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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问道

    任天翔连夜从洛阳赶到王屋山,又困又乏,这一歇下来立刻倦意上涌,便靠在路边的树旁打盹。半梦半醒间,突被一阵悠扬的铃铛声惊醒,虽然声音听不太真切,但任天翔却敢肯定,这铃铛声正是方才自己听到的那个。

    任天翔寻声望去,此时山道上的薄雾渐渐消散,一缕朝阳为山峦染上了一层金黄。朝阳之中,一匹通体漆黑、四蹄却是白色的小毛驴,正顺着山道徐徐行来。毛驴背上,有个隐约的人影,正伏在毛驴身上打盹。

    任天翔不见褚刚的踪影,心中十分奇怪。毛驴别说在山路上.就是在平地也走不快,凭褚刚的脚力,不可能追不上这畜生,但是现在这毛驴身后,却并没有褚刚的身影。

    毛驴渐渐走近,任天翔又吃了一惊,只见毛驴背上是个头发花白的道士,正仰天躺在毛驴背上,双目紧合发出微微的鼾声。看他那摇摇欲坠却又总是坠不下来的身影,任天翔心中暗自称奇。

    那毛驴来到近前,看到任天翔与褚刚那两匹坐骑,兴奋地发出一声长叫,将背上的道士吓得一个激灵。他身子~挺从毛驴背上坐起,便成了个倒骑驴的姿势,抬手在毛驴屁股上掮了一巴掌,然后又揉着惺忪睡眼破口大骂:蠢驴!大清早发什么颠?惊了老道好梦。

    任天翔见这老道虽然年逾五旬,却生得鹤发童颜,肤如婴孩,尤其五官轮廓俊朗阳刚,年轻时定是个美男子。任天翔忙稽首为礼道:荒山偶遇,也算有缘,不知道长如何称呼?晚辈任天翔有礼了。

    老道回首瞥见了任天翔一眼,嘀咕道:大清早就遇到个衰人,惊了贫道好梦。有事说事,没事少套近乎。任天翔虽然从未遇到过如此无礼之徒,却也知道修道之人多有怪癖,也不计较,依旧和颜悦色问道:我和同伴原是仰慕王屋山阳台观之名,千里迢迢前来朝拜,谁知途中与同伴走失,不知道长可曾看到我那同伴?

    老道一声冷哼:贫道又不是你的仆从,你丢了同伴干我何事?

    任天翔一愣,倒也不好再问,只得转过话题问道:那就请道长指点去往阳台观的道路,小生感激不尽。

    老道冷眼打量了任天翔几眼,淡淡问:小哥儿去阳台观做甚?

    任天翔不敢直说,便敷衍道:只是去烧个香还个愿。

    老道一声冷哼:烧香还愿该去和尚的寺庙,去道观做甚?小小年纪便说谎成性,可恶!

    任天翔被人当面拆穿谎言,不禁有些脸红,讪讪道:其实我是想去阳台观求道,只是怕人笑话,所以没敢直说。

    老道又是一声冷哼:"求道是好事,有何不可对人言?

    任天翔见这老道居然直呼司马承祯大名,言语中颇为不敬,显然并不将司马承祯放在眼里。他心中大为惊异,忙问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在哪里修真?

    老道淡淡道:贫道张果,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原来是个游方道士,任天翔心中暗忖。这种游方道士因为没有庙产,主要靠在江湖上坑蒙拐骗混日子,他立刻有些轻视,不想再跟他闲扯,便赔笑问:原来是张道长,道长一定是知道阳台观所存了?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张果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你要去阳台观,跟着我走便是。正好老道也要去找司马承祯,算你小子运气。

    任天翔见张果的毛驴拐入了一条荒僻的岔路,担心褚刚回来找不到自己,心中还在犹豫,张果已骑着毛驴越走越远。他心中一横,忙在地上画上一个箭头作为标记,然后牵着马追了上去。还好山道崎岖,老道的毛驴走不快,任天翔很快就追上了他。

    见褚刚一直没回来,任天翔忍不住小心问道:敢问张道长,我的同伴方才听到道长坐骑的铃声,寻声追了上去,不知道长可曾看见?

    张果正倒骑着毛驴在打吨,闻言嘟囔道:方才是有个没礼貌的家伙拦住老道去路,算他小子倒霉,老道最见不得释门弟子,让我扔水潭中凉快去了。任天翔闻言大惊,不过转而一想,褚刚身负龙象般若功,怎可能让人轻易制服?可现在不见褚刚回来,而且这老道还知道他是释门弟子,却又令人不得不往坏处去想

    小路渐渐转入半山腰一个隐秘的山谷,就见张果在驴背上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到了!

    \5\任天翔放眼望去,就见前方豁然开朗,在一片苍翠欲滴的竹林中,一座道观露出隐约的轮廓。任天翔欣然问:那就是阳台观?

    \1\张果的毛驴已停了下来,就见他转身坐正,睡眼惺忪的眼中第一次有种凝重之色。听任天翔在问,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观和那片竹林,徐徐颔首道:没错,那就是司马承祯亲自督造和修建的阳台观。

    \7\任天翔见目的地在望,心中大喜,见张果停步不前,他便抱拳一拜道:多谢道长指点,道长不跟我一起去?

    \z\张果神情凝重地盯着竹林,淡淡道:我得让毛驴歇歇脚,你先请。

    \小\任天翔不再客气,牵着马大步进入了那片竹林,认准阳台观的方向径直而去,但走出没几步就被一蓬翠竹挡住去路,他只得从一旁绕过,刚走出没多远,又被一片浓密的竹子挡住,只得转向右方寻路,没转得几下,他就彻底迷失了方向,放眼望去,但见四周尽是郁郁葱葱的翠竹,既看不到阳台观,也看不到来路。

    \说\任天翔暗自吃惊,这种情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就像是传说中的鬼打墙,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都要被竹林挡住去路。

    \网\任天翔正焦虑中,突听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兑位转乾位,再转震位任天翔惊讶地回首望去,身后却并无半个人影。他知道兑位、乾位都是八卦术语,可惜他却不懂八卦。正在为难,就听张果在骂:笨蛋,最粗浅的八卦方位都分不清往左,再往左前方,转右后方,停,右转

    在张果的指点下,任天翔懵懂地在竹林中乱穿,百十步之后,前方豁然开朗,一座道观矗立在自己面前,门楣上有道劲的大字阳台观。

    任天翔大喜过望,正要上前敲门,却见山门吱呀打开,一个小道童从山门中探出头来,惊讶地问:你是怎么来的?

    任天翔笑道:自然是用脚走来的。麻烦道兄替我向司马观主通报一声,就说我是元丹丘道长的弟子,受他的推荐特来拜谒师门。说着将元丹丘的推荐信递了过去。

    小道童听闻是同门,稽首一拜:师兄在这里稍待,我这就替你通报。

    任天翔耐心等在门外,细细打量这阳台观,但见其并不算宏大辉煌,却清雅别致,确实是个避世静修的好去处。任天翔正在打量,突见山门一道道洞开,里面传来众道士的唱诺:恭敬道友驾临阳台观。

    任天翔吓了一跳,心中暗忖:虽说是同门,也不必这么隆重吧?见门里静悄悄看不到半个人影,他心中越发惊异,不过既然已经到了门外,当然没有不进去的道理。他将坐骑留在山门外,小心翼翼地进了大门。

    但见观内静悄悄看不到半个人影,任天翔不禁惴惴不安地一步步往里走,经过大门、二门、三清殿直到后堂,才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古稀老道负手立在后殿台阶之上。老道身着一尘不染的雪白道袍,身形挺拔高瘦,微风拂动着他那飘飘衣袍和长逾一尺的如雪髯须,令他有种飘然出尘之态。

    虽然仅见过一面,但任天翔立刻就认出,这白衣老道正是受三朝皇帝奉为上宾、以文采和道门修为闻名天下的道门第一名宿司马承祯。他正要大礼拜见,却听对方已先开了口:一别十余年,师弟别来无恙啊?

    任天翔一怔,心道:他是元丹丘的师父,按辈分我得尊他一声师爷,他却叫我师弟,这是不是有些乱了?任天翔正自莫名其妙,突听身后响起一声应答:托师兄的洪福,贫道总算没有早死。

    这一声应答来得突兀,就在任天翔身后不及三尺,将他吓了一跳。他慌忙回头望去,就见张果不知何时已立在自己身后,犹如鬼魅般不带半点声息任灭翔这才明白,阳台观所有山门洞开,隆重迎接的同门道友并非自己,而是衣衫落泊、睡眼惺忪的游方道士张果。想到他悄无声息地一路跟着自己进来,自己竞全然无觉,任天翔惊出了一声冷汗。

    就见张果一扫先前的慵懒落泊,双日炯炯地盯着司马承祯嘿嘿笑道:师兄像是知道贫道要来,竟用竹林在山门外布下了一个奇门阵,还好贫道这些年没有丢了道门根基,不然岂不让一片竹林拦在门外?

    司马承祯淡淡道:师弟多心了,这片竹林只为防止邪魔外道骚扰,岂拦得住你?说到这司马承祯的目光转到任天翔身上,这位是

    是贫道新收的弟子,你看他根骨如何?张果微微笑道。

    司马承祯打量任天翔两眼,似乎并未认出他。淡淡颔首道:甚好!

    任天翔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就成了张果的弟子。他正要开口质疑,就听司马承祯道:师弟远道而来,想必已经有些困乏,我已让弟子准备素宴,咱们师兄弟好好喝上几杯。

    酒不忙喝。张果嘿嘿笑道,十多年前师兄凭本事赢得了圣上钦赐的法篆和丹书铁券,成为统领天下道门的教尊。当年咱们曾约定,十年后再试修为,胜者执掌道门法篆,不知师兄可还记得?

    司马承祯微微颔首道:不错,我们曾有过这约定。只是我没想到你现在才来,以为你已经放弃争强斗狠之心。

    张果哈哈大笑:师兄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师兄师承茅山宗上清派,属张天师一脉;贫道则是太平道传人,尊皇天后土。咱们虽同为道门弟子,却非同宗,我争法篆和丹书铁券,实为太平道历代前辈正名。

    司马承祯一声叹息:如此说来,你我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张果神情一肃:贫道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十多年,若再拖延下去,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司马承祯闻言缓缓抬起双手,稽首道:那就请师弟手下留情。

    张果嘿嘿笑道:贫道性直,最烦虚情假意,什么手下留情的话既不会说,也不会做。有本事你再伤我一次,让我永远绝了翻身的念头。

    话音未落,张果已大袖飘飘向前滑行,身形方动,就带起一面有如实质的气墙,向台阶上的司马承祯挤压过去。就见司马承祯的身形徐徐凌空升起,天马行空般从张果头顶飘然掠过,稳稳落在后院中央。张果双袖带起的气墙,撞在方才司马承祯身后的后殿门上,但见两扇半尺厚的楠木大门,犹如被无形的大手揉碎的纸板,慢慢瘪了进去,整个后殿也像是被大力推搡,发出一阵摇晃,青砖红墙犹如蛛丝般开裂,犹如遭受了强烈地震的摧残。

    任天翔虽然从小在义安堂长大,见过不少江湖豪杰争强斗狠,却从未见过有人竟能凭两袖带起的劲风,几乎将一座十余丈见方、砖石砌成的殿堂推翻,他不禁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张果一击落空,身子立刻向后飞退,半空中已折身回手,倏然指向后院中央的司马承祯。人未至,指尖发出的锐风已有如实质之箭,凌空射向司马承祯胸膛。

    司马承祯身形一晃,那一缕指风射在青石铺成的地面,巴掌厚的青石板应声裂为数块。任天翔虽然离那一指甚远,却也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不由自主向后退却。却见二人已经纠缠在一起,但见司马承祯大袖飘飘,白衣如雪,宛若凌空飞舞的天外之仙;而张果道袍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进退之间只看到一道灰影倏然来去,缥缈恍惚有如幻影。任天翔虽远离二人恶斗的战场,却依然被阵阵气劲激荡得站立不稳,有如巨浪中的浮萍,想要逃离也不能够。

    直到此时任天翔才明白,阳台观为何不见别的道士,定是司马承祯知道与张果必有一战,而以二人之功力,任何人靠近都非常危险,所以早已令门人远避。直到此时任天翔也才相信,褚刚真的是被张果扔到了水中。虽然褚刚已算得上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但在张果面前,依旧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在任天翔见过的高手中,也许只有沃罗西国师菩提生大师,可与张果、司马承祯二人相提并论。

    但见二人身形越来越快,翩翩然犹如仙人起舞。二人的身影也因为太快,渐渐幻化成无数道虚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瞬息无踪,却又无处不在,令人目不暇接。

    任天翔犹如置身于风暴中的一叶小舟,又如溺水之人,双手乱抓脚下乱撞,却怎么也无法上岸。正焦急万分之时,突听张果一声暴喝,气浪如涛汹涌而起,向司马承祯铺天盖地地拍去。这一击虽然是指向司马承祯,但任天翔也被这股气浪带起,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去,他的脑袋直冲石墙,要真撞上必定是脑袋开花。

    就在此时,司马承祯一手护胸抵挡张果惊天一击,一手划圈卷起一股旋风,紧紧吸住了任天翔的脚踝,将他拖了同来。不过这一分力,他无法再抵挡张果惊天动地的一击,身子如流星般向后飞去,重重撞在身后的石墙上。

    住手!随着一声惊呼,一道清影拦在了张果面前。张果本待乘胜追击,却突然目瞪口呆愣在当场。但见进来的是一个年近五句的中年道姑,青衫飘飘身材婀娜,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

    任天翔糊里糊涂从地上爬起来,还不知方才已经从鬼门关上打了个来回。此时那如涛的气劲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就见司马承祯虽然勉强挣扎着站起,但已是脚下虚浮摇摇欲倒,嘴角更有血迹渗出。张果则目瞪口呆地站在他面前,二人中间,拦着一个青衫飘忽的中年道姑。任天翔一见这道姑模样,心中更是吃惊,没想到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妹妹玉真公主,竟然也卷入其中。他不禁幸灾乐祸地想:这下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张果这老牛鼻子,是不是连公主都敢动。

    玉真,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果显得十分吃惊,神情颇有些古怪。

    玉真公主以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张果,突然泪珠滚滚,涩声问:张果!果然是你?快二十年了,我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

    张果突然发现玉真公主身披道袍,又吃了一惊:你、你堂堂皇室公主,怎么会做了道姑?玉真公主凄然一笑:我这辈子好像天生就与道门有缘,从小就对道门的修真炼气感兴趣,青春年少时又遇到一个英俊潇洒的风流道士嫁给他时,他却连夜逃走,再无音讯。为了找到他,我便入了道门,拜在与他齐名的道门名宿司马承祯门下,却没想到他竟是司马承祯的同门师弟,如此说来,我得尊他一声师叔了?

    张果神情越发尴尬,讷讷道:当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了夺得法篆和丹书铁卷,我与司马承祯难免一战,生死难测。我岂能因此而耽误你一生?尤其皇上要我还俗做驸马,我只好一走了之。

    那现在呢?玉真公主质问。

    现在?张果摇头苦笑道,现在张果已老,早已没了当年的风流和荒唐。你就当张果已死,现在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游方老道,他叫张果老。"

    玉真公主苦涩地道:我知道你一心修真向道,无意荣华富贵,更受不了皇家的约束。我不怪你当年逃婚.可你为何要带走咱们的女儿?她出生还不到半个时辰,甚至都没来得及吃我一口奶水!

    张果满面通红,讷讷解释道:我这也是为你好?既然我;~it-b你成亲-那咱们的女儿你如何向别人交代?你皇兄虽然最疼你,可也不能让你带着个孩子嫁人啊。我怕咱们的孩子会遭不测,又怕她成为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所以才偷入皇宫,冒险将她带走。那她现在在哪里?玉真公主神情激荡,忍不住上前两步.她现存也该有十八岁了她长什么样?快带我去见她!见张果目光躲闪,神情愧疚.玉真公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快告诉我她存哪里!

    张果轻轻挣开玉真公主的手,低头讷讷道:我带着女儿去与司马承祯赌斗,结果身负重伤。当天夜里义遭到仇家的追杀.不得已将孩子藏在一座道观外。待我甩开仇家再回夫找时,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想她多半是被仇家发现,被他们带走了。

    玉真公主闻言大急,忙问:那些是什么人?你有没有再找?

    张果摇头叹道:他们是北方萨满教徒。我一路追踪他们到幽州蓬山,与蓬山老母又扪打了一架.结果伤上加伤,差点将命丢在了蓬山。后来我又多方打听,却始终没有找到女儿:

    玉真公主呆了一呆.突然泪如雨下:我昔命的孩子,娘一定要找到你!说着面色一冷,猛然向张果扑去.厉声大叫,都是你这混蛋。还我女儿!快还我女儿!

    张果急忙躲闪,左支右绌颇为狼狈..本来凭他的修为,玉真公={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但他心中有愧,不敢还手,加上一场恶战,体力消耗大半,在玉真公主愤怒攻击下.只有狼狈躲闪-一任天翔听到二人先前对话,心中一动,连忙问:张道长,你可还记得将女儿藏在哪座道观门外?

    二人停下手,张果悻悻道:当时被仇家追杀得惨,哪顾得上细看?只记得是骊山的一处道观,名字却没来得及看。

    任天翔急忙问:你可给女儿留下什么信物?

    有!就是半块镂空、刻有八卦图的玉佩。张果沉吟道,除此之外还有我一一件道袍。那玉佩半块我给了玉真,另外半块则留给了女儿。

    任天翔面露喜色道:能不能给我看看?玉真公主忙拿出怀中珍藏着的半块玉佩,小心翼翼递过来。任天翔~一见之下再无怀疑,果然跟骊山太真观慧仪所藏的玉佩是同一块,这样看来慧仪就是他们丢失的女儿!

    玉真公主见任天翔面色有异。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喝道:你见过这样的玉佩?你见过我的女儿?

    任天翔感到手腕上一股大力传来,忙夸张地叫了起来。听他连连叫痛,玉真公主这才醒悟,松了手。任天翔挣脱玉真公主的掌握,揉着手腕道:本来我似乎见过这样半块玉佩,结果被公主一吓,又给忘了。

    玉真公主凤目一瞪就要发火,任大翔忙护住脑袋连声讨饶:等等,你让我好好想想,你要再这样吓我,闹不好我就彻底失忆,再想不起来。

    玉真公主悻悻地收回手,喝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只要告诉我女儿下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任天翔就等着公主这话,忙道:其实,我是来向司马先生学道

    玉真公主这才想起师父,回首望去,就见司马承祯脸色煞白,嘴角血迹殷然,显然方才那下伤得不轻。她忙问:师父,你没事吧?

    司马承祯勉强~笑:还死不了。想不到师弟竟练成了道门最高深的阴阳诀,为兄甘拜下风。

    等等!任天翔一来恼恨张果方才那全力一击,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二来感激司马承祯出手相救,加上还要求司马承祯教自己一些道门经典.忙开口帮他说话,司马先生不忙急着认输。方才你只是为了救人才遭重创,张道长胜之不武。

    张果虽一心想夺回法篆和丹书铁卷,但也不好意思自认为胜。回想方才那一击,司马承祯若不救任天翔,未必就挡不住。张果略一迟疑,无奈叹道:我闭关十五年,虽练成阴阳诀,却依然不敢说能胜过师兄。方才师兄并非因实力而输,贫道岂能自认为胜?我给你三个月时间养伤,三个月后咱们再决高低。说完张果又转向任天翔,恳切道:公子若真知道我女儿下落,还望不吝相告.以后你但有为难之事,我张果也必定全力以赴帮你。

    任天翔大喜过望,忙道:我以前确实在一个妙龄道姑那里见过这样半块玉佩,只是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你们的女儿。

    快说,她到底在哪里?张果与玉真公主几乎同时将任天翔拎了起来。任天翔生怕他们一时激动收不住力.赶紧道:她在骊山太真宫,是宫妙子的弟子。道号慧仪。话音刚落,张果与玉真公主已丢开任天翔,夺门而去。

    直到此时,任天翔才有机会向司马承祯道谢:多谢道长方才出手相救,晚辈给您老请安了!司马承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初给洛阳安国观进奉陶玉的那个年轻商人。我现在的日常用瓷。大多是你的进奉。不知你有何事?"

    任天翔奇道:方才不是有道童将我师父的信送进来了么?那正是我来拜见道长的原因。司马承祯这才醒悟,从袖中掏出那封尚未拆封的信件,拆信一看,这才明白原委,问道:你是元丹丘的弟子?

    任天翔估计元丹丘有事不会瞒着他师父,毕竟比较起来,他跟司马承祯的关系,肯定超过自己这个所谓的弟子。想到这任天翔便实言相告:不瞒司马先生说,我只是在九岁的时候跟随元丹丘师父学过几个月剑法,但什么也没学会。不过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元道长在我心目中永远足我师父。不过我没学到他半点皮毛,所以不敢自认是茅山宗上清派弟子,以免给司马道长丢脸。

    司马承祯意味深长地问:那你今天为何突然想起来见我?任天翔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实言相告道:我是想求道长传我一些本门知识,然后将我推荐到皇上面前。我想做官,却又没有李白、王维之流的文采和名声,更没有他们那种出口成章的本事,只好效法前人,走终南捷径。

    司马承祯淡淡问:你为何要做官?

    任天翔坦然道:如果我说为了江山社稷或为了黎民百姓,那一定是在扯淡。其实我只是想帮自己的妹妹,不想看到她将来受苦。"

    你倒是很坦白!司马承祯没有再问,负手走向内堂,头也不回地淡淡道。你跟我来。

    任天翔心怀忐忑地随司马承祯穿过后堂,来到后院一座孤零零的三层小楼。就见门楣上镌刻确藏经阁三个大字。进门后但见四面都是书柜,各类书籍不计其数,司马承祯在正中的蒲团上坐了下来,然后示意任天翔坐到他面前,这才淡淡问:你读过些什么书?

    任天翔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少年时荒唐糊涂,虽然跟不少老师学过四书五经,但都不求甚解。不过比起那些艰深晦涩的四书五经,我更喜欢读一些野史怪谈和旁门左道,所以严格说来,我真没读过什么有用的书。,,司马承祯点点头,抬手指向周围的书架,淡淡道:这座藏经阁中,不光有我道门历代宗师的著作和典籍,也有释门、儒门、商门的代表经典以及先秦时诸子百家的各种学说和著作,包括老子、墨子、孔子、苟子、韩非子等先秦诸圣的代表作,以及道家、儒家、法家、兵家、杂家等流派的经典,是我穷一生之力搜罗所得。你若想得我推荐进入朝堂,至少要有点真才实学。我不要你记下先贤占圣的至理名苦或鸿篇巨著,但你必须知道每一个流派的精髓所在,理解他们的精神内核,知道他们的优势和不足.并加以运厢和改良。"

    任天翔看着那些堆到房顶的书,不但目瞪口呆:这里有多少书?,,司马承祯淡淡道:这一层有一万二千七百八十九册,加上楼上两层,共是四万六千三百五十六册。"

    我的个乖乖!任天翔目瞪口呆,将这些书都看完,只怕得几百年后吧?无须每一本都看。司马承祯道,"我会给你列个书单。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你不能出藏经阎大门。如果三个月内你能掌握诸子百家的精神内核,知道他们各自的优劣,我会考虑将你推荐给皇帝。

    任天翔从来就没认真读过书,要他三个月不出门专心读书,这简直要了他的命,但为了天琪.他一咬牙就答应下来:好!邪我就试试。

    这是一次考验。闭马承祯淡淡道,"三个月后你若达不到我的要求,那就别再费尽心机来找我.这世上没有什么捷径,只有机遇加汗水。现在我可以给你这个机遇,但是谁也代替不了你自己的汗水。

    任天翔慎重其事地点点头:多谢道长指点,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司马承祯道:明天开始,我就将你锁在藏经阁.三个月后咱们再见。

    任天翔正待答应,突听外面脚步声响,一个道士气喘吁吁地进来禀报:"师父,有个大汉在门外要硬闯,几个师兄弟都拦他不住。看他的武功像是出自释门少林寺,却又比寻常少林弟子高出许多。

    任天翔一听便猜到是褚刚,忙笑道:"这是随我前来的同伴,与我在路上走失。没想到他找到了这里.待我去看看。

    任天翔跟随那道士匆匆来到大门,就见门外果然是褚刚。但见他浑身湿透,几个道士正拦着他,阻止他往里闯。见到任天翔出来,他脸七的焦急变成了惊喜,大叫道:公子你没事?

    任天翔奇道:我有何事?你这是怎么回事?

    褚刚气冲冲道:还不是那个倒骑毛驴的牛鼻子老道!我追上去好言好语向他问路,他却问我是不是少林寺弟子,我刚说是,他便突然出手一把扣住我穴道,将我一脚踢入水潭中。幸亏我内力深厚,在水潭中泡了半个时辰也没事。我担心公子遇到他吃亏,待穴道解开就赶紧一路寻来,总算找到这阳台观。哪想到这帮臭道士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往里硬闯。

    任天翔知道褚刚在张果那里莫名其妙吃了大亏,心中定憋着一股怒火,好不容易找到阳台观,遇上道士阻拦自然爆发。

    见褚刚犹在怒气冲冲,任天翔忙笑道:褚兄不必担心,我没事。对了,我要留在阳台观三个月,你先回去,陶庄的生意就拜托你照看了——

    褚刚有些意外,忙问:公子为何要留存这里?

    任天翔苦笑道:我要留在这里读三个月的书,你回去告诉上官云姝,请她转告韩国夫人,我三个月后就回长安。另外,将洛阳的陶玉分一半到长安,交给韩国夫人经营。略顿了顿,任天翔小声道,另外,天琪那里还请褚兄帮我照顾,总之别让她受什么委屈就是。

    褚刚点点头,奇道:公子要读书?你没事吧?

    任天翔无奈苦笑:这是司马道长的条件,我要想得他推荐,只能答应。你放心,我连出家做道士都不怕,读几个月书算得了什么?你先回去,三个月后来接我。

    将褚刚送走后,任天翔毅然走向阳台观后院的藏经阁,并对迎出来的司马承祯道:"反正都要关三个月,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吧。请给我准备灯笼火烛,今晚我要通宵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