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谷進山道處傳來的吼聲,吼聲乃是醉大師發酒瘋,當然萬愚和尚是不會發酒瘋的,但他裝瘋,因為他這吼聲乃是對石洞中霍天行幾人傳信息。
霍天行幾個人站起,他對朱全道:“保護你父母,千萬別出去。”
朱全道:“如果動上手……”
霍天行道:“也不必出去,我想京中必有反應,如果快的話,應該也快到了。”
朱英驚訝的道:“京中知道我在五臺山出家?”
霍天行道:“即使過去不知道,文昌洞在他的奏本上必會寫的清楚。”
朱英露出感激之色,他雙手握住王妃好激動。
於是,霍天行對蘇東二道:“走,我們去瞧瞧,也許胡震山率他的人馬過來了。”
蘇東二道:“先生,雪停了,胡震山不會在深山中待得久,他限期三日。”
霍天行道:“是的,今天就是第三日。”
兩個人走出“落馬崖”石洞便直奔向山道口。
這時候只見附近右面山道上,近兩百官兵往這面奔過來了,還有吼叫聲。
山道口,醉和尚一個橫臥,大酒袋他仰起脖子喝起來,那光景還真像醉酒了。
霍天行與蘇東二奔過來了。
蘇東二躍在一塊上面一層雪的右頭上,他吹起笛子來了,蘇東二吹的是“戰刀曲”。
每一次搏殺,蘇東二都會吹這一激昂的”戰刀曲”。
戰刀曲中有一段曲詞,蘇東二有時也會唱出來,那詞曲還真夠悲壯的,應可與“滿江紅”比美。
“干戈欲起刀出鞘,立馬殺場驅胡狼,漢家兒郎當自強,頭可拋,血可灑,不讓子孫受災殃……殺,殺,殺,殺,殺,殺!”
蘇東二把“戰刀曲”吹的十分嘹亮,可也令聽的人怒髮衝冠而雙目直視。
霍先生與醉和尚二人就直視著騎馬過來的一隊官兵們。
漸漸的,走近了,只見那粗壯的胡震山挺著胸膛在馬上,他的左右跟著近衛十多人,再後面,從太原來的官兵迤邐有半里遠。
雙方接近,胡震山把右手高舉,立刻就在山口附近的平地上把人馬集中起來了。
蘇東二這時候不再吹了。
蘇東二滿面紅光的走到霍天行身後面站定。
只見那胡震山手一指,對身邊的一個衛士,道:“去,叫那和尚過來。”
這衛士握刀走到醉和尚面前,道:“隨我過來!”
醉和尚立刻舉步走了過去。
“阿彌陀佛!”
胡震山道:“和尚,三天已到,你怎麼說?”
醉和尚道:“將軍,三王爺非造反之人,三王爺已出家,他的法號圓正。”
胡震山叱道:“這話你已對本大將軍說過幾遍了。”
醉和尚道:“將軍,回頭是岸吶!”
胡震山會錯醉和尚的意思,冷然道:“朱英已回頭無岸可上了,他應隨同他的秦中二兄與淮陽四弟一同死。”
醉和尚道:“將軍,回頭是岸呀!”
胡震山一瞪眼,道:“又是酒言酒語。”
醉和尚急了,他再喝一口酒,道:“將軍,有件事情你尚不知吧?”
“什麼事情?”
“京中有變吶!”
“變?變什麼?”
“魏公公完蛋了,東廠完蛋了,魏黨也完蛋了,同東廠有勾結的人完蛋了,這麼多的完蛋你還不知呀!”
胡震山大怒,叱道:“就是你這幾句罵,就應該割舌頭挖你的眼珠子。”
有個副將對胡震山道:“殺上山去,活捉朱英!”
胡震山道:“五臺山乃名山,本將軍才限期三日,如今三日已過,休怪胡某無禮了。”
他這就欲發號施令了。
醉和尚大叫:“等等!”
胡震山又把高舉的手放下來,道:“和尚,想通了?”
醉和尚道:“我和尚這兒有位剛自京中來的人,將軍問他便知和尚所言不虛。”
胡震山一瞪虎目,道:“什麼人?”
醉和尚向蘇東二招手,叫道:“蘇施主請過來。”
蘇東二一搖三擺的走到醉和尚身側,道:“大師呀,你叫我?”
醉和尚道:“蘇施主,你把在京中發生的一切,向胡大將軍報告。”
蘇東二抬頭看看坐在馬上的胡震山,他發覺這位將軍果然相貌一表,也夠武威的,只不過那張嘴巴嫌小了些,這張嘴巴長在女人臉上才合適。
蘇東二雙手抱拳衝著胡震山一禮,道:“將軍,我叫蘇東二,剛由京中來。”
胡震山道:“快往下說!”
蘇東二道:“京中的事情是這樣的,駐守開封府的太守文昌洞大人……”
他徽徽一笑,又道:“文大人真夠英雄剛烈,是個百姓擁戴的好官,忠心之臣吶!”
胡震山叱道:“少向本將軍吐這些廢話,本大將軍只問京中出了何事!”
蘇東二道:“將軍,事由根處起,水從低處流,我不能說話沒頭沒尾,惹將軍生氣呀!”
這可不是蘇東二平日的作風。
蘇東二很少說話,他只出刀。
胡震山叱道:“真羅嗦!”
蘇東二卻是一笑,又道:“那文昌洞文大人寫了魏黨許多罪狀,親自帶進京中,文大人一路之上被魏黨派人攔殺多次,幸而有不怕死的義士從旁保護,才安然到了北京城,當即文大人長跪午朝門外,嘿……”
蘇東二笑笑,又道:“文大人從天黑跪到二天五更早朝,直到正午大隊御林軍出動。”
胡震山道:“怎樣?”
蘇東二道:“還能怎樣?魏黨全完了。”
胡震山一楞,忽聽他身邊一個侍衛對胡震山,道,“將軍,休聽他一派胡言,這明的是在搪塞,目的是叫將軍快撤兵馬,給予朱英逃走機會。”
另一侍衛道:“說不定朱英一家已逃走了。”
胡震山嘿嘿冷笑了。
蘇東二忿怒的想出刀,將軍身邊有了這種人物,他不入歧途才叫怪。
忽聽胡震山舉手吼叱:“殺上山去!”
他這麼大手一揮,身邊十幾個軍官模樣的大漢,立刻下馬往山道上撲去。
山道上站著霍天行,他高聲呼叫:“東二,殺!”
蘇東二冷笑一聲立刻往上撲去,有三把大刀向他砍過去,但蘇東二隻那麼甩肩扭腰已越過三刀殺,隨之就聽得好淒厲的狂嗥。
胡震山馬上看的清,他的人只瞧上面便倒下四個人。
胡震山大吼:“可惡啊,這是造反吶,衝呀!”
“殺!”
官兵們立刻蜂擁著往山道處殺來,可也因受地形限制,也只能三人並肩衝,這也給了蘇東二與醉和尚從容的應付機會了。
空間有限,官兵是多也擠不上去.擠上去的早被蘇東二出刀攔殺,有的被醉大師摔了回去,一時間就聽悽嗥之聲此起彼落的傳來。
有幾個衝過去的侍衛,卻無法過得霍天行的那一關,早被殺死在山道上了。
忽然間,五臺山近百和尚手持戒刀奔下山來了。
五臺的刀,崑崙的劍,少林的棍,武當的劍,江湖上何人不知,如今和尚也殺過來了,看的胡震山大怒,吼叫道:“可惡啊,五臺山的和尚們造反了。”
這話令醉和尚聽見了,他回叱:“五臺山出家人不會造反,今日出刀也是被你大將軍逼的。”
再看蘇東二,死在他刀下的官兵已有十多人了。
這些官兵們平日只是仗勢唬唬人,真正動上傢伙,才知道他們不夠瞧。
他們與蘇東二更是難以比擬,誰碰上便只有挨刀。
蘇東二幾乎殺進官兵隊伍中去了.卻被醉和尚叫住。
醉和尚道:“蘇施主,守住山道就成了,何必多殺生,那不是咱們應做的。”
蘇東二果然又退守在山道口處了。
山上衝下來的和尚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們一到山道處,醉大師便高聲盼咐:“你們聽著,不能放一個官兵上山,可也不許衝下山道殺人吶!”
“是,醉大師!”
這些和尚們握刀守住幾處山崖邊,為的是怕有官兵們自別處山坡衝進山中去。
雙方這是一半僵持一半衝殺,醉和尚與蘇東二,二人緊守在山道入口處不稍離,正所謂一夫把關萬夫莫敵之勢,氣得胡震山厲吼道:“閃開!”
胡震山不下馬,他的功夫在馬上,只見他雙手託定大砍刀,厲吼一聲,道:“跟我殺上山去。”
哦,他拍馬便往醉和尚與蘇東二衝去,手中大砍刀撥風潑雨也似的撒出一片光幕,端的威風有餘。
鐵蹄已衝到山口了,卻見蘇東二一聲大吼:“殺!”
真的,當他越過那砍頭一刀而閃過胡震山的坐騎,好一股群血標出來。
那不是自胡震山身上標出來的血,當那匹馬在地下倒下去的時候,人們才發現馬肚子上一個血洞。
血洞不大,但足以致命。
這手段原是蘇東二不願使出來的,但他無法阻止胡震山往山道過來。
胡震山隨馬而倒,他滾地立刻又起來,雙手託刀便又殺過來了。
於是,一場廝殺便在五臺山的山道口處展開來。
什麼叫天昏地暗?殺得六親不認,殺得人性盡失才稱得上天昏地暗。
五臺山口處已至天昏地暗了。
天下事還真有那麼妙,也算是巧合了,因為就在雙方廝殺中,山道對面的東北方,那麼快的過來六騎人馬,這六個人那個扭呀擺的,沒著扭傷一身骨頭。
如果仔細看過去,喲,全是京裡來的人馬。
六個人全都配著刀,到得山前便有個御林軍官吼聲如雷,道:“住手,不許殺了!”
這—聲宛如打旱雷,立刻震住雙方停下手,再看地上,雪窩裡有人在衰嚎,死了二十多人夠悲悽的了。
胡震山心中叫一驚,他只一瞧便知道這是京中御林軍,他心想:“難道真的魏公公已罩不住,完了?”
忽聽六個人中有一個人沉聲問道:“你們是那一防線的人馬?”
胡震山過去了,他對六人,道:“京中來的?”
那人點頭道:“你是太原胡將軍。”
胡震山道:“不錯。”
“幹什麼在此打仗?”
“奉命來抓朱英……朱三……”
“你好大膽子,你不在太原辦正事,防邊防,卻跑來五臺山殺和尚呀!”
胡震山吃一驚,就聽那馬上的軍官又道:“咱們奉命前來接三王爺回京裡面聖,現有聖旨在此,”
他把手上的聖旨舉得高,嚇的胡震山立刻跪上大叫:“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所有太原來的官兵全跪下了。
六個御林軍面色寒寒的也不說,直往山道上拍馬過去,醉和尚與蘇東二分讓兩邊,看著這六人往山上去,直到落馬洞附近,忽自一邊閃出一男一女,那是和尚。
和尚閃在道旁,攔住六人,道:“白侍衛,可認識我朱英嗎?”
就見六人中拿聖旨的人面皮一緊,道:“三王爺!”
朱英道:“難為你還認得我……哈……”
姓白的舉著聖旨,道:“三王爺接旨啦!”
一應手續先公後私,只不過當朱英一家三口下山回京的時候,胡震山與他的人馬已抱頭鼠竄的奔回太原去了。
胡震山只在太原待了半月便被押回京去了。
那是一次大獄,下獄的人近千人之多。
霍天行與蘇東二比胡震山的人馬走的還快一個時辰,當然朱英要找霍天行的時候,便醉和尚也雲遊去了。
朱英心中明白,江湖奇俠就是這樣的作風。
朱英一家當天便往京中去了。
司馬如龍當新郎了,他與柳青青拜花堂的時候是在京中的驃騎將軍府辦的。文昌洞不必回開封當太守,他被留在京中做大將軍了,他原是想回開封的,但他走不了啦!於是,他當即為司馬如龍與柳青青二人完成這樁來之不易的婚禮。
只不過可苦了於風。
於風是奉命到開封去找司馬如龍的,不料他卻撲個空,打聽之下知道司馬如龍未來開封,而文大人也留在京裡未再回來。
於是,於風立刻拍馬再進京。
於風過了黃河,這夜他來到了彰德府,只見這兒還真熱鬧,大街上有一家大酒樓,看上去是三層雕花門窗,很氣派,也傳來女子嘻笑聲。
於風把馬匹留在街頭的“祥和客棧”,便獨自一人登上這家“中原大酒樓”。
這兒的市集雖已收,客商們便更見活躍,不少人是買賣山藥皮貨商,也有山外大客商,在這兒辦完事便住上幾天找樂子的。
於風上了酒樓,他臨窗看街景,兩碟小茶一壺酒,十個包子一碗羊肉湯,冬天連吃帶怯寒,全有了。
於風如今心情好,想想朝中魏黨已除,天下太平,人們的臉上也有了笑容。
於風就快把一壺酒吃完了,便在這時候,忽見自樓下一溜的上來六個男女。
於風只一看,立刻把頭看窗外,因為這六個人中他有認識的,這六個人他一個也惹不起。
這六個人不是別人,乃是:“秦山狐仙”成青玉。
“湘西殭屍”桂大雷。
“河澗閹羅”屠天雲。
“花蝴蝶”東方水兒。
“猴仙”呂太白。
這六個魔頭這麼短的就聚在一起,實在令於風大吃一驚,他立刻明白,霍先生果然有遠見。
於風心中在想,必須儘快的找到司馬如龍,晚了實在後果不堪設想。
於風側面偷瞧,這六個魔頭被夥計帶進一間雅房裡,門窗掀起,雅房中有一張大圓桌子。
那夥計在房中叨唸著菜名,已聽屠天雲吼叱:“誰耐煩你們多少大菜,儘快把你們最好的酒菜送上一席來,少在這兒聒噪。”
那夥計忙回應:“是,是!”
夥計退出雅房,心中噗噗通通跳,他摸著心中自言自語的:“好傢伙,好像陰間走出來的嘛!”
說歸說,辦事可不能慢下來,這六人身邊帶著傢伙之外,每人的面上也煞白。
“中原大酒樓”的夥計一共三個守在雅房門外侍候,那“秦山狐仙”成青玉喝酒之外他又叫起來了。
“夥計,夥計,快來!”
有個十分精明的夥計立刻帶著笑聲走進去:“爺,還有何吩咐?”
那“秦山狐仙”成青玉乃是呂太白的姘頭,這個女子也真奇怪,她卻對夥計,道:“為何不叫來兩個姑娘呀?”
夥計一聽吃一驚,夥計看看東方水兒,再瞧瞧葛紅,他帶著幾分囁喏的道:“你們……這兒都有了女人吶!”
成青玉冷叱道:“女客人就不能叫姑娘來侍候呀,這是他孃的誰規定的?”
當然誰也沒有規定,江湖上不許女人叫女人斟酒的。
江湖上還有不少男人叫來男人侍候的,當然,如何侍候,那得看人的高興。
“秦山狐仙”成青玉這女人就有這毛病,她侍候“猴仙”呂太白,她也喜歡姑娘侍候她。
至於在座的還有葛紅“老超渡”,葛大媽乃是過來人,她只把持住屠天雲就滿足了。
還有個東方水兒,她沒有這個怪毛病,當然東方水兒也看不上—邊在座的“湘西殭屍”桂大雷,桂大雷那一張死人面她就不喜歡,加上桂大雷十根指甲尖又利,不小心就會中他的毒,東水方兒躲還來不及吶!夥計們總是儘量滿足客人的,目的還不就是為了客人的荷包。
很快的,有個夥計把兩個姑娘叫進門,上了樓又掀了雅房的門簾。
哦,鶯燕之聲似鴉叫實在不好聽,但二人長得滿清秀,其中一個姑娘嘻嘻哈哈的走到圓桌邊,笑的一口白牙露出一半來。
這個姑娘似有名堂,她站在成青玉身邊微微笑。
她為什麼不站到東方水兒身邊笑?東方水兒沒毛病,她很冷淡,至於葛紅,她一手拉著屠天雲,表明他們是一家人。
另一姑娘卻走向桂大雷面前,笑道:“爺,我敬你!”
她還真的不客氣,端起桂大雷的酒喝一口,餘下的便送到桂大雷的唇上了。
桂大雷一口喝乾,道:“不過癮!”
“再來呀!”
“我說喝酒不過癮。”
“你……爺喜歡喝什麼呀!”
“血,人的血,哈……人們叫我‘湘西殭屍’,你這女子,你說我喝酒會過癮麼。”
那姑娘聽的吃一驚,一雙大眼睜的更大,道:“爺,你別嚇死我了。”
桂大雷哈哈大笑起來。
再看另一個姑娘,已被成青玉拉入她的懷中了。
“哈……”
這是呂太白的笑,呂太白見自己的姘頭這光景,忍不住的笑起來了。
有個人可不笑,他在著急吶,這個人就是外間吃酒的於風。
於風想聽他們在一起有什麼陰謀,不料卻進去兩個姑娘,他可就發急了。
忽聽裡面傳來吼叱:“去,去,去,不叫別進來。”
兩個夥計出來了,兩個姑娘在裡面。
這真叫人難以猜透裡面人在搞什麼名堂,突然一聲嚶嚀,引得幾聲嘿嘿笑,又突然—聲嗲,嗲的於風肉麻兮兮的不自在。
酒樓上還有別的客人在,聽也只是斜目冷視而不開口說什麼。
於風就知道,裡面男女六個魔頭誰敢惹,不要命了不是?便是蘇東二在此,他一個人只怕也難招架。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層樓上的酒客已離去,才聽得一聲呼叫:“算帳!”
夥計們有個在附近侍候的,聞言立刻走進去,卻幾乎與兩個出來的姑娘撞滿懷。
只見兩個姑娘變了樣,頭髮散,姻脂落,兩上嘴唇有點破,褲子好像也有些破,來時整齊的,去時亂七八糟的,這是怎麼一回事?還以為是這兩個姑娘打架互抓呢!別看兩個姑娘很狼狽,每人手上握了一錠銀子是真的,所以她二人不但未尖叫,還走在外面大聲道:“爺們,嬸們,下次來玩啊!”
這算什麼玩意兒呀,手風就看不懂。
於風也沒聽到六人有什麼商量的,當這六個魔頭走出“中原大酒樓”的時候,於風也急急的跟出來了。
於風跟在這六人身後面,事情就有那麼巧,因為這六個人一路上走進“祥和客棧”去了。
於風的馬匹也在祥和客棧,他很自然的便跟進去了。
祥和客棧的正面與兩邊耳房是客房與帳房,院後才是個不大不小的馬廊,有幾個夥計在為馬匹上草料,回過頭一瞧一下,知是已住店的客人,只點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於風見這六個人叫了四間房,一晃之間全不見了。
於風心中好納悶,怎麼這六個魔頭也不再說話了,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都不容易。
於風有些急,因為他還要去找司馬如龍吶!只不過於風心中也明白,找回司馬如龍重要,但聽這些魔頭的陰謀更重要,他決定先聽聽他們的陰謀再走。
於風關起房門不上床,他坐在窗後不稍動,大冷的天他把—盆炭火拉在面前烤他的腳。
豈料這一夜他什麼也未聽到,倒是另外由間房中的人都是呼呼大睡。
於風到四更天實在忍不住的才睡上床。
人吶,心中有事睡不著,才只不過兩個時辰,於風又醒了,他是被那種尖笑聲吵醒的。
於風側耳聽,附近房中傳來尖而沉的聲音,道,“個騷狐狸,哥哥我以你之道還你之身,哈……你把人家姑娘折騰的死去活來。”
“哈……”又是女子尖笑聲,傳來幾句騷語聲:“來吧,睡足了你有精神呀,誰怕誰,哈……”
房中傳來“轟轟”聲,惹來另一房中怪吼聲:“猴兒精,孃的你們還不如上戲臺去唱戲吧,吵得桂大爺冒火呀!”
於是,成青玉開口了:“現成的你不要嘛,怪誰?”
忽聽東方水兒大叫:“喂,你們狗屁倒灶,別把姑娘我扯上呀,不是東西!”
“哈……”附近有人也笑起來了。
都起來了,快午時了,能不吃飯嗎?從房門走出一個人,那是屠天雲。
屠天雲大聲吼:“夥計,孃的,都死啦!”
“來了,來了,爺,你們起來啦?”
屠天雲對夥計道:“今天有個白麵老者要來,時辰不準,爺們去中原酒樓吃酒,叫他等也好,找去也行,可別忘了呀!”
夥計忙點頭,道:“放心,爺們交待一定留意。”
於風也聽到了,只因為屠天雲的聲音似打雷,於風心想,原來他們在等人吶!
於是,他隔窗看著屠天雲六人裹緊了皮襖走出“祥和客棧”了。
那當然是去“中原酒樓”的,這是白天,別被這些人把他認出來就慘了。
於風自知這些人中他一個也打不過,於風更明白,他可是跑得過,要不江湖上的“神行太保”怎會輪到他?於風不跟去“中原酒樓”了,他坐在客棧前屋要了一碗牛肉麵吃起來,原是想喝些燒酒的,但他免了,若要頭腦清醒,那就少喝酒。
於風一邊吩—邊瞧,有個夥計還對他笑。
於風也回以笑,就在這時候,忽見門外有個騎了一頭騾子的白麵老人跳下騾背來,這老人的手中有個三尺長的白布袋,裡面不知裝的什麼玩意兒!
“夥計!”
有個夥計奔出去,那老者道:“有六位男女……”
夥計立刻笑笑,道:“他們有去酒樓吃酒去了,特別叫我在這兒等你老吶!”
不料這老者在瞪眼。
於風也在瞪眼,他還慢慢的站起來。
那老者忽的嘿……笑,冷笑的連夥計也覺不舒服。
於風更不舒服,他站定了,也全神貫注著這白麵老者,那模樣他還真的有些吃一驚。
於風是個不怕死的人,但他卻忘不了為霍先生辦事,他還未找到司馬如龍吶!所以他不能死。
於風認識這白麵老者的,為霍天行辦事的人,江湖上很多認識他們,而於風更是被幾個黑道魔頭見過,那當然是於風個頭小腿跑的快。
這好像上天很公道,個子大的人腿盤動的就比個子小的慢多了。
那白麵老者堵住門口不進店,他吃吃衝著於風冷笑道:“他孃的老皮,你不就是為霍郎中專門跑腿辦事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神行太保!”於風承認了。
這時候何不大方的加以承認,否認是沒用的。
“對,就是什麼神行太保的。”
這白麵老者吃吃笑,於風也開口,道:“你老不就是‘黃河老怪’於不邪嘛!”
“哈……真難為你了,還知道我於老怪的名號呀,哈……太妙了。”
於風道:“妙是不太妙,因為此刻就我一個人。”
於不邪道:“你時常一個人的,對不對?這一回又為霍郎中向誰傳遞消息呀?”
於風道:“向你們幾位呀,老怪呀!”
於不邪還真的一瞪眼,半信不信的道:“是真的?”
於風道:“不是假的,老怪,京中魏公公被文大人搬倒之後,東廠番子們完了,你們這暗中扇風點火的魔頭,也該歸天了吧?”
於不邪咬咬牙,他忽然戟指於風叱道:“去你孃的那條烏腿腳,你是為霍郎中傳遞消息呀,狗日的,霍郎中不是神,他怎知爺們在此地?我看你這小子,八成九你是屁股溝夾掃把……冒竹(諂)不是!”
於風吃吃笑了。
於不邪不笑,他冷冷的堵緊了客棧門,除了於風之外,別的客人進出他不管。
夥計過來了。
“爺,進門再說吧,想吃點喝點……”
“少羅嗦,快去酒樓把他們六個找回來,快去!”
那夥計道:“彰德府酒樓十幾家,不知他們在那一家,怎麼找?”
於不邪道:“找最大的一家。”
夥計道:“那是中原大酒家了。”
“王八蛋,快去呀!”
夥計看看於風,道:“客爺,你同他們有仇?”
於風道:“正邪不兩立,水火不能溶,他想叫我死,我也想叫他活不成。”
夥計一聽,知道都是江湖人物,他一個也不敢惹,他也對於風道:“我去叫他們的人了,你別恨我呀!”
哦,怪了,於風自袋中摸出一塊銀子撤向夥計,笑笑道:“我為什麼要怪你?你們用勞力的人吶!”
夥計一看,不知如何是好,於不邪吼叱,道:“再不去老子拆了你。”
那夥計立刻往門外就走。
於風也走,於風往後院二門走,不料於不邪立刻追進二門,只見於風對於不邪,道:“怎麼樣,有意思進我房中吃杯茶?”
於不邪冷笑,道:“你跑不掉的。”
於風奔入房間中去了,他還把房門再掩上。
於不邪聽得用力插門閂的聲音,他站在院中目不轉睛的直往於風房間瞧。
突然,於風房間的後窗“轟”的一聲響,於不邪立刻去撞門,“砰砰”兩聲未撞開,他拔身就上了房,他在房上瞧的清,於風后窗開了。
於不邪大怒,立刻撲向後門與圍牆上,他怔住了:“奶奶的,比個兔子還腿快!”
他還不信邪的往牆外追去。
於風幾乎笑出聲來了。
於風來自後窗逃,他弄了個詭計,用力的頂住門,果然於不邪未把房門撞開。
當於不邪追上圍牆的時候,於風十分從容的自客棧前面走出去了。
於風走的很妙,他繞到了“中原大酒樓”,找了個暗角又坐下來。
當他吃著酒的時候,屠天雲已帶著於不邪走進這家“中原大酒樓”。
於不邪仍然是罵不絕口:“操他先人的,我若大年紀還會上這種大當,孃的老皮,再遇上我出手剝他的皮。”
屠天雲淡淡的道:“遇上容易,想追他可就難了,孃的那小子走起路來像飛。”
於不邪與屠天雲腳步重重的上二樓,踩得樓皮“咚咚”響,就好像樓皮是於風身子一樣,恨吶!這一回可就沒有叫姑娘了。
這—回來了於不邪,七個人關緊了隔間的門板在裡面商量大事了。
於風為什麼不走?為什麼來冒這個險,那就是他想定了,這幾個魔頭定有什麼大陰謀,他如果放棄這個機會,那會令他後悔一輩子。
於風發覺有個夥計在套房門口低聲道:“爺們,菜上齊了,酒開壇了,昨日的兩位姑娘對我說,要不要二人再來呀?”
房中—聲沉吼,叱道:“去,去,今天爺們有事情,少來攪和!”
那夥計猛的縮起脖子不敢再羅嗦,站在那兒看著附近桌上的一個人在乾笑。
夥計看的不是別人,乃於風是也!於風就坐在這雅房附近,裡面的人是不會知道的,至少於不邪就想不到於風又回來了。
於風邊吃邊聽,就聽“老超渡”葛虹,道:“釣魚的,咱們就等你一個了,你怎麼這時才來呀!”
於不邪拍著巴掌,道:“他孃的,別提了,馬尾巴栓豆腐,真他孃的別提了。”
屠天雲道:“怎麼麼了?”
於不邪道:“怎麼了呀,孃的皮,我到客棧找你們,你們猜我老人家遇上什麼人了?”
“誰?”這幾乎是六個人齊出聲。
於不邪看看每個人,他冷冷的道:“我以為你們六個呀,必是被人家暗中盯上了。”
東方水兒尖聲道:“彰德府會有什麼人盯上咱們?”
呂太白道:“莫非京中有高人,知道咱們曾與東廠番子有來往?找來了?”
於不邪道:“你們沒猜對,哼,個王八蛋!”
桂大雷怒叱道:“釣魚的,你快說呀,到底是什麼人盯上咱們了?他人呢?”
於不邪道:“就是那霍天行跑腿的矮傢伙。”
屠天雲道:“莫非江湖上的快腿‘神行太保’?”
於不邪道:“不錯,差一點我沒抓住他。”
呂太白立刻道:“可惜,可惜!”
成青玉嗲聲道:“怎麼可惜呀?”
呂太白道:“如果咱們抓住這快腿小子,咱們砍斷他的一條腳筋之後,叫他為咱們去傳話,約那霍天行老地方大家一清新仇舊恨,也不必有什麼好商量的了。”
桂大雷道:“怎麼會叫他跑了?”
於不邪把堵住客棧門的事與他追出牆外未找到於風的事全部說了一遍。
呂太白吃吃笑了。
他邊笑邊慢慢的站起來,道:“來,大家乾一杯!”
“幹!”
他其實並未舉杯,這個老猴仙精明吶!“猴仙”呂太白就快走到門口了,成青玉道:“猴子,你幹啥?”
就這麼一句話,外面吃酒的於風已警覺了。
就在他猛的一瞪眼間,哦,一團黑影已自雅廂中貼地滾了出來,呂太白一雙泛黃跟珠的眼睛在幾張桌上瞧,就快瞧到黑暗角處了。
“轟!”
於風拉開臨街大窗,頭也不回的便躍到街心上,他不回頭瞧,拔腿便跑。
於風當然知道,這猴精的武功高,輕功更高,必會向他追來的。
於風還真的猜對了,呂太白邊跑邊取傢伙,而於風心中明白,要跑就別回頭,回頭反而會誤了跑。
於風心中想,如果蘇東二在,或者是司馬如龍在此,他才不會逃的。
奔出彰德府城外了,一條大路往北通,三里遠才有個彎.彎的左面是條河,右面一片老樹林。
於風奔的快,—溜煙似的轉入林中不見了。
那呂太白卻吃吃一笑,道:“神行太保呀,你他孃的兩條短腿真夠快,老猴子今天領教了。”
忽聽林深處有聲音傳來。
一聽就知道是於風的:“呂太白,我可不是有意盯你們的,巧嘛!”
呂大白哈哈笑,認定聲音方向,立刻便撲過去。
他撲個空,於是他又笑道:“神行太保呀,就麻煩你對霍郎中報告一聲吧!”
於風又回答了,於風的聲音在半里外的相反方向,這真叫呂太白吃一驚。
“老猴子,報告什麼呀?”
呂太白這一回慢慢的移動著,他的一支宛似火焰金睛的眼睛,閃耀著冷凜的光芒。
“神行太保,去告訴霍郎中,叫他在年三十的正午回去當年老地方,是成是敗,是生是死大家在老地方一次解決,不去就是他孃的婊子養的。”
他也就快移過三十丈遠了,忽的拔空平飛,直往一棵大樹下撞去,手中的力也遞上去了。
“噌!”
“呼!”
呂太白一刀砍在一截朽木上,那是有人把這一截朽木斜靠在大樹上,夜間好像躲了個人。
呂大白就以為是人,他一刀遞過去,才知道他上了個玩笑當。
呂大白火大了,他忍不住一聲罵:“操你先人的。”
就聽遠處一陣狂笑,道:“老猴子,你的話於大爺記住了,年三十正午老地方,哈……你們這些狗日蝗,應是歸天時候了,哈……”
聲音越來越小了,想是已在三五里外了。
呂太白氣的罵大街,—路罵回酒樓去了。
這幾個魔頭中,如果老猴子也追不上於風,那麼,另外幾個就免了。
於風並未走,他暗中又回來了。
於風不能忘了他的坐騎,他的馬還在客棧裡,三二十里內可以雙腿賣快,長途當然還是馬兒好。
於風是不會再去酒樓了,他明白那地方的幾個魔頭已提高了警覺,絕不宜再冒險。
他叫夥計把他的馬牽出來,套上攏口上了鞍,於風這就連夜北上了。
他去找司馬如龍了。
距離大年三十還有整整一個月,七個聚會在彰德府的黑道梟雄人物為了應付決鬥之事,這一天商議到過晚三更才解決,那呂太白雖然未追上於風,但他總是把約斗的日期傳給於風了。
消息既然傳出,就不必擔心霍天行黃牛,霍天行何許人也,他非去不可。
解散了,各奔前程,等著大年三十那—天的到來了。
七個魔頭就在第二天一早就分開了。
現在“老超渡”葛紅與“河澗閻王”屠天雲出了彰德府往西南方走。
他們倆是不會走北京的,他二人原本有地盤,他們的地盤就是終南山的大王溝。
葛紅就對屠天雲說過,她要回大王溝多多提練她的幾種毒物,免得到時候不夠用了。
她說的到時候,那當然是與霍天行約鬥有關係。
屠天雲當然聽葛紅的吩咐,小心的陪著葛紅往秦州方向奔去。
他們這天繞進太行山南麓了。
有一道不算小的河,這條河往南入黃河,河上的渡船已撐過來了,屠天雲忽的發現河對岸的山道邊上有點亮光,白天當然亮,但那光是白淨的,如明月一閃,再細看,是一頂兩人抬的軟轎。
這原是不在意的一件小事,但當他與葛紅二人過了河也走同樣山道時候,屠天雲的興致來了。
屠天雲拱腿走的快,葛紅後面駕大街:“幹什麼,追你的魂不是?你失魂了?”屠天雲笑道:“老超度,你咒我死不是?咱二人早經定過合約的,不能同時同日同月同年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你不要活了?”
葛紅道:“誰說我不想活呀.我恨不得活上兩百歲。”
屠天雲一笑,道:“你也不嫌累呀!”
葛紅道:“叫我走這麼快我才累吶!”
一棵梧桐樹下,有一頂軟轎子在停著,那正是屠天雲在河面上發現的,這時候轎子停下來了。
屠天雲卻奇怪的仔細看過轎子,那只是一頂普通的轎子,天藍色的轎幔,粉紅色的轎窗,並無奇特之處,但那銀光又是從那裡冒出來的?葛紅已走過去了,她發現屠天雲的好奇,忍不住叱道:“幹什麼,走啦!”
轎邊有個老太太,這老太太手拄粗柺杖,徽微笑著開口了。
她口中只有五七顆牙,卻是閃閃發著光,那光也是銀光,看的屠天雲一怔。
老太太對屠天雲道:“喂,老鄉呀,咱們打聽個地方,你知道嗎?”
“什麼地方?”屠天雲相當熱心似的。
老太大道:“有個紫竹林的,是在這太行山區,你……知道嗎?”
屠天雲一聽哈哈笑了。
他指著大山笑道:“老太太,太行山中出紫竹,紫竹林何止有百多個地方呀,你問的是什麼地方的紫竹林?”
老太太道:‘我向的是……”
她好像忘記地名了,便走近轎門窗,道:“小珍珠呀,我們找的是……”
“忽’的一下子那轎窗由裡面掀開來,哦,這姑娘長得美極了,她……
她美得便是“老超渡”葛紅也自遠在七丈外—個大步又跳回來了。
屠天雲在瞪眼,葛紅已仰天吃吃笑起來了。
葛紅笑著一掌打在屠天雲的肩頭上,道:“嘻嘻嘻,你個老不死時閻王呀,你怎麼忘了這位姑娘了?”
屠天雲道:“忘了?孃的,這麼美的姑娘我會忘?只不過我得……”
他四下裡仔細瞧,左右看過看向天,葛紅叱道:“你看什麼?”
屠天雲道:“當然是看那兩個臭小子呀,別說是吹笛子的蘇東二,便是蘇東二的那個小跟班,也叫老子吃不消,奶奶的,他們去哪裡了?”
只見老太大問轎中姑娘,道:“什麼地方?”
那姑娘,不錯,正是珍珠姑娘來了。
珍珠姑娘嘆口氣,道:“他們不是好人。”
老太大聽了一瞪眼,珍珠姑娘又對屠天雲與葛紅二人,道:“真是不巧,被你們碰見了。”
葛紅吃吃一笑,道:“碰見了我們你走運呀!”
珍珠姑娘道:“你們快離開我才是走運的人。”
葛紅道:“你的那個蘇東二呢?怎不見他的人呀!”
她這是探口氣,因為她不想碰見蘇東二。
珍珠無心機,她直言道:“我們進關來找他的,找到這裡未找到他。”
葛紅—聽更樂了,她拍起巴掌吃吃笑:“格……姑娘呀,你別找他了,那個玩刀的短命傢伙呀,不定早被人弄死了,你還是快跟我去個清靜地方,你這一輩子好生活。”
珍珠道:“你叫我跟你走?”
“是呀,去享福呀!”
“去什麼地方?””終南山有仙境呀,姑娘!”
“可是我在找我的丈夫蘇東二呀!”
葛紅想把珍珠弄上手,她就得使點手段,這一點她心中十分明白。
葛紅的手段就是毒,她暗中摸了一把毒物,漫不經心的往空撒,她撤了一大把。
哦,珍珠可就開口了。
她指著對一邊的老太太道:“姥姥,她們用毒想害我們呀!”
老太太一聽先是聳聳鼻子,然後一頓手中粗拐,沉叱道:“可惡的東西,找死呀!”
葛紅吃一驚,屠天雲更驚,二人想著,原來這些人是不怕毒的呀!就在老太太頓杖逼過來趕他二人走的時候,屠天雲冷吼一聲,道:“個老蚌啊,你想動粗。”
他“忽”的一拳打過去,他這一拳足有百斤力道,只可惜他這一拳落了空。
老太太舉杖就是橫掃千軍,幾乎掃中屠天雲。
一邊的葛紅火大了:“怎麼?動上傢伙呀!”
說著,就見她立刻拔出刀來,那動作比個猛虎撲羊還厲烈,“忽”的便往老太太殺過去。
葛紅就是要把老太太殺死,再逼抬轎的把珍珠抬往終南山裡面。
葛紅是個女人,她卻喜歡漂亮姑娘。
老太太一拐逼退屠天雲,見葛紅舉刀殺來,錯步閃躍著斜打一招“趕羊入圈”。
老太太的武功了得,屠天雲也識貨,見葛紅閃退不迭,他也拔刀而上。
老太太桀桀怪笑,她似乎不在乎似的,把個粗拐舞得宛似天上落下一片柺杖似的。
忽的,—道極強的光芒似雷電,葛紅立刻大叫:“老屠,老屠我的眼!”
是的,那道強光照上她的眼,立刻令她無法再看東西,她暴退著大叫。
屠天雲側旋身欲擺脫罩住他的漫天柺杖,卻不料一聲“砰”。
“噢!”
屠天雲的左小腿上捱了一記狠的,打得他單腿蹦倒“老超渡”葛紅身邊。
“我看不見了!”
“我跑不了啦!”
葛紅大叫:“快,我揹你,爬上我背。”
哦,這不正是瘸子揹著瞎子跑的伎倆,在這兒用上了。
就看這二人拼命的往山道上奔去,不時的還聽得屠天雲大叫:“往左,往左呀,個老超渡,左右也分不清了!”
別管怎麼的,兩個跑的還真快,兩個人兩條腿依然奔入山谷中,葛紅已是“香汗淋漓”不勝嬌喘了。
珍珠幾乎忘了剛才發生的事,她對老太太,道:“姥姥,咱們怎麼辦呀!”
老太太道:“不急,咱們必會找到蘇東二的,個小子,只一進了關就把咱們忘了。”
珍珠道:“姥姥,蘇哥哥不會的,他不是忘思負義的人,我相信他也在想我呀!”
老太大道:“也好,咱們走大道,人多地方去打聽,你看好不好?”
珍珠道:“以後你記住,蘇二哥對我說過的地方叫平定鎮外的紫竹林,你只說紫竹林,誰又會知道呀!”
老大大道:“好好,小公主你別生我的氣,我記住了,再也不會忘了!”
兩上抬轎的不開口,抬起轎就走。
者太太拄柺杖走在轎後面,從轎中傳出珍珠的聲音,珍珠細聲細氣的道:“姥姥呀,久未聽東二哥吹笛子了,好想再聽他吹曲子,唉,不知東二哥今在何處!”
老太太轎後回應,道:“小公主呀,只要找到那個叫平定鎮的地方,咱們就會找到蘇東二,你安心啦!”
—連過了兩條河,前面的大道通北京,往反向走,便是去南方。
老太太問轎中珍珠,道:“小公主,你拿個主意,咱們是去北方還是去南方呀?”
珍珠在轎中,道:“我也不知道!”
老太太道:“這麼辦,咱們先找一家客棧住一天,咱們仔細的再打聽,必定有人知道平定鎮在那兒。”
珍珠道:“好嘛,找一家乾淨客棧。”
這時候,有個抬糞老人走過來,老太太忙問他“老鄉,前邊是什麼地方呀?”
那老人指著遠處,道:“迷路了?告訴你吧,前面是個大地方呀,老太太。”
者太太道:“你還未告訴我地方是什麼地名呀?”
那老人一笑,道:“叫彰德府,大地方。”
老太太道:“謝了。”
於是,老太大跟著抬轎的,一溜煙似的進了彰德府。
想不到珍珠會找到彰德府來了。
更想不到珍珠會住進街頭的那家“祥和客棧”來。
這“祥和客棧”院子兩邊耳房是客房,夥計帶著老太太先看客房,然後把一應吃的也點齊,兩個拾轎的住在一間小房間,也把吃的叫進房內吃。
珍珠與老太太二人坐在房中剛吃過,忽聽得二聲斷喝,道:“夥計!”
前在跑來個夥計,他邊跑邊笑,道:“大爺,你熄熄火別喊叫呀,我那兄弟去找了,唉,問了半天才知道那個姑娘住在城邊上!”
“為什麼還不來?”
“快了,快了!”
“咚”的一聲房門又關上了,就聽那人吼叫道:“孃的,快些,桂大爺銀子不少給。”
那夥計就要往前門跑,姓桂的又吼了:“夥計,弄幾樣下酒的菜來,酒要個五斤足夠了。”
夥計一聽忙改道,他往灶房跑。
這個夥計已知道,昨日的七人原本是全走了,偏偏這大灰面漢子又回來了,回來就是要在酒樓侍候過的那兩個姑娘,夥計當然知道這人心火上升了。
夥計不知道,兩姑娘有—套,那天吃酒逗得幾個魔頭滿意極了,只差沒有往床上去。
這灰面大漢不是別人,乃“湘西僵戶”桂大雷是也。
桂大雷是個十分陰沉險毒的人,當時他是一本正經的,但當大夥分開之後,他老兄去而復返的又回來了。
桂大雷指名要那兩個姑娘再來,上一回是“中原大酒樓”,這一回改在客棧房間裡,他要“真刀真槍”的同兩個姑娘較量了。
果然兩個原樣的姑娘嘻嘻哈哈的走來了,那位走在前面的姑娘,差一點推開珍珠的客房門。
夥計帶她二人進了桂大雷房間,兩個姑娘齊瞪眼,因為桂大雷生的很難看。
好看就不叫“湘西殭屍”了。
天還未黑下來吶,桂大雷的房中熱鬧啊,先是--三個男女猜拳行酒令,然後又是發了狂的尖聲笑,而桂大雷的笑聲似打雷,有兩個客人要罵人,都被夥計嚇回房裡去了。
夥計對兩個客人,道:“你們不知道呀,房裡住的是殺人王,別說他身上的刀子了,便是看了他那副殭屍長相,就叫人三天睡不著覺,唉,出門在外少惹事,忍一忍,算了吧!”
兩個客人縮回頭,再也不敢出聲了。
哦,這—夜別人可就不好受了,直到三更過一半才靜下來,就不知珍珠她們是怎麼睡著的。
房門開了,老太太扶珍珠走到房門外,她細聲而又十分婉轉的道:“什麼人如此不顧羞恥的吵得別人沒好睡,姥姥,咱們走吧!”
老太太道:“粗人便是這樣。”
“轟”的一聲響起,另一房門拉開來,只見桂大雷宛如野狼地跑出的厲鬼般,大吼:“孃的,什麼人敢派桂大爺的不是,活得……”
他吼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一位他此生絕未見過的玉般美人,但見她雙瞳剪水,齒若編貝,滴粉搓酥,還帶著幾分楚楚可憐樣子,他忍不住的大吸一口寒氣,道:“我的乖,美咧!”
桂大雷只叫了這麼一聲,他立刻進房去大加收拾,穿著之後,走到前房,拋下一錠銀子便追去了。
他可真的快,一溜煙的追出城外了。
又過了那條河,老太太低聲對轎中的珍珠道:“個老色鬼,他敢追來呀!”
珍珠道:“姥姥,少惹他,咱們快走!”
兩個抬轎的往前走,哦,桂大雷奔上來了。
山坡邊,就聽桂大雷一聲吼叱:“別再往北了,孃的,轉頭往南了。”
抬轎的不理他,仍然走的快,珍珠小公主叫不理他,他們是不會停的。
於是,桂大雷露了一手空翻,他拔身一溜空心斛鬥,人已攔在轎子前面了。
“嗆”他連刀也拔出來了。
桂大霄逼的轎子,吼叱道:“朝南邊抬!”
者太太過來了:“可惡,你想幹什麼?”
桂大雷吃吃一笑,道:“幹什麼還用得著問呀,告訴你老太太;桂大爺看上這妞兒了,跟我回湘西拜花堂。”
老太太叱道:“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傢伙,你也不擻泡尿瞧瞧自己鬼樣。”
“哈……沒嚇著你吧,老太太!”
他這就伸手去掀轎窗子。
“呼!”好凌厲的一杖,幾乎敲在桂大雷的手背上。
桂大雷一瞪眼,道:“個老娼婆你在找死!”
老太太冷笑,道:“這話由我來說。”
—怔,桂大雷側身便是三刀殺,老太太不含糊,舉杖便與桂大雷幹上了。
桂大雷以為一個老太婆沒什麼了得的功夫,但當他劈出刀竟被老太太撥得幾乎脫手,他才知道遇上高手了。
桂大雷心生惡毒的立刻拔身兩邊閃,便在他的閃晃中,他神奇的抖出一片煙狀薄霧,是的,桂大雷打出他的屍毒來了。
他以為老太太必然立刻中毒而亡,卻不料老太太反而吃吃的笑道:“你還有什麼能耐全抖出來亮亮吧!”
桂大霄一見,心中不由吃驚,這老太太有點邪,由不得大吼一聲:“殺!”
老太太又哈哈笑了,她舉拐劈打著,又冷冷道:“叫你知道長白杖法的厲害。”隨著她的吼叫,一片杖影往桂大雷罩上去了。
桂大雷已至只有招架之功夫了。嗨,還不止這些吶,因為這時候從北面奔馳過來兩騎快馬。
兩匹馬來的快,兩匹馬是打算過河的,偏在這山坡上遇上這一場男女大戰。
只不過當馬上的男子一看之後,他哈哈狂笑起來了。
這笑聲很懾人的,也很叫人不悅,桂大雷在砍七八刀才暴退出那片杖影,他看向來的兩騎,他也吃驚了。
“是你……媽的!”
笑聲嘎然而止,馬背上的男子沉聲道:“真是叫冤家路窄呀,孃的,咱們又在這兒遇上了。”
來的不是別人,司馬如龍是也。
司馬如龍這是陪同柳青青回開封的,卻不料會在這兒遇上了桂大雷,也算桂大雷要倒楣。
老太太端杖守在轎邊不過去,但她卻對馬上的司馬如龍道:“年輕人,小心這傢伙身上有毒!”
司馬如龍笑笑,道:“老太太,你真是好人,不過我早就知道了,他乃‘湘西殭屍’桂大雷,在道上也是呼風喚雨的大豪,只不過……”
桂大雷已吼道:“司馬如龍,操你孃的,下來,桂大爺今天超渡你。”
“哦呸!”
司馬如龍叱道:“你行嗎?”話聲中只見他一挺腰已自馬上下來了。
司馬如龍文道:“桂大雷,司馬如龍就在此先修理你一番,孃的,你們七個魔頭不是打定主意了?不是把決鬥之期擺在大年三十嗎?那麼,你是看不到了。”
桂大雷大吼:“操,你嚇不了桂大爺的,兒!”
司馬如龍動了,他的動那是比流星還要快的動作,看上去他與不動幾乎不分。
“轟!”
“殺!”
桂大雷的胯上破了半尺長,鮮血在標,而司馬如龍卻閃退在原地不動。
桂大雷挨刀大聲叫:“操你孃的,你撿便宜呀!”
司馬如龍就以為他說是剛才他同老太太搏鬥之事,而桂大雷卻又叫道:“老子一夜窮拆騰,兩個雌兒我應付,才只睡了一個時辰呀,我的兒!”
司馬如龍冷笑,道:“那麼,你可以死了。”
他又欲出刀了,只是桂大雷大叫一聲拔身就逃,他怕司馬如龍追殺,還大叫:“有種的年三十咱們拼個你死我活,誰不去誰是狗生的。”
司馬如龍卻仰天哈哈狂笑了。
柳青青拉著司馬如龍的馬過來了,她十分安慰的道:“如龍哥,咱們走啦,今天在彰德府也好。”
司馬如龍笑笑,道:“青青,我真的打算殺了他的,可是我想到咱們新婚,不宜見血腥。”
柳青青笑道:“你真好,如龍哥,上馬吧!”
轎中珍珠開口了。
她對老太太道:“他們好甜蜜的,姥姥!”
老太太道:“是的,他們很恩愛,咱們走吧!”
“忽”的,轎窗掀起來了,珍珠向剛騎上馬的司馬如龍,道:“壯士,請等一等!”
司馬如龍看過去,他的心神猛一楞,他心中吶喊,世上還有這麼美的女人呀!
“姑娘,你叫我等等?”
珍珠又站在轎外面了,她模樣便是美如柳青青也為之心神一怔。
司馬如龍道:“有事嗎?”
珍珠道:“壯士,只想向你打聽個地方。”
司馬如龍道:“你想去那裡?請問,如果我知道,定能詳細向姑娘說明。”
珍珠道:“你是好人,我會相信你告訴我的,壯士,我是想知道有個地方叫平定的嗎?”
司馬如龍一怔,道:“你問平定鎮嗎?”
珍珠道:“平定鎮郊有個紫竹林嗎?”
司馬如龍幾乎自馬背上滾下來,他楞然的道:“姑娘,我想知道你打算找什麼人?”
珍珠道:“我找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是誰?”
“他姓蘇……”
“蘇東二呀!”司馬如龍大吼。
珍珠淺淺一笑道:“對呀,蘇東二就是我丈夫,他還最愛吹笛子。”
司馬如龍哈哈—笑,道:“我們蘇兄弟最愛作白日夢,卻不料這一回他一夢成真,他果然有一位如花似玉美得冒泡的仙女呀,哈……”
老太太走向司馬如龍,道:“我問你,你同蘇東二什麼關係?”
司馬如龍道:“除了我不愛聽他的笛子之外,我二人幾乎是合穿—條褲子的好哥們,我們也一起長大,一起習武,更一起為霍先生辦事。”
老太太點點頭,道:“剛才看你的刀法是夠辣的。”
司馬如龍道:“老太太,你的一手杖法也高明呀!”
老太太吃吃笑,又露出口中幾顆“貝齒”來,老人也受用於別人的誇獎,她對珍珠道:“瞧瞧,同蘇東二的一樣,說的話也叫人受用,嘻……”
珍珠有些激動的道:“我的丈夫蘇東二,他……他現在什麼地?”
司馬如龍道:“所幸我在昨日碰見於風了,是於風告訴我的,蘇東二兩次欲出關找你的,重要事情把他耽誤了,他未出關。”
珍珠道:“不論什麼事,我都不會計較他沒找我,我知道他不會把我忘掉的。”
司馬如龍道:“頭一件事乃是為了保護文昌洞文大人,因為文大人是忠臣,咱們保他進京告御狀,也把姓魏的大奸除了。”
他抬頭著看坐在馬上的柳青青,於是,柳青青也翻身落下馬來。
司馬如龍又道:“第二件事也是繼發的,乃是霍先生當年邀了江湖九個高手,連同霍先生共十人,人稱‘十大高手會泰山’的,那是為了對付黑道九個惡魔的,不料他們黑道暗下陰謀,九個人中了‘摧命毒瘴’而亡,只逃了霍先生一個人,於是,黑道與東廠搭上線,江湖便不寧了。”
珍珠道:“是霍先生請我丈夫再出手?”
司馬如龍道:“不錯,霍先生的事,蘇東二是不會也不能拒絕的。”
老太太有些急,道:“說了半天他今在何處?”
司馬如龍興奮的道:“好像見了自己親人了,我把話說得太多了。”
他指著西北方,又道:“今在平定鎮上,霍先生也在那裡,因為紫竹林在大興土木呀!”
珍珠道:“紫竹林大興土木?”
司馬如龍道:“是的,上個月抄,東廠番子們大隊圍殺霍先生,霍先生早已把家人分散各地,他也去了五臺山,東廠番子們發了狠,一把大火便把霍先生的‘紫竹逸園’全燒掉了。”
珍珠道:“霍先生必又在原地重修了,我的東二哥也在,我要去找他。”
司馬如龍道:“霍先生叫蘇東二留下來,就是為了對付幾個魔頭呀,就像‘老超菠’葛紅、‘河澗閻王’屠天雲、‘花胡蝶’東方水兒……”
珍珠一聽,怔怔的道:“不是在關外嗎?怎麼又回來關內興風作浪了!”
司馬如龍道:“所以蘇東二要等到過了年三十才可以同姑娘你一起回關外。”
珍珠道:“為什麼要等過了年三十?”
笑笑,司馬如龍道:“年三十的正午,泰山頂上望日坪有一場黑白道大決鬥,蘇東二免不了要動刀,姑娘,你多體諒他呀!”
珍珠道:“我只要同他在一起,我不會攔阻他的。”
司馬如龍道:“那麼,姑娘一路多加小心,我送我的妻子回開封,咱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珍珠抬頭看向柳青青,笑容滿面的道:“姐姐,你很幸福呀!”
柳青青道:“是的,我嫁了司馬兄是幸福的,但我知道蘇兄弟每天都在掛念著你,你也一樣的幸福。”
珍珠道:“被人愛的人最幸福,我祝福你。”
柳青青笑笑,道:“難怪蘇兄弟常吹一首懷念曲,吹的人聽了酸鼻。”
她此言一出,珍珠落淚了。
她回身往轎中坐去,對老太太道:“姥姥,去平定鎮吧,我去找我的東二,他……為我傷心吶!”
老太太手一揮,兩個抬轎的立刻抬起轎子便往西北方奔去,剎時消失在白皚皚的山中了。
柳青青道:“如龍哥,她們走遠了。”
司馬如龍道:“真令人難以置信,世上會有這麼高貴美貌的女子,她連每—根秀髮也生的美……她……是仙女?”
柳青青道:“我是女人,我也一樣喜歡她,她乃女人中的女人,美中的美人!”
司馬如龍道:“難怪蘇東二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原來他真的有這麼一位美人呀!”
他翻身上了馬,也扶柳青青上馬,又道:“珍珠有那老太太保護,她應可安然找到平定鎮的。”
司馬如龍頭向西北方向,他似乎要確定珍珠的路走的對不對,其實他心中在琢磨,萬一珍珠路上出了意外,他對蘇東二無法交待。
司馬如龍以為自己應該保護珍珠姑娘先回到平定鎮的,那樣才算對朋友夠意思。
柳青青似乎看出來了,她淡潑一笑,道:“如龍兄,你是不是打算對蘇兄弟有所交待?”
司馬如龍道:“是有這個意思,青青。”
柳青青道:“我們已經結婚了,回去晚幾天應無什麼關係,何不陪珍珠姑娘一同去平定鎮,我也想去見見你心中尊敬的霍先生。”
司馬如龍笑了。
他立劉與柳青青撥馬便追去珍珠了,已經走到山道中了,抬轎的兩個走得不大快,老太太卻又發現司馬如龍與柳青青二人追上來了。
“停!”
抬轎的停下轎,珍珠在轎中,道:“姥姥,是他們又追來了,他們必是要送我去平定鎮的。”
果然,司馬如龍追上來便笑了:“我的弟妹呀,我忘了應該做的事了。”
珍珠在轎中笑道:“忘了先送我,是嗎?”
司馬如龍大笑道:“個蘇東二呀,他是那輩子修行的,弟妹還蘭質慧心吶,哈……”
柳青青道:“珍珠姑娘,是這樣的,東廠番子們完了,但同他們勾結的黑道魔頭還在,怕你中途碰上,我的如龍哥就不夠意思了。”
珍珠吃吃笑了。
司馬如龍的相護送,珍珠姑娘未拒絕,這一路她同柳青青二人變成好姐妹似,便司馬如龍也愉快了。
愉快的是這—路到了娘子關,竟然太平無事,天色剛晚,烏雲又布在天空中了,司馬如龍對老太太,道:“今天咱們大夥住娘子關吧!”
老太太道:“關內咱們不太熟悉,你既在此,就由你安排吧!”
就在距離隘平半里處,司馬如龍指著一家客棧的招牌,道:“看,這家‘黃土客棧’,我知道蘇東二住過。”
轎中傳來珍珠聲音,道:“姥姥,住‘黃土客棧’吧,東二住過的。”
光景只要蘇東二沾上邊,高興去沾一沾。
其實這家客棧有蘇東二的專門戶,蘇東二喜歡住在二院側耳房。
又是馬又是轎的到了“黃土客棧”門口,立刻自裡面跳出兩個夥計來:“歡迎光臨!”
這句話可並非今日才有,幾百年前就有了。
司馬如龍與柳青青下了馬,忽然間,司馬如龍怔住了,他直起脖子往門裡瞧。
柳青青也瞧進去,因為有笛子聲音傳出來了。
司馬如龍忍不住的低呼:“蘇東二,他……他在這家客棧麼?”
轎內走出珍珠姑娘,她立刻示意大夥別動。
她動,她走在臺階上。
於是,二門後傳來笛聲,笛聲是十分淒涼的,聽的人心中好像塞滿了泥巴似的不自在。
那是哀傷逾恆的,悲悽幽怨的,蘇東二與珍珠在一起的時候,他從未吹出這麼令人聽了難過的曲子。
珍珠阻在門口不進去,她也阻住別人進去,再看她那如粉玉般的面頰,淚珠兒一顆顆的往下滾,一看那就是自然的悲歡反應。
司馬如龍不愛聽蘇東二的笛子,他有些想跳腳,自言自語的道:“個蘇東二,沒事幹了,吹這種喪志的笛子叫人不舒服。”
猛古丁,珍珠尖聲叫了。
她叫著往二門奔去,口中大叫:“東二,東二,我的東二啊!”
“轟!”右邊側門小房之門拉開來,門下站的可不正是蘇東二。
蘇東二雙目從來就沒有那麼圓過,他圓目帶發呆,不自覺的張開了雙臂來。
珍珠也張開雙臂,相隔一丈遠,二人一頓間,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呼叫。
“珍珠……”
“東二……啊!”
哦,看吧,兩個人麻花兒似的扭結在一起了。
兩個人恨不得變成泥巴重新和一起似的,口對口打起仗來了,還噴噴響吶!司馬如龍與柳姑娘來了,老太太也來了,三個人傻在一邊未開口。
老太太在拭淚,她喃喃的道:“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啊!”
司馬如龍道:“蘇兄弟,夠了,你該同我們夫妻打個招呼,或者道上一句祝詞吧!”
蘇東二轉頭看,不由擁著珍珠對司馬如龍,道:“司馬兄我聽於風說了,我不只要恭賀你同柳姑娘,而且咱們馬上喝一杯。”
他轉而大聲吼叫:“夥計!”
有個夥計自前面走來,見蘇東二擁著—位天仙也似的美人兒,不由驚喜的道:“這位是……”
蘇東二道:“我的妻子。”
他在夥計驚訝中,又道:“去,為我備下最好的酒席,擺在正屋裡,酒嘛……女兒紅吧!”
老太太來了,蘇東二衝著老太太笑,道:“姥姥,真是辛苦你了。”
老太太走過去,她拉著珍珠的手道:“我們的小公主呀,你娘病也好了,一切已與平常一樣,你就安心跟著蘇東二吧,我要走了。”
珍珠道:“姥姥,代我問候娘,還有我爹,我哥。”
姥姥道:“會的,我會的。”
她對蘇東二又道:“珍珠在你這裡,你要善自保護她,知道嗎?”
蘇東二道:“我待珍珠超過對我自己的性命,姥姥,你們放心吧!”
老太太柱著杖轉身就走,蘇東二與珍珠跟隨她走到“黃士客棧”門外,兩個轎伕已在等待了。
蘇東二立刻掏出張銀票,他塞在一個轎伕手中,道:“兄弟,留著路上用。”
轎伕木然的接過銀票,仍然未說話,直待老太太低頭坐上轎,立刻住關外走去。
連夜上路,倒令司馬如龍也是一怔。
現在,大客房中一張桌子坐著兩男兩女。
蘇東二高興的與司馬如龍連幹三杯酒,他忍不住的取出笛子來。
“兄弟,這時候你還吹笛子?菜香酒也香,正要你痛快的吃個夠,你……”
蘇東二一笑,道:“司馬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吹笛子,但今天不同.當著……不,應該稱大嫂才是。”
他衝著柳青青—笑,又道:“當著大嫂與我珍珠在此,我吹笛助興,只吹一首‘仙女下凡曲’。”
柳青青與珍珠撫掌笑了。
司馬如龍道:“兄弟,你吹吧,我忍耐,我吃菜。”
蘇東二果然吹了起來,真妙音也,曲音曼妙中,彷彿就是說“仙女奔來唯我蘇某是幸,陰穢盡除獨善佳餚招待。”
吹到緊處,笛聲中似帶鏗鏘,令人精神舒暢。
司馬如龍原是毫不在意的,但當他斜目看向妻子柳青青,他發覺青青的面上有了紅霞,再看珍珠,哦,她已陶醉在蘇東二的笛聲中了。
當司馬如龍聆聽之下,不由得雙目—亮,忍不住的站了起來。
司馬如龍抖出他的尖刀在手,就在這正屋中舞了起來,他的一路刀法隨著笛聲出現了挑、刺、戳、撥、攔、劈、切、砍,一時間正屋中男的吹笛舞刀,女的全神聆聽,四個人完全進入忘我之境了。
於是,蘇東二面上出現了紅雲,而司馬如龍也已舞到氣喘吁吁了。
笛聲嘎然而止,司馬如龍立刻收刀,他怔住了:“兄弟,魔音呀,我是不由自主的。”
笑笑,蘇東二道:“對不起,害你忘了吃酒,來,我們大家乾杯!”
珍珠對柳青青道:“我也叫你嫂子,好不好?”
柳青青道:“我們是好姐妹呀,珍珠妹子。”
四個人在房中混得十分親切,珍珠如今找到了蘇東二,她高興的看著蘇東二直髮笑。
當然,蘇東二更快樂,他原本打算出關找珍珠的,如今他安心了。
蘇東二有個意見,他看著司馬如龍,再看向柳青青,他以為心中的意見必然會被司馬如龍接受。
蘇東二問司馬如龍,道:“司馬兄,你我跟在霍先生身邊也不少日子了吧!”
司馬如龍楞然,道:“十多年了,你問這些幹什麼?”
蘇東二道:“霍先生育我教我,待吾等如父……”
司馬如龍道:“是的,甚至超過親爹……”
蘇東二道:“我們卻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司馬如龍道:“怎麼說?我們做錯什麼了?”
蘇東二道:“我們自作主張在外結了婚,咱們也沒有先向霍先生說一聲,想一想,咱們太過份了。”
珍珠也怔了。
柳青青道:“真對不起霍先生。”
司馬如龍道:“兄弟,礙於情勢呀,咱們是不對,但霍先生必會應該解。”
蘇東二道:“可是如今咱們已帶著妻子來到霍先生附近了,難道不應先去拜見嗎?咱們不理會霍先生嗎?”
司馬如龍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