怒,道:“你幹什麼?放了我!”

    黃衣漢子滿臉輕薄之色,笑道:“我怎麼捨得讓你走呢!”

    方才四個大漢這才圍上來,向那黃衣漢子行禮道:“還是公子有本事!”

    紫衣女郎道:“你還不放了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黃衣漢子道:“我知道!你爹就是我岳父嘛!”說著伸手去摸紫衣女郎的臉。手到紫衣女郎面前半寸,卻被另一隻手抓住,再也不能往前伸。原來歐陽七在一旁看不過去,伸手相援。

    黃衣漢子怒道:“你是誰?敢管我的閒事!”另一手拍向歐陽七。

    歐陽七不答話,只一招便制住那黃衣漢子,替紫衣女郎解開穴道。紫衣女郎笑道:“你武功很好啊!不會輸給徐叔叔。不過比我爹還差一點。”

    歐陽七不知紫衣女郎所說的徐叔叔是誰,更不認得紫衣女郎的爹,聽她這麼說,似是武林高手。紫衣女郎又道:“你叫什麼名字?等我爹來了,讓我爹好好謝謝你。”

    歐陽七道:“姑娘不必客氣。你快走吧,這裡我來收拾。”

    紫衣女郎道:“你不說你叫什麼名字,我就不走。”

    歐陽七不願生事,迅速點了黃衣漢子及四個大漢的穴道,道:“在下先告辭了。”付了茶錢,拉著薛湘盈便走。

    那紫衣女郎卻追趕而來,問道:“你是不是要上黃山?”

    歐陽七詫異道:“你怎麼知道?”

    紫衣女郎道:“你武功這麼好,一定是來參加明天的盛會。”

    歐陽七知道從紫衣女郎口中必可問出黃山之事,便道:“這麼說,你也要去黃山?”

    紫衣女郎道:“那當然!這樣的盛會錯過多可惜!我爹不讓我去,我偏要去。我要去看看那個歐陽七到底是什麼三頭六臂。”

    歐陽七聞言大吃一驚,這件事居然與他有關,難怪玉虛一意要阻止他上黃山。歐陽七心想,這當中必有極大的陰謀,自己去了確是有可能引發一場大廝殺。轉念又想,這一趟上山,說不定可以查出有關天帝交代之事。

    紫衣女郎見歐陽七沉默不語,彷彿心事重重,問道:“你怎麼了?你也有親人死在歐陽七手下嗎?”

    歐陽七聞言,眉頭一皺,道:“歐陽七殺了很多人嗎?”

    紫衣女郎道:“是啊!江湖中傳言,歐陽七出身魔教,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是個殺人魔王。”

    薛湘盈道:“所謂眼見為憑,傳言怎麼能做得準呢?”

    紫衣女郎這才注意到薛湘盈,問道:“這位是你的夫人嗎?”

    薛湘盈聞言,又羞又喜,低下了頭。歐陽七道:“不是!在下和這位姑娘都尚未成親。可不能因為在下辱了姑娘名節。”言下之意,請紫衣女郎不可再胡說他二人是夫妻。紫衣女郎道:“你們做夫妻也不錯啊!郎才女貌,娶了她是福氣,嫁給你也是──”說到這裡,臉一紅,硬生生把話打住,轉身就走。走了三步又回頭問道:“你明天也會去鐵膽莊吧?”歐陽七這才知道明日盛會地點在鐵膽莊,當下點點頭。紫衣女郎道:“明天請我爹好好謝你!”

    歐陽七道:“舉手之勞,姑娘別放在心上。”

    紫衣女郎道:“不成!我爹說江湖中人有恩必報,何況雷霆山莊是武林世家,我不清楚你的姓名,爹一定罵我不懂事。我先說,我叫雷雲,我爹就是雷霆山莊的二莊主雷平。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姓名了吧?”

    歐陽七聞說紫衣女郎竟是雷雲,心中大喜,道:“你是小龍的姊姊?”

    雷雲聞歐陽七直喚雷小龍的小名,顯然不但與雷小龍熟識,交情亦頗深厚,也是一喜,道:“你跟小龍是好朋友嗎?那更好!既然這樣,我們也算是朋友,你快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歐陽七擔心一旦暴露身分,會引來許多無謂的麻煩,淡淡一笑,道:“雷姑娘果然是性情中人,在下十分佩服。改日有機會再和姑娘好好敘一敘。”說罷,拉著薛湘盈快步離去。雷雲在後頭跟著,不停問道:“你怎麼了?怎麼不理我?真的不能告訴我你的姓名嗎?”歐陽七有心擺脫雷雲,低聲對薛湘盈道:“她又跟來了!”薛湘盈明白歐陽七的意思,低頭笑道:“你想甩開她?不用擔心我。”歐陽七道:“失禮了!”言畢,抱住薛湘盈的腰,一躍而起,翻過道旁住戶屋頂,到了另一條街。路人一看,紛紛驚叫:“你看!那人好厲害!”雷雲知道歐陽七存心躲她,不免有些懊惱。

    歐陽七曾聽天帝說鐵膽莊也是武林世家,莊主鐵刃謀武功高強,慷慨好義,素為武林中人所景仰。歐陽七心想,此次勞動鐵刃謀為他召開武林大會,看來自己已在武林中闖出極響亮的名號,只可惜殺人魔王的名號不怎麼好聽。明日赴會,必然十分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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