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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問道

    任天翔連夜從洛陽趕到王屋山,又困又乏,這一歇下來立刻倦意上湧,便靠在路邊的樹旁打盹。半夢半醒間,突被一陣悠揚的鈴鐺聲驚醒,雖然聲音聽不太真切,但任天翔卻敢肯定,這鈴鐺聲正是方才自己聽到的那個。

    任天翔尋聲望去,此時山道上的薄霧漸漸消散,一縷朝陽為山巒染上了一層金黃。朝陽之中,一匹通體漆黑、四蹄卻是白色的小毛驢,正順著山道徐徐行來。毛驢背上,有個隱約的人影,正伏在毛驢身上打盹。

    任天翔不見褚剛的蹤影,心中十分奇怪。毛驢別說在山路上.就是在平地也走不快,憑褚剛的腳力,不可能追不上這畜生,但是現在這毛驢身後,卻並沒有褚剛的身影。

    毛驢漸漸走近,任天翔又吃了一驚,只見毛驢背上是個頭髮花白的道士,正仰天躺在毛驢背上,雙目緊合發出微微的鼾聲。看他那搖搖欲墜卻又總是墜不下來的身影,任天翔心中暗自稱奇。

    那毛驢來到近前,看到任天翔與褚剛那兩匹坐騎,興奮地發出一聲長叫,將背上的道士嚇得一個激靈。他身子~挺從毛驢背上坐起,便成了個倒騎驢的姿勢,抬手在毛驢屁股上掮了一巴掌,然後又揉著惺忪睡眼破口大罵:蠢驢!大清早發什麼顛?驚了老道好夢。

    任天翔見這老道雖然年逾五旬,卻生得鶴髮童顏,膚如嬰孩,尤其五官輪廓俊朗陽剛,年輕時定是個美男子。任天翔忙稽首為禮道:荒山偶遇,也算有緣,不知道長如何稱呼?晚輩任天翔有禮了。

    老道回首瞥見了任天翔一眼,嘀咕道:大清早就遇到個衰人,驚了貧道好夢。有事說事,沒事少套近乎。任天翔雖然從未遇到過如此無禮之徒,卻也知道修道之人多有怪癖,也不計較,依舊和顏悅色問道:我和同伴原是仰慕王屋山陽臺觀之名,千里迢迢前來朝拜,誰知途中與同伴走失,不知道長可曾看到我那同伴?

    老道一聲冷哼:貧道又不是你的僕從,你丟了同伴幹我何事?

    任天翔一愣,倒也不好再問,只得轉過話題問道:那就請道長指點去往陽臺觀的道路,小生感激不盡。

    老道冷眼打量了任天翔幾眼,淡淡問:小哥兒去陽臺觀做甚?

    任天翔不敢直說,便敷衍道:只是去燒個香還個願。

    老道一聲冷哼:燒香還願該去和尚的寺廟,去道觀做甚?小小年紀便說謊成性,可惡!

    任天翔被人當面拆穿謊言,不禁有些臉紅,訕訕道:其實我是想去陽臺觀求道,只是怕人笑話,所以沒敢直說。

    老道又是一聲冷哼:"求道是好事,有何不可對人言?

    任天翔見這老道居然直呼司馬承禎大名,言語中頗為不敬,顯然並不將司馬承禎放在眼裡。他心中大為驚異,忙問道:不知道長如何稱呼?在哪裡修真?

    老道淡淡道:貧道張果,居無定所,四海為家。原來是個遊方道士,任天翔心中暗忖。這種遊方道士因為沒有廟產,主要靠在江湖上坑蒙拐騙混日子,他立刻有些輕視,不想再跟他閒扯,便賠笑問:原來是張道長,道長一定是知道陽臺觀所存了?還望道長指點迷津。

    張果打了個哈欠,懶懶道:你要去陽臺觀,跟著我走便是。正好老道也要去找司馬承禎,算你小子運氣。

    任天翔見張果的毛驢拐入了一條荒僻的岔路,擔心褚剛回來找不到自己,心中還在猶豫,張果已騎著毛驢越走越遠。他心中一橫,忙在地上畫上一個箭頭作為標記,然後牽著馬追了上去。還好山道崎嶇,老道的毛驢走不快,任天翔很快就追上了他。

    見褚剛一直沒回來,任天翔忍不住小心問道:敢問張道長,我的同伴方才聽到道長坐騎的鈴聲,尋聲追了上去,不知道長可曾看見?

    張果正倒騎著毛驢在打噸,聞言嘟囔道:方才是有個沒禮貌的傢伙攔住老道去路,算他小子倒黴,老道最見不得釋門弟子,讓我扔水潭中涼快去了。任天翔聞言大驚,不過轉而一想,褚剛身負龍象般若功,怎可能讓人輕易制服?可現在不見褚剛回來,而且這老道還知道他是釋門弟子,卻又令人不得不往壞處去想

    小路漸漸轉入半山腰一個隱秘的山谷,就見張果在驢背上伸了個懶腰,頭也不回地淡淡道:到了!

    \5\任天翔放眼望去,就見前方豁然開朗,在一片蒼翠欲滴的竹林中,一座道觀露出隱約的輪廓。任天翔欣然問:那就是陽臺觀?

    \1\張果的毛驢已停了下來,就見他轉身坐正,睡眼惺忪的眼中第一次有種凝重之色。聽任天翔在問,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道觀和那片竹林,徐徐頷首道:沒錯,那就是司馬承禎親自督造和修建的陽臺觀。

    \7\任天翔見目的地在望,心中大喜,見張果停步不前,他便抱拳一拜道:多謝道長指點,道長不跟我一起去?

    \z\張果神情凝重地盯著竹林,淡淡道:我得讓毛驢歇歇腳,你先請。

    \小\任天翔不再客氣,牽著馬大步進入了那片竹林,認準陽臺觀的方向徑直而去,但走出沒幾步就被一蓬翠竹擋住去路,他只得從一旁繞過,剛走出沒多遠,又被一片濃密的竹子擋住,只得轉向右方尋路,沒轉得幾下,他就徹底迷失了方向,放眼望去,但見四周盡是鬱鬱蔥蔥的翠竹,既看不到陽臺觀,也看不到來路。

    \說\任天翔暗自吃驚,這種情形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就像是傳說中的鬼打牆,無論他往哪個方向走,都要被竹林擋住去路。

    \網\任天翔正焦慮中,突聽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兌位轉乾位,再轉震位任天翔驚訝地回首望去,身後卻並無半個人影。他知道兌位、乾位都是八卦術語,可惜他卻不懂八卦。正在為難,就聽張果在罵:笨蛋,最粗淺的八卦方位都分不清往左,再往左前方,轉右後方,停,右轉

    在張果的指點下,任天翔懵懂地在竹林中亂穿,百十步之後,前方豁然開朗,一座道觀矗立在自己面前,門楣上有道勁的大字陽臺觀。

    任天翔大喜過望,正要上前敲門,卻見山門吱呀打開,一個小道童從山門中探出頭來,驚訝地問:你是怎麼來的?

    任天翔笑道:自然是用腳走來的。麻煩道兄替我向司馬觀主通報一聲,就說我是元丹丘道長的弟子,受他的推薦特來拜謁師門。說著將元丹丘的推薦信遞了過去。

    小道童聽聞是同門,稽首一拜:師兄在這裡稍待,我這就替你通報。

    任天翔耐心等在門外,細細打量這陽臺觀,但見其並不算宏大輝煌,卻清雅別緻,確實是個避世靜修的好去處。任天翔正在打量,突見山門一道道洞開,裡面傳來眾道士的唱諾:恭敬道友駕臨陽臺觀。

    任天翔嚇了一跳,心中暗忖:雖說是同門,也不必這麼隆重吧?見門裡靜悄悄看不到半個人影,他心中越發驚異,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門外,當然沒有不進去的道理。他將坐騎留在山門外,小心翼翼地進了大門。

    但見觀內靜悄悄看不到半個人影,任天翔不禁惴惴不安地一步步往裡走,經過大門、二門、三清殿直到後堂,才看到一個鬚髮皆白的古稀老道負手立在後殿臺階之上。老道身著一塵不染的雪白道袍,身形挺拔高瘦,微風拂動著他那飄飄衣袍和長逾一尺的如雪髯須,令他有種飄然出塵之態。

    雖然僅見過一面,但任天翔立刻就認出,這白衣老道正是受三朝皇帝奉為上賓、以文采和道門修為聞名天下的道門第一名宿司馬承禎。他正要大禮拜見,卻聽對方已先開了口:一別十餘年,師弟別來無恙啊?

    任天翔一怔,心道:他是元丹丘的師父,按輩分我得尊他一聲師爺,他卻叫我師弟,這是不是有些亂了?任天翔正自莫名其妙,突聽身後響起一聲應答:託師兄的洪福,貧道總算沒有早死。

    這一聲應答來得突兀,就在任天翔身後不及三尺,將他嚇了一跳。他慌忙回頭望去,就見張果不知何時已立在自己身後,猶如鬼魅般不帶半點聲息任滅翔這才明白,陽臺觀所有山門洞開,隆重迎接的同門道友並非自己,而是衣衫落泊、睡眼惺忪的遊方道士張果。想到他悄無聲息地一路跟著自己進來,自己競全然無覺,任天翔驚出了一聲冷汗。

    就見張果一掃先前的慵懶落泊,雙日炯炯地盯著司馬承禎嘿嘿笑道:師兄像是知道貧道要來,竟用竹林在山門外佈下了一個奇門陣,還好貧道這些年沒有丟了道門根基,不然豈不讓一片竹林攔在門外?

    司馬承禎淡淡道:師弟多心了,這片竹林只為防止邪魔外道騷擾,豈攔得住你?說到這司馬承禎的目光轉到任天翔身上,這位是

    是貧道新收的弟子,你看他根骨如何?張果微微笑道。

    司馬承禎打量任天翔兩眼,似乎並未認出他。淡淡頷首道:甚好!

    任天翔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怎麼就成了張果的弟子。他正要開口質疑,就聽司馬承禎道:師弟遠道而來,想必已經有些睏乏,我已讓弟子準備素宴,咱們師兄弟好好喝上幾杯。

    酒不忙喝。張果嘿嘿笑道,十多年前師兄憑本事贏得了聖上欽賜的法篆和丹書鐵券,成為統領天下道門的教尊。當年咱們曾約定,十年後再試修為,勝者執掌道門法篆,不知師兄可還記得?

    司馬承禎微微頷首道:不錯,我們曾有過這約定。只是我沒想到你現在才來,以為你已經放棄爭強鬥狠之心。

    張果哈哈大笑:師兄以為我是為了自己?師兄師承茅山宗上清派,屬張天師一脈;貧道則是太平道傳人,尊皇天后土。咱們雖同為道門弟子,卻非同宗,我爭法篆和丹書鐵券,實為太平道歷代前輩正名。

    司馬承禎一聲嘆息:如此說來,你我今日一戰在所難免?

    張果神情一肅:貧道為這一天已經準備了十多年,若再拖延下去,只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司馬承禎聞言緩緩抬起雙手,稽首道:那就請師弟手下留情。

    張果嘿嘿笑道:貧道性直,最煩虛情假意,什麼手下留情的話既不會說,也不會做。有本事你再傷我一次,讓我永遠絕了翻身的念頭。

    話音未落,張果已大袖飄飄向前滑行,身形方動,就帶起一面有如實質的氣牆,向臺階上的司馬承禎擠壓過去。就見司馬承禎的身形徐徐凌空升起,天馬行空般從張果頭頂飄然掠過,穩穩落在後院中央。張果雙袖帶起的氣牆,撞在方才司馬承禎身後的後殿門上,但見兩扇半尺厚的楠木大門,猶如被無形的大手揉碎的紙板,慢慢癟了進去,整個後殿也像是被大力推搡,發出一陣搖晃,青磚紅牆猶如蛛絲般開裂,猶如遭受了強烈地震的摧殘。

    任天翔雖然從小在義安堂長大,見過不少江湖豪傑爭強鬥狠,卻從未見過有人竟能憑兩袖帶起的勁風,幾乎將一座十餘丈見方、磚石砌成的殿堂推翻,他不禁目瞪口呆愣在當場。

    張果一擊落空,身子立刻向後飛退,半空中已折身回手,倏然指向後院中央的司馬承禎。人未至,指尖發出的銳風已有如實質之箭,凌空射向司馬承禎胸膛。

    司馬承禎身形一晃,那一縷指風射在青石鋪成的地面,巴掌厚的青石板應聲裂為數塊。任天翔雖然離那一指甚遠,卻也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迫力,不由自主向後退卻。卻見二人已經糾纏在一起,但見司馬承禎大袖飄飄,白衣如雪,宛若凌空飛舞的天外之仙;而張果道袍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進退之間只看到一道灰影倏然來去,縹緲恍惚有如幻影。任天翔雖遠離二人惡鬥的戰場,卻依然被陣陣氣勁激盪得站立不穩,有如巨浪中的浮萍,想要逃離也不能夠。

    直到此時任天翔才明白,陽臺觀為何不見別的道士,定是司馬承禎知道與張果必有一戰,而以二人之功力,任何人靠近都非常危險,所以早已令門人遠避。直到此時任天翔也才相信,褚剛真的是被張果扔到了水中。雖然褚剛已算得上江湖上頂尖的高手,但在張果面前,依舊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在任天翔見過的高手中,也許只有沃羅西國師菩提生大師,可與張果、司馬承禎二人相提並論。

    但見二人身形越來越快,翩翩然猶如仙人起舞。二人的身影也因為太快,漸漸幻化成無數道虛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瞬息無蹤,卻又無處不在,令人目不暇接。

    任天翔猶如置身於風暴中的一葉小舟,又如溺水之人,雙手亂抓腳下亂撞,卻怎麼也無法上岸。正焦急萬分之時,突聽張果一聲暴喝,氣浪如濤洶湧而起,向司馬承禎鋪天蓋地地拍去。這一擊雖然是指向司馬承禎,但任天翔也被這股氣浪帶起,身不由己地向後飛去,他的腦袋直衝石牆,要真撞上必定是腦袋開花。

    就在此時,司馬承禎一手護胸抵擋張果驚天一擊,一手劃圈捲起一股旋風,緊緊吸住了任天翔的腳踝,將他拖了同來。不過這一分力,他無法再抵擋張果驚天動地的一擊,身子如流星般向後飛去,重重撞在身後的石牆上。

    住手!隨著一聲驚呼,一道清影攔在了張果面前。張果本待乘勝追擊,卻突然目瞪口呆愣在當場。但見進來的是一個年近五句的中年道姑,青衫飄飄身材婀娜,舉手投足間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雍容氣度。

    任天翔糊里糊塗從地上爬起來,還不知方才已經從鬼門關上打了個來回。此時那如濤的氣勁已經全部消失,只剩下滿地的狼藉。就見司馬承禎雖然勉強掙扎著站起,但已是腳下虛浮搖搖欲倒,嘴角更有血跡滲出。張果則目瞪口呆地站在他面前,二人中間,攔著一個青衫飄忽的中年道姑。任天翔一見這道姑模樣,心中更是吃驚,沒想到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妹妹玉真公主,竟然也捲入其中。他不禁幸災樂禍地想:這下有好戲看了,不知道張果這老牛鼻子,是不是連公主都敢動。

    玉真,你怎麼會在這裡?張果顯得十分吃驚,神情頗有些古怪。

    玉真公主以複雜的眼神打量著張果,突然淚珠滾滾,澀聲問:張果!果然是你?快二十年了,我以為這輩子再見不到你

    張果突然發現玉真公主身披道袍,又吃了一驚:你、你堂堂皇室公主,怎麼會做了道姑?玉真公主悽然一笑:我這輩子好像天生就與道門有緣,從小就對道門的修真煉氣感興趣,青春年少時又遇到一個英俊瀟灑的風流道士嫁給他時,他卻連夜逃走,再無音訊。為了找到他,我便入了道門,拜在與他齊名的道門名宿司馬承禎門下,卻沒想到他竟是司馬承禎的同門師弟,如此說來,我得尊他一聲師叔了?

    張果神情越發尷尬,訥訥道:當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為了奪得法篆和丹書鐵卷,我與司馬承禎難免一戰,生死難測。我豈能因此而耽誤你一生?尤其皇上要我還俗做駙馬,我只好一走了之。

    那現在呢?玉真公主質問。

    現在?張果搖頭苦笑道,現在張果已老,早已沒了當年的風流和荒唐。你就當張果已死,現在只有一個年過半百的遊方老道,他叫張果老。"

    玉真公主苦澀地道:我知道你一心修真向道,無意榮華富貴,更受不了皇家的約束。我不怪你當年逃婚.可你為何要帶走咱們的女兒?她出生還不到半個時辰,甚至都沒來得及吃我一口奶水!

    張果滿面通紅,訥訥解釋道:我這也是為你好?既然我;~it-b你成親-那咱們的女兒你如何向別人交代?你皇兄雖然最疼你,可也不能讓你帶著個孩子嫁人啊。我怕咱們的孩子會遭不測,又怕她成為一個沒爹沒孃的孤兒,所以才偷入皇宮,冒險將她帶走。那她現在在哪裡?玉真公主神情激盪,忍不住上前兩步.她現存也該有十八歲了她長什麼樣?快帶我去見她!見張果目光躲閃,神情愧疚.玉真公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快告訴我她存哪裡!

    張果輕輕掙開玉真公主的手,低頭訥訥道:我帶著女兒去與司馬承禎賭鬥,結果身負重傷。當天夜裡義遭到仇家的追殺.不得已將孩子藏在一座道觀外。待我甩開仇家再回夫找時,孩子已經不見了蹤影、我想她多半是被仇家發現,被他們帶走了。

    玉真公主聞言大急,忙問:那些是什麼人?你有沒有再找?

    張果搖頭嘆道:他們是北方薩滿教徒。我一路追蹤他們到幽州蓬山,與蓬山老母又捫打了一架.結果傷上加傷,差點將命丟在了蓬山。後來我又多方打聽,卻始終沒有找到女兒:

    玉真公主呆了一呆.突然淚如雨下:我昔命的孩子,娘一定要找到你!說著面色一冷,猛然向張果撲去.厲聲大叫,都是你這混蛋。還我女兒!快還我女兒!

    張果急忙躲閃,左支右絀頗為狼狽..本來憑他的修為,玉真公={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但他心中有愧,不敢還手,加上一場惡戰,體力消耗大半,在玉真公主憤怒攻擊下.只有狼狽躲閃-一任天翔聽到二人先前對話,心中一動,連忙問:張道長,你可還記得將女兒藏在哪座道觀門外?

    二人停下手,張果悻悻道:當時被仇家追殺得慘,哪顧得上細看?只記得是驪山的一處道觀,名字卻沒來得及看。

    任天翔急忙問:你可給女兒留下什麼信物?

    有!就是半塊鏤空、刻有八卦圖的玉佩。張果沉吟道,除此之外還有我一一件道袍。那玉佩半塊我給了玉真,另外半塊則留給了女兒。

    任天翔面露喜色道:能不能給我看看?玉真公主忙拿出懷中珍藏著的半塊玉佩,小心翼翼遞過來。任天翔~一見之下再無懷疑,果然跟驪山太真觀慧儀所藏的玉佩是同一塊,這樣看來慧儀就是他們丟失的女兒!

    玉真公主見任天翔面色有異。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喝道:你見過這樣的玉佩?你見過我的女兒?

    任天翔感到手腕上一股大力傳來,忙誇張地叫了起來。聽他連連叫痛,玉真公主這才醒悟,鬆了手。任天翔掙脫玉真公主的掌握,揉著手腕道:本來我似乎見過這樣半塊玉佩,結果被公主一嚇,又給忘了。

    玉真公主鳳目一瞪就要發火,任大翔忙護住腦袋連聲討饒:等等,你讓我好好想想,你要再這樣嚇我,鬧不好我就徹底失憶,再想不起來。

    玉真公主悻悻地收回手,喝道:你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口,只要告訴我女兒下落,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任天翔就等著公主這話,忙道:其實,我是來向司馬先生學道

    玉真公主這才想起師父,回首望去,就見司馬承禎臉色煞白,嘴角血跡殷然,顯然方才那下傷得不輕。她忙問:師父,你沒事吧?

    司馬承禎勉強~笑:還死不了。想不到師弟竟練成了道門最高深的陰陽訣,為兄甘拜下風。

    等等!任天翔一來惱恨張果方才那全力一擊,全然不顧自己的死活,二來感激司馬承禎出手相救,加上還要求司馬承禎教自己一些道門經典.忙開口幫他說話,司馬先生不忙急著認輸。方才你只是為了救人才遭重創,張道長勝之不武。

    張果雖一心想奪回法篆和丹書鐵卷,但也不好意思自認為勝。回想方才那一擊,司馬承禎若不救任天翔,未必就擋不住。張果略一遲疑,無奈嘆道:我閉關十五年,雖練成陰陽訣,卻依然不敢說能勝過師兄。方才師兄並非因實力而輸,貧道豈能自認為勝?我給你三個月時間養傷,三個月後咱們再決高低。說完張果又轉向任天翔,懇切道:公子若真知道我女兒下落,還望不吝相告.以後你但有為難之事,我張果也必定全力以赴幫你。

    任天翔大喜過望,忙道:我以前確實在一個妙齡道姑那裡見過這樣半塊玉佩,只是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你們的女兒。

    快說,她到底在哪裡?張果與玉真公主幾乎同時將任天翔拎了起來。任天翔生怕他們一時激動收不住力.趕緊道:她在驪山太真宮,是宮妙子的弟子。道號慧儀。話音剛落,張果與玉真公主已丟開任天翔,奪門而去。

    直到此時,任天翔才有機會向司馬承禎道謝:多謝道長方才出手相救,晚輩給您老請安了!司馬承禎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初給洛陽安國觀進奉陶玉的那個年輕商人。我現在的日常用瓷。大多是你的進奉。不知你有何事?"

    任天翔奇道:方才不是有道童將我師父的信送進來了麼?那正是我來拜見道長的原因。司馬承禎這才醒悟,從袖中掏出那封尚未拆封的信件,拆信一看,這才明白原委,問道:你是元丹丘的弟子?

    任天翔估計元丹丘有事不會瞞著他師父,畢竟比較起來,他跟司馬承禎的關係,肯定超過自己這個所謂的弟子。想到這任天翔便實言相告:不瞞司馬先生說,我只是在九歲的時候跟隨元丹丘師父學過幾個月劍法,但什麼也沒學會。不過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所以元道長在我心目中永遠足我師父。不過我沒學到他半點皮毛,所以不敢自認是茅山宗上清派弟子,以免給司馬道長丟臉。

    司馬承禎意味深長地問:那你今天為何突然想起來見我?任天翔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實言相告道:我是想求道長傳我一些本門知識,然後將我推薦到皇上面前。我想做官,卻又沒有李白、王維之流的文采和名聲,更沒有他們那種出口成章的本事,只好效法前人,走終南捷徑。

    司馬承禎淡淡問:你為何要做官?

    任天翔坦然道:如果我說為了江山社稷或為了黎民百姓,那一定是在扯淡。其實我只是想幫自己的妹妹,不想看到她將來受苦。"

    你倒是很坦白!司馬承禎沒有再問,負手走向內堂,頭也不回地淡淡道。你跟我來。

    任天翔心懷忐忑地隨司馬承禎穿過後堂,來到後院一座孤零零的三層小樓。就見門楣上鐫刻確藏經閣三個大字。進門後但見四面都是書櫃,各類書籍不計其數,司馬承禎在正中的蒲團上坐了下來,然後示意任天翔坐到他面前,這才淡淡問:你讀過些什麼書?

    任天翔不好意思撓撓頭:我少年時荒唐糊塗,雖然跟不少老師學過四書五經,但都不求甚解。不過比起那些艱深晦澀的四書五經,我更喜歡讀一些野史怪談和旁門左道,所以嚴格說來,我真沒讀過什麼有用的書。,,司馬承禎點點頭,抬手指向周圍的書架,淡淡道:這座藏經閣中,不光有我道門歷代宗師的著作和典籍,也有釋門、儒門、商門的代表經典以及先秦時諸子百家的各種學說和著作,包括老子、墨子、孔子、苟子、韓非子等先秦諸聖的代表作,以及道家、儒家、法家、兵家、雜家等流派的經典,是我窮一生之力蒐羅所得。你若想得我推薦進入朝堂,至少要有點真才實學。我不要你記下先賢佔聖的至理名苦或鴻篇鉅著,但你必須知道每一個流派的精髓所在,理解他們的精神內核,知道他們的優勢和不足.並加以運廂和改良。"

    任天翔看著那些堆到房頂的書,不但目瞪口呆:這裡有多少書?,,司馬承禎淡淡道:這一層有一萬二千七百八十九冊,加上樓上兩層,共是四萬六千三百五十六冊。"

    我的個乖乖!任天翔目瞪口呆,將這些書都看完,只怕得幾百年後吧?無須每一本都看。司馬承禎道,"我會給你列個書單。我給你三個月時間,這三個月你不能出藏經閻大門。如果三個月內你能掌握諸子百家的精神內核,知道他們各自的優劣,我會考慮將你推薦給皇帝。

    任天翔從來就沒認真讀過書,要他三個月不出門專心讀書,這簡直要了他的命,但為了天琪.他一咬牙就答應下來:好!邪我就試試。

    這是一次考驗。閉馬承禎淡淡道,"三個月後你若達不到我的要求,那就別再費盡心機來找我.這世上沒有什麼捷徑,只有機遇加汗水。現在我可以給你這個機遇,但是誰也代替不了你自己的汗水。

    任天翔慎重其事地點點頭:多謝道長指點,我一定不讓你失望。

    司馬承禎道:明天開始,我就將你鎖在藏經閣.三個月後咱們再見。

    任天翔正待答應,突聽外面腳步聲響,一個道士氣喘吁吁地進來稟報:"師父,有個大漢在門外要硬闖,幾個師兄弟都攔他不住。看他的武功像是出自釋門少林寺,卻又比尋常少林弟子高出許多。

    任天翔一聽便猜到是褚剛,忙笑道:"這是隨我前來的同伴,與我在路上走失。沒想到他找到了這裡.待我去看看。

    任天翔跟隨那道士匆匆來到大門,就見門外果然是褚剛。但見他渾身溼透,幾個道士正攔著他,阻止他往裡闖。見到任天翔出來,他臉七的焦急變成了驚喜,大叫道:公子你沒事?

    任天翔奇道:我有何事?你這是怎麼回事?

    褚剛氣沖沖道:還不是那個倒騎毛驢的牛鼻子老道!我追上去好言好語向他問路,他卻問我是不是少林寺弟子,我剛說是,他便突然出手一把扣住我穴道,將我一腳踢入水潭中。幸虧我內力深厚,在水潭中泡了半個時辰也沒事。我擔心公子遇到他吃虧,待穴道解開就趕緊一路尋來,總算找到這陽臺觀。哪想到這幫臭道士不讓我進去,我只好往裡硬闖。

    任天翔知道褚剛在張果那裡莫名其妙吃了大虧,心中定憋著一股怒火,好不容易找到陽臺觀,遇上道士阻攔自然爆發。

    見褚剛猶在怒氣衝衝,任天翔忙笑道:褚兄不必擔心,我沒事。對了,我要留在陽臺觀三個月,你先回去,陶莊的生意就拜託你照看了——

    褚剛有些意外,忙問:公子為何要留存這裡?

    任天翔苦笑道:我要留在這裡讀三個月的書,你回去告訴上官雲姝,請她轉告韓國夫人,我三個月後就回長安。另外,將洛陽的陶玉分一半到長安,交給韓國夫人經營。略頓了頓,任天翔小聲道,另外,天琪那裡還請褚兄幫我照顧,總之別讓她受什麼委屈就是。

    褚剛點點頭,奇道:公子要讀書?你沒事吧?

    任天翔無奈苦笑:這是司馬道長的條件,我要想得他推薦,只能答應。你放心,我連出家做道士都不怕,讀幾個月書算得了什麼?你先回去,三個月後來接我。

    將褚剛送走後,任天翔毅然走向陽臺觀後院的藏經閣,並對迎出來的司馬承禎道:"反正都要關三個月,不如就從今天開始吧。請給我準備燈籠火燭,今晚我要通宵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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