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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风起云涌

    孤竹夫人一愠而起,道:“什么?”那丫鬟道:“刚才我去关着他的屋子,屋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孤竹夫人疑道:“难道‘醉罗仙’的药性这么快就过了。”一提裙裾,道:“去看看。”随在那丫鬟身后匆匆出屋。西门大雁心想:“他们所说的定然就是华山派胡剑波的侄儿了。”孤竹夫人刚出去不久,帘子一分,又钻进一人来,这人一进屋,迅速隐到床下。便听脚步声细碎,几个劲装结束的侍女手提兵刃从门前经过,叽叽囔囔地道:“居然跑掉了,这样的事还不曾发生过哩。”“是呀,难怪夫人会这么生气,让所有的人都来寻他。”说话声和脚步声入耳渐轻,却听四下里已是一片喧杂。床底伸出一个头,左右转得几转,看看无人,现身出来。这人见一个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好奇地不住打量。西门大雁瞥眼见这人年纪甚轻,长相英俊,目如澄水,透出一股灵气。心想这人定是胡剑波的侄儿了。想呼他救自己,可是唇舌僵硬,不由自主。那人正要迈步出屋,听屋外又有脚步声传来,急忙一蹲身,缩回床下。两人一前一后进得屋来,正是孤竹夫人和那丫鬟。只听那丫鬟惶惶惊惊地道:“夫人,我没想到会这样,他中了迷药,屋外又有人把守,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孤竹夫人白白的面皮上布满霜色,道:“你没想到会这样!你能把他从堂堂华山派中抢出来,在咱自个儿的地方了,却又把他弄丢了!若是让他跑了出去,让人知道咱们住在这里,会有什么结果,你知道吗?”那丫鬟双膝跪倒,颤声道:“夫人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把他抓回来。”孤竹夫人“哼”了一声,那丫鬟如领大赦地站起身,飞快地跑出屋。孤竹夫人待她一走,脸色陡然一转,满脸堆笑,妖妖娆娆扭到床边,道:“西门公子,不必理会她们,都是一帮无用的奴才,你我还是乘早享乐吧,嘻嘻。”作势向床上扑,顺手却将一枚黑黝黝的丹丸扔到床下,只听床底“噗”的一声轻响,一股浓烟散出来。床底有人猛烈咳嗽几声,仓皇钻出一人,一掌护心,一掌在身前身后虚劈几下,以防遭人偷袭。孤竹夫人冷冷一笑,道:“臭小子,老娘在江湖上打滚了几十年,还少有能逃得出老娘的手心呢。”那少年兀自咳嗽不已,不断用掌扇去眼前烟雾,满脸疑窦,道:“你怎知我躲在床下?”孤竹夫人“嘿嘿”一笑,道:“我适才出屋时,床头西门大雁的一双鞋还是好好地放着,我回来时,已有一只倒了,西门大雁不能动,屋里又没有别人,除了忙手忙脚躲到床下的人还能有谁?”那少年不惧反笑,道:“孤竹夫人果然名不虚传,不但机智过人,胆子也大得可以,居然把枫州的西门大雁也抢来了。你可知我是谁么?”孤竹夫人媚眼如丝,笑道:“嫩小子,管你是谁,合老娘的胃口就行。”那少年冷笑道:“荡妇,吃肉也不分个生熟,我乃陕西二无常的弟子,华山派响当当的‘风雷大侠’赵丰雷的儿子赵玉天便是。”孤竹夫人笑道:“赵丰雷死了多年,你拿他的名头吓唬我?”赵玉天道:“我父亲虽然过世,我师父还在,我众位华山派的师伯还在!在陕西,除了华山派和我两位师父,还有谁伸手抬腿敢不掂量着点儿。不知好歹的婆娘,你打主意竟然打到了你家小爷的头上,可不是自寻死路么!”“啊哟!”孤竹夫人一声娇叫道:“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子小,吓坏了我,你不心疼么?”腰肢一扭,也不见她抬足,身子陡然贴地滑出,撞向赵玉天怀中。赵玉天眉头一皱,怒道:“好个不知压羞耻的婆娘,你自作孽,别想活了!”左手长探,五指箕伸,迎面抓向撞来的孤竹夫人。孤竹夫人见他年纪不大,这一招却使得浑圆老成,他右掌贴在左臂之下,显然还有厉害的后招隐伏,当下不敢轻敌,足下一旋,身子转几个圈,贴着赵玉天的左臂仍撞过来,双手却已将腰间悬挂的一对青铜手套套上。赵玉天左手一击落空,右掌立即挥出,突觉眼前黄澄澄一物晃过,阴风逼拂,劲势凌厉。大惊之下,急忙撤掌后退。只见孤竹夫人双手上各套一只黄澄澄的手套,留有长长的指尖,映着室中灯光,烁烁生寒,甚是锋锐。孤竹夫人笑道:“你可别让我这手套碰上哦,我这手套每个指尖上都有见血封喉的毒药,碰破了一点皮,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师父,再也见不到你华山派的师伯们了。你长得这么俊,我还真舍不得让你死呢。”赵玉天道:“你武功不敌,拿什么都没有用,还是拿命来吧!”侧起一脚,远身发招,与孤竹夫人又斗在一处。赵玉天自从与金世奇分别,被常氏双侠带回陕西后,便一直待在常氏双侠身边,日日勤修武学。他天资本就聪颖,常氏双侠又是武林中数得着的高手,四年之后,赵玉天已尽得二位师父的真传,所差的只是火侯而已,在武林中已算得是后起之秀,孤竹夫人虽然年龄长他甚多,毕竟没得过名师指点,名声虽大,武功却远不如他,全仗着数十年的江湖经验,和一对染有剧毒的手套,令赵玉天不敢与她贴身硬拼,因此斗得良久,二人各恃所长,谁也拿敌不下。忽听有人道:“赵玉天,她手套上的毒虽厉害,可是她的轻功远不如你,兵法有云:‘乱而取之’。你可先乱其阵脚,然后寻机败她。”孤竹夫人大吃一惊,斜眼望见说话之人正是床上的西门大雁,刹时一股冷气从脚底窜至头顶,心想:“他的药性也过了吗?”却见西门大雁说完话后,并不动弹,仍是僵躺于床,这才醒悟,心道:“这‘醉罗仙’的药性是一点点褪去,先从人头部开始,一个时辰之内才能褪到脚底,逐渐散尽。西门大雁此时药性已散过头部,是以能张口说话。”想到这里,孤竹夫人松了一口气。但一个时辰内,西门大雁所中迷药便要自行散尽,若不在这之间再施药于他,待他手足能动,这诺大的一个“系春宫”只怕就要毁在他一柄快刀之下。当下加紧攻势,急欲拿下赵玉天。但赵玉天已得西门大雁提醒,展开身法,前趋后退,左穿右插,便在孤竹夫人染有剧毒的十指之间,倏忽而来,倏忽而去。西门大雁武功何等之高,看他二人相斗便如掌上观纹。他所提醒赵玉天的正是孤竹夫人的弱点所在,是要赵玉天以已之长,攻敌之短,数招一过,孤竹夫人立处下风,一双手套东捞西抓,被赵玉天牵引得百般被动,眼前人影闪晃,竟不知向何处施招是好。如此缠得片刻,孤竹夫人已生焦躁之心,咬牙切齿地一爪狠抓,这一抓落空,胁下已露出一大片空隙。赵玉天晃身插入,重掌击中她的空档,孤竹夫人倒退数步,剧痛难当。赵玉天大踏一步,跟上追击,却见孤竹夫人抬手一挥,鼻中嗅到一股极淡的香气,心中一凉,暗道:“不好,又着了道儿了!”陡然一晕,翻倒在地。西门大雁叹了口气,失望之极。孤竹夫人捂着痛处冷冷一笑,道:“臭小子,这回可没那么容易跑了,来人!”唤入两名侍女,道:“把这小子关起来,手脚都用铁链绑死!”两名侍女应声“是”,将赵玉天抬出屋。孤竹夫人道:“西门公子,你内力果然深厚,这么短的时间内药性便散过了头部,这回我须多给你用些药。”西门大雁道:“孤竹夫人,你的身世虽然让人同情,可也不能不分好歹,报复所有的男子,有的人虽然害了你,可有的人也曾帮过你。你若放了我,我会和宫大侠一样,决不为难你。”孤竹夫人仰天一阵狂笑,道:“放了你?你让我放了你?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看门的狗叫两声,老娘会朝门口看上一眼,男人说的话,哼,老娘没信过!”孤竹夫人抬起手,正要重新施药,却听有人大叫:“夫人,不好了!”喊声中,跌跌撞撞又闯入一名侍女。孤竹夫人拧起眉头,道:“又是什么事?”那侍女跑得鼻尖上全是汗珠,气喘吁吁地道:“有一拨人闯进咱们‘系春宫’了!”孤竹夫人大惊,道:“啊!你说什么?”那侍女道:“适才桃红姐到上面去掳人,发现原先那四个老头住的屋前有两人鬼鬼崇崇的往里窥视。桃红组见那两人白白净净,长相还过得去,便冲他们打招呼,诱他们过来。那两人上了当,掉入洞中。不料桃红姐还没来得及进洞,不知打哪儿涌出一拨人来,抓住了桃红姐,问她这可是什么‘长白四老’的安排,桃红姐不明白他们说的是谁,他们便说是住在那屋子里的四个老头儿。桃红姐被他们用力逼着,只好说出那四个老头被咱们抓着,现在地洞内,那些人便逼桃红姐带路,桃红姐本想将他们引入‘离魂坑’,但他们人多,有几个掉进坑,被毒烟熏倒,另一些人踏着他们的身体,仍旧过了来,现下直奔咱们‘系春宫’来了!”孤竹夫人脸色铁青,道:“好!好!好!今儿个可好,关住的人跑出来了,外面的人又闯进来了,什么破天荒的事儿都在今儿个遇上了,快叫所有的人来迎敌!”那侍女答应一声,飞快地奔出。西门大雁心想:“原来长白四老是被她们抓到了这里。孤竹夫人喜欢的是俊俏的后生,抓几个老头来有什么用,难不成也是为了什么‘阴阳神剑’?听刚才那侍女所述,闯进来的定是含英帮的那拨人。”至于孤竹夫人能将长白四老抓住,西门大雁自己躬身已尝,也不觉得奇怪。果然屋外一阵嘈杂,兵刃相撞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一两声女人的尖叫传入耳中,显是洞中侍女力不能敌。孤竹夫人正要出屋去看,一群抵敌的侍女呼啦一下退进来,跟着呼喝连连,一拨彪悍男人一涌而入。西门大雁所料不错,为首站立的四人中有三人正是他在山野酒店见过的蔡惠堂,张冲,李志高。原来,蔡惠堂和张冲与含英帮约好,在夜间偷袭长白四老。时辰一到,蔡惠堂和张冲按计议潜到四老屋外。正将迷香点着了伸入窗中,忽听一个女音呼唤。蔡张二人吃惊非小,生怕惊动长白四老,扑过去要将那女子灭口,不料正中陷井。埋伏在四周的含英帮众人见事情有变,一跃而出,捉住那女子,帮主蒲昭详细问询一番,得知长白四老已成瓮中之鳖。大喜之下,立即让桃红带路,洞内入口处铺有厚厚的软垫,众人一一跃下,毫无损伤,会合了蔡张二人,一径地杀入洞内。那桃红在引蒲昭等人过“离魂坑”时,被蒲昭察觉,已被一刀斩死。孤竹夫人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连鬼门关也敢闯!”蒲昭右臂一振,刀身一阵颤,嗡嗡作响,咧嘴一笑道:“在我含英帮的地盘上,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国。早知如此,兄弟们都不用走胡同逛窑子了。哈哈哈!”含英帮众人随着一阵大笑。孤竹夫人道:“你是含英帮帮主蒲昭?”蒲昭道:“不错,正是我。你若知道我的手段,便将长白四老交出来,以后你在地下,我在地上,咱们还可以多多亲近哪。”孤竹夫人面不更色,道:“原来你们是为那四个老头儿来,我只不过嫌他们在我地面上碍事,所以将他们抓来,你蒲帮主既然张口要人,我给你便是。”“痛快!”蒲昭道:“人呢?”孤竹夫人道:“要人可以,你们领了人,立刻退出洞外,不许再来滋扰。”蒲昭笑道:“行,你怎么说就怎么行。”心中却想:“妈的,老头和女人今儿个我都要定了。”孤竹夫人道:“随我来!”领着蒲昭等人穿房入户,跨上一条小廊,行至一个石洞前,洞口被一面石壁封合。孤竹夫人道:“就在里面。”蒲昭有些疑道:“他们……”孤竹夫人笑道:“放心,他们都已中了我的迷香,正做黄粱美梦呢。”蒲昭咧嘴笑道:“那便好!那便好!”孤竹夫人伸手在洞边机括上一揿,只听低缓沉重的一阵响,石壁移开,显出洞口。蒲昭道:“兄弟们,进啊!”三十多人一涌而入,睁大眼睛寻长白四老。洞不知有多深,光线黯淡,忽听有人叫道:“呀!什么东西掉进我脖子里了。”接着有人叫道:“什么东西爬在我腿上!”只一会儿,便听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混响不绝:“妈呀,我的身上全是虫,是蜘蛛!啊——钻进裤子里啦!”“鼻子,我的鼻子,钻到鼻子里啦!”尖叫声在洞内回响震荡,刺人耳鼓,凄厉钻心,令人毛骨悚然。蒲昭大惊,便听身后“吱呀呀”一阵响,回头看石壁正要合上,蒲昭离洞口尚远,要赶过去已然不及。他不假思索,抬起一脚,将一名含英帮弟子踢的滚到洞边,恰夹在石壁与洞口间,石壁受到阻力,停住移动,洞口留了一条窄窄的缝隙,被夹之人骨胳喀喀作响,显然在根根断裂。蒲昭紧跑几步,一侧身,从那缝隙中飞身跃出,借着外面的光线一看,见自己身上已爬了数十只半个巴掌大的蜘蛛,裸露在外的手掌已被噬的红肿,当下忍住了恶心,将这些蜘蛛拨掉,一一踩死。再见夹在洞口的那人已然气息奄奄,探出洞外的脸上黑茸茸的一片,蠕蠕而动,哪还分得清眉眼口鼻。余人想从缝隙中跃出来,便听喀喇一声猛响,被夹之人骨胳辗碎,石壁一径地合上,轰然一声,不留一丝缝隙,只有几丝脓血渗出地面。洞内凄嚎声被隔住,四下里刹时一片宁静。蒲昭顿足大骂道:“臭婆娘,老子不千刀万剐了你,让人挖了祖坟!”提刀来寻孤竹夫人。迎面截来四名侍女,被蒲昭杀气腾腾,一刀一个,斩于廊前。蒲昭血红了双眼,大步横闯,有拦截的人,都被他如砍瓜切菜般削得身首异处,一时人头滚滚,血如雨溅。猛听一声喝:“休得撒野!”寒光一闪,一只凤尾钉打来。蒲昭挥刀格掉,随着一条人影扑上,临空便是一抓。蒲昭向旁迈步斜身,挥刀劈出,那人伸足在廊柱上一点,一个斛斗翻向后,避开这一刀,正是孤竹夫人。蒲昭咬牙道:“好个婆娘,你自己送死来,省去我一番气力。”发一声吼,杀招迭施,孤竹夫人舞动双臂,施招相还。蒲昭是个头脑简单的粗人,他能做上含英帮帮主,全凭一口力大招沉的单刀,孤竹夫人若是与他斗心斗计,自是占尽上风。这回与他面对面地狠拼硬斗,如何讨得好去?她手套上的毒再剧,毕竟不如蒲昭刀长势强,被他单刀逼在外围,攻不进,退不出,死死缠住。蒲昭一边斗,一边龇牙咧嘴地大吼,更令孤竹夫人心跳不已。情急之下,重施故伎,又将藏在手套中的“醉罗仙”向对手弹出。蒲昭闻出香味,哈哈一笑,反倒逼上一步,单刀舞得霍霍直响,叫道:“臭婆娘,用这个,你大爷我也有,解药早在肚子里了,你乖乖地拿命来吧!”孤竹夫人面色大变,没想到这万无一失的“醉罗仙”对蒲昭浑不起作用,她平时一向镇定自若,这时一惧,竟然发出一声尖叫,又打出两枚凤尾钉,乘蒲昭挥刀格开之际,耸身跳出圈外,飞奔而逃。蒲昭叫道:“哪里走?”提刀便追。那些侍女见他浑身溅满鲜血,一双眼睛睁得铜铃也似,俨然一个凶神恶煞,哪敢阻拦,一窝蜂地溃败下去。蒲昭在后追上一个杀一个,一口气杀了十多人,兀自紧追不歇。孤竹夫人喘嘘连连,跑回西门大雁床头,弯膝跪到,道:“西门公子,救救我!快救救我!”西门大雁正想说“你不给我解药我如何救你”,门外一阵大乱,惨叫声不绝,跌进几个掉了头的侍女的尸体。蒲昭抢身而入,见孤竹夫人跪在床前,大笑道:“婆娘,怕了吗?”大迈一步,单刀挟着劲风,搂头劈下。孤竹夫人着地一滚,鬓边一簇发丝被刀风割断。“喀嚓”一声,刀口斩在床沿,床沿立即裂开一条大缝,刀尖离西门大雁的右臂仅有半寸之距,险些便将西门大雁一条右臂生生卸下。幸好蒲昭意在孤竹夫人,一刀不中,并不理会床上之人,一刀刀地向孤竹夫人递去,方寸之地,满室生风,杀气大炽。西门大雁叫道:“孤竹夫人,你先抵挡他一会儿,待我双手能动,自会助你。”孤竹夫人暗暗叫苦,心道这西门大雁委实是缺心眼,这样一叫,蒲昭还能留你为患吗。果然蒲昭“嗯”了一声,向床上西门大雁打量一眼,道:“好个体贴的俏郎君,要救你野婆娘是不是,我先成全你们做个阴世夫妻。”虚引一招,将孤竹夫人牵得向旁趔趄几步,欺身直进,向西门大雁一刀砍下。孤竹夫人心知今日要避此劫,舍西门大雁无他人可助自己。见蒲昭要对西门大雁下毒手,打迭起精神,猱身扑上,张开十指向蒲昭后背插去。蒲昭回转刀身,在身后一划,迫她收指,向后撩起一腿,将孤竹夫人逼开,收回刀来再砍,只听一声碎响,却砍在斜刺里飞来的一个瓷瓶上,碎瓷激飞,刀势顿止。正是孤竹夫人百忙中,抓起案上的瓷瓶,运力甩出,又阻出蒲昭一刀。蒲昭气得暴叫道:“好一对情深义重的狗男女!”一脚踹在床腿上,床身起先受他一刀,已自断裂,这时受他大力一踹,床腿断折,床板顿时倾塌,西门大雁滚到地上。蒲昭抬腿在西门大雁屁股上狠狠一踢,蓬然有声,将刀举过头顶,狞笑道:“这回看你死不死!”运足全力一刀劈下。半空中划过一条彩绸,卷在西门大雁小腿之上,往后一拽,将他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拽开数尺,“当”的一声,单刀穿透锦毯,砍在地上,迸出几粒火星,孤竹夫人连生急智,将腰带解下,缠住西门大雁,又将他从鬼门关拖走。这一刀使力极大,砍在青石板的地上,刀刃立卷。蒲昭气得“哇呀呀”怪叫,连连施刀,孤竹夫人拖动西门大雁,在刀光之中滚来滚去。忽听“噗”的一声,单刀砍断腰带,西门大雁停止滚动。孤竹夫人累得胸脯起伏,嘘嘘直喘。蒲昭叫道:“这回看你还有什么招!”话音刚落,听到两声尖叱:“休伤我家公子!”两条人影一着地滚来,一自空中扑下,两把弯刀挟着寒风分攻蒲昭上下两盘。蒲昭好生气闷:果真是这西门大雁命不该绝,怎的这当口又来援兵?单刀横封竖磕,抵住上下的攻势,欲待挺刀还击,不料攻击的两人配合甚是默契,一击不中,自空中扑来的人滚到地上,地上之人一跃而起,瞬间方位一换,蒲昭上下盘又同时受到方位不同的急攻,蒲昭招架得几刀,已是眼花缭乱,猛地使一招“八面来风”,刀光暴长,在身前划出个大圈,将敌人迫开。这才凝神细看,见站立面前的竟是两个眉目俏丽的少女。西门大雁笑道:“好冰儿,好雪儿,你们来的正好。你们再不来,我可见不着你们了。”“还有我呢!”又一个少女一跃而入,正是卢心怡。孤竹夫人惊道:“你们,你们怎么出来的?”卢心怡冲她“呸”了一声道:“你那些怕死的丫头求我们救她们,就把我们放出来了。臭婆娘,你敢关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说着,气忿不过,举手便给了孤竹夫人一耳光,孤竹夫人有心求人,自是打不还手,逆来顺受。蒲昭道:“好哇,都来啦,就一块儿死吧。”挥臂一刀。冰儿听风辨势,知他力大,不敢硬磕,弯刀在他刀身侧向外一带,将这一刀卸去,雪儿乘势还击一刀。三人扑翻滚跌斗在一处。冰儿雪儿与西门大雁一起长大,一起练武,虽然武功远不如西门大雁,但自小练就了极默契的配合。二人一人守,一人便攻;一人吃紧,一人便攻敌要害,全力施救;一人引出空档,一人便乘虚而入。端的是天衣无缝,神出鬼没。二人雪肤花色,衣衫鲜艳,在室中轻盈闪转,真如两只翻飞的彩蝶。再看蒲昭,硕大的一个块头,相貌狰狞,浑身鲜血,宛似地狱的恶鬼,人间的妖魔,在冰儿,雪儿的夹攻之下,应接不暇,急得呵吼连连,如疯似癫,数招一过,已是风声鹤唳,四面楚歌。卢心怡拍着巴掌笑道:“好冰儿,好雪儿,这人块头大,不中用的很。再过几招,就要被你们打倒了。”西门大雁摇摇头道:“蒲帮主,你刀法中的破绽太多。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那便是说,自己先要做到万无一失,再等待机会打败敌人。你心中凶意太甚,只想一刀将人制死,出刀时,便不留余地地一味蛮横进攻,从头到脚,无处不漏破绽。若是遇到高手,一刀便能取了你的性命。”忽听“叮”的一声,冰儿一不留意,手中弯刀与蒲昭的单刀碰在一处,顿时拿捏不住,弯刀脱手飞出,激射向上,“夺”地插入横梁中,西门大雁叫道:“啊哟,这我可没想到。”冰儿兵刃一失,只求自保,空手游斗,招招尽是守式。蒲昭见她二人联手已破,得意之下,“哈哈”大笑,刀势纵横,更是肆无忌惮,刹时形势逆转,二女节节败退。卢心怡晃身加入战圈。孤竹夫人见蒲昭又占上风,如何坐视不动。当下四女将蒲昭团团围住,好一番恶斗。蒲昭恨透了孤竹夫人,十刀之中倒有七八刀递向她。冰儿几次纵起想拿刀,都被他拦截住。这样一来,四女中只有雪儿手中有兵刃,虽然人多,一样占不了半点上风。混斗之中,孤竹夫人绕到蒲昭身后,欲施偷袭。蒲昭觑见,向前虚劈一刀,猛地向后退一步,起脚后撩,踢中孤竹夫人小腹,孤竹夫人吃痛,捂腹坐到地上,雪儿着地滚上,横刀架住蒲昭劈下的一刀,只感虎口发麻。卢心怡立即在蒲昭背后发拳,蒲昭斜身闪过,腰间风声又到,疾伸左手抓住冰儿踢来的一腿,向上一托,将冰儿掀翻在地。右手单刀毫不迟疑,同时砍向卢心怡,卢心怡身向左闪,蒲昭左腿倏忽而到,卢心怡仍在攻势之内,情急之下,一个后翻退出圈外。不容蒲昭追击,雪儿斜刺里杀到,蒲昭不闪不避,横刀封出,二刃相撞,雪儿的刀也脱手飞出,雪儿一愣之下,蒲昭的刀已到她颈前,眼看冰肌玉骨,便要身首异处。单刀忽然僵在雪儿颈边,再也不能向前递进半分。蒲昭大大的眼珠鼓凸出来,怔怔地望着自己颌下的一把刀,刀柄执在西门大雁手中,刀锋已深入咽喉,血水顺着刀身滴下。蒲昭喉咙里发出“咯”一的声,向后倒下。圆睁的双眼依然满含恐惧和疑惑,他至死也不知道,西门大雁是什么时候,从什么方位将这一刀刺入自己颈中的。西门大雁突觉药性散到腰部,双手能动,也正见雪儿的刀飞出,蒲昭运刀横削,连忙以左手在地上一撑,身子拔地而起,右手接住空中落下的雪儿的刀,随手刺出。枫州西门世家的快刀名满江湖,举世无双,蒲昭的刀尚未挨到雪儿的肌肤,西门大雁的刀已深深刺入他喉中。西门大雁叹道:“你若不对雪儿下毒手,我也不会杀你。”雪儿吃这一吓,面色苍白,腿一软,坐在地上。西门大雁伸臂揽住她肩头,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这一番恶斗委实惊心动魄,人人但觉口干舌燥,心跳加剧,各自坐到地上,望着室中尸首,喘息不止。西门大雁道:“孤竹夫人,现下我手能动了,腿还不能动,你把解药给我吧。”孤竹夫人闭目捂腹,只不作声。雪儿叫道:“喂,我家公子向你要解药,听见没有?”西门大雁道:“你不给我解药也没关系,反正再过一会儿我自己便能动了,你把长白四老还有那少年放了吧。”孤竹夫人突然立起,叫道:“好个假仁假义的西门大雁,看中了长白四老的《阴阳神剑》,却装得君子模样,你家夫人眼里可不揉砂子,叫我把长白四老拱手让给你们,休想!”卢心怡跳起道:“好个忘恩负义的妖妇,我们白白救你一场,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吗,留你这样的人真是造孽,本姑娘今天替天行道,锄了你这一害。”夺过西门大雁手中的刀,合身扑上。孤竹夫人顺手拿过床头挂着的西门大雁的佩刀,还未抽刀出鞘,卢心怡的刀已到近前,孤竹夫人举刀相迎,但她中了蒲昭的一腿,创剧痛深,一运气使力,腹中一阵绞痛,“呀”地呻吟一声,被卢心怡使了个“粘”字诀,一拖一带,将她手中的刀夺下,扔向西门大雁,道:“西门,还你的刀。”回刀再刺。孤竹夫人勉力退后,自怀中掏出一粒黑色药刃向地上一甩,顿时腾起一股浓烟,卢心怡生怕烟中有毒,忙屏息退后,孤竹夫人借着浓烟遮掩,踉踉跄跄奔出屋。卢心怡叫道:“快追!”一个箭步跨出去,冰儿和雪儿架起西门大雁,也紧紧尾随在后。众人前前后后到得一间小屋,孤竹夫人一晃身隐入,卢心怡率先跟进,等众人全部进得屋中,才发现这是一间长方形的狭室,室中空荡荡什么摆设也没有。两边墙壁上一并排地悬着十数只火把,孤竹夫人正站在狭室的尽端。卢心怡等人刚一进入,门被孤竹夫人按动机关自动合上。孤竹夫人脚边躺着被捆缚的五人,其中四人须发皆白,想必就是长白四老,另一人是个少年后生,正是赵玉天。卢心怡正要逼近,只见孤竹夫人伸手按动墙壁上的一个机括,“喀嚓”一声,室顶落下一道栅栏,将孤竹夫人与卢心怡等人隔开,卢心怡一扳栅栏,触手光滑冰冷,竟是生铁铸就,孤竹夫人“哈哈”一阵大笑,道:“这四个老不死顽固的很,我问他们,搜他们,都得不到《阴阳神剑》的下落,我得不到,你们也休想得到。”她又伸手按动另一个机括,众人耳中听得板壁磨擦之声,但见顶板缓缓下移,孤竹夫人道:“瞧见没,这顶板与地板都是生铁铸就,再过一会儿,顶板和地板合到一处,我们都会成为一滩肉泥,哈哈哈,我孤竹夫人生得贫贱,死时却有这么多高手赔葬,你们说我开心不开心。”卢心怡急道:“臭婆娘,你疯了吗?”孤竹夫人道:“不错,我是疯了!是人的贪婪把逼疯!是人的虚伪把我逼疯!在这个扭曲的世上,谁不是疯子?谁不是欲壑难填,永不满足的疯子?大家一起死,一死百了,无贵无贱,无善无恶,同为枯骨,这有多好!哈哈哈!”孤竹夫人刺耳的笑声在封闭的室中冲突回荡,似乎有两上,三个,四个……无数个孤竹夫人在笑。卢心怡顿足急道:“这……这怎么办?”用力摇晃西门大雁的肩膀,道:“西门,你腿还不能动吗?”西门大雁摇摇头。冰儿,雪儿神色黯然地劝道:“卢小姐,再急没用,还是听天由命吧。”卢心怡跳起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要做华山派的掌门,我还要壮大我的‘飞禽走兽’帮呢!”孤竹夫人冷笑道:“丫头,怕死怕成这个样还想做什么华山派的掌门,真是笑死人了,哼,贪心不足,又是个疯子,都是疯子!都是疯子!哈哈哈……”“孤竹夫人,你真的不想要《阴阳神剑谱》了吗?”孤竹夫人止住笑声,见说话之人却是脚边躺着的赵玉天,不由惊道:“你……你怎么……”赵玉天微微一笑道:“我曾服食过异物,你那迷药对我只有暂时的作用,你不必惊讶,我只想问你还要不要《阴阳神剑谱》?”孤竹夫人道:“想要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能给我吗?”赵玉天笑道:“不错,我能给你,我第一次醒来逃脱时,曾闯到四老这里,拿走了《阴阳神剑谱》,不然,你在他们身上怎么搜不到呢?”孤竹夫人道:“臭小子,原来在你这里!”伸出手便要搜。赵玉天缩身一滚躲开,道:“你先停止顶板移动,不然我一直这样滚来滚去,你抓不着我,顶板落下来时,咱们都成为一块肉饼。”孤竹夫人知他乖巧,一时不易捉到,眼见顶板已快压到头顶,一按机括,顶板停止移动。赵玉天道:“好,你来拿吧,在我胸前贴肉的衣衫里。”孤竹夫人走近他,突然骈指一戳,点了他的穴道,道:“小子,我知道你鬼精鬼灵的,可别跟我耍什么花样。”赵玉天忽然叫道:“西门大雁,隔着栅栏你便不能杀人吗?”西门大雁一愣,卢心怡却立即会意,迅速除去西门大雁手中长刀的刀鞘,道:“飞刀杀她!”孤竹夫人醒悟过来,知道上了当,气急败坏地反身扑向机括,一道寒光掠过,西门大雁的刀脱手飞出,“噗哧”扎入孤竹夫人侧肋,势道极强,竟震得孤竹夫人离地飞起,跌出数尺,当即毙命。西门大雁叹道:“孤竹夫人,你这是何苦呢!”众人连遭两番凶险,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卢心怡向赵玉天道:“喂,你能把门打开吗?”赵玉天苦笑一下,道:“我被点了穴了,哪还能动弹。”卢心怡跺脚道:“若是早点飞刀杀死那婆娘就好了。”突听空气中“嗤”的一响,墙壁上悬着的一只火把顿灭,接着“嗤嗤”几声,又有几只火把应声而灭。卢心怡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姑娘,别害怕,这就是‘阴阳神剑’。”一直躺在赵玉天身边的四老忽然立起,身上捆着的粗绳扑簌簌掉落。原来,四老所中迷药药性一过,虽然四肢捆紧,手指尚能转动自如,当即聚气凝剑,自指尖发出,割断身上绳索,气剑穿透绳索后,势头不衰,仍冲向空间,扑灭了几只火把。卢心怡拍手笑道:“这下可好了,四老,快将门打开啊。”四老中一人凌空一指点出,墙壁上机括一动,“吱呀呀”一声,狭室的门缓缓打开,冰儿和雪儿赶紧将西门大雁搀出室外。卢心怡扶着栅栏问道:“咦,你们不把栅栏打开,怎么走啊?”四老默不作答,一并排盘膝而坐,右首第一人道:“我们看破江湖恩怨,老哥儿几个把臂入林,图个清闲自在,不料终究难脱尘缘,黑盗帮想打咱们的主意,含英帮想打咱们的主意,小小的一个孤竹夫人也垂涎觊觎。嘿嘿,我们还往哪里走,往哪里走不是一样。”右首第二人垂眉吟道:“俗世不容我,何必徒留连。清虚终有境,是非随尘缘。”第三个接口道:“何为功名利?心逐极乐天。我今一坐忘,从此是神仙。”最后一人道:“姑娘,我们还有事情要交待,你先出去吧。”卢心怡指了指赵玉天,道:“那他……”那老者道:“他很好,能抵住孤竹夫人的诱惑;他很聪明,能用计诱引孤竹夫人上钩。”说罢,忽然抓住赵玉天向上一抛,右首第一位老者坐姿不变,却倏忽朝前一移,双手朝天托起,接住落下的赵玉天的双足。赵玉天立感足心“涌泉”穴涌入两股热流,顺小腿,大腿,小腹,胸腔,直冲脑部。本来赵玉天被孤竹夫人点了穴,身子萎软,不想这两股热流一涌进,便似两根钢筋铁柱将他的身子牢牢撑住。抓起赵玉天的老者轻吐一口气,拔地跃起,大袖飘飘,风姿爽劲。在空中一翻身,头下脚上地落下来,“砰”一声,正与赵玉天头对头地顶在一块儿,整个身子便倒立在赵玉天头顶,似连成一人,纹丝不动。赵玉天立感头顶“百会”穴又涌入一股热流,自上而下地与足底涌上的热流汇在一处,经丹田,过会阴,尾闾,沿背脊行至“大椎”,“玉枕”,直到头顶“百会”,再经“印堂”沿额中至鼻柱,“鸿桥”,贯通任脉,连行了几个小周天,随后奔走各穴,引经穿脉。全身炽热,如入沸鼎,原先被孤竹夫人所点的穴道立即被冲开。赵玉天运力挣断绳索,双手正自乱摆,听到一声喝斥,“小子,别动!”小腹,后心又抵上四掌,顿时又涌入两股热流,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汇合一处。赵玉天哪还能动弹得了,双目紧闭,神情痛苦之至。西门大雁、卢心怡、冰儿、雪儿被眼前的怪异情景惊得目瞪口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倒立在赵玉天头顶的老者一个斤斗跌下,他身怀旷世奇功,这一跌却显得笨拙之极,落地时,双腿连颤,竟然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抵住小腹和后心的两个老者也收掌而坐,额汗淋漓,状极疲倦。最后托着赵玉天双足的老者将赵玉天向前一推,上身朝后仰跌,用手撑了两撑,才勉强稳住。四老原本鹤发童颜,经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竟似人人衰老了十多岁。四人重新并排踞坐,右首第一人吟道:“世事君知否?滔滔劫无休。”第二人接口道:“倏忽百幻灭,红尘几遭走。”第三人道:“众人少知此,痴向烟波愁。”末尾一人道:“仙人渡我去,一叶逐清流。”吟罢,四老垂目静坐,撒手归逝。赵玉天被托住双足的老者朝前推出时,耳中听他轻声道:“剑谱在少林寺达摩洞内,你好自为之!”但他体内热浪滚滚,正值头昏脑胀之际,对这话也没细想,一个跟头翻到地上,用手在地上一撑,不料他轻轻一使力,身子霍然而起,朝上直窜,头碰到狭室顶板,又落下来,这一碰委实不轻,赵玉天浑不觉痛,只觉胸腹间有一团烈焰灼烧着五脏六腑,难受得他“嗷嗷”怪叫,扯衣捶胸,面红睛赤。卢心怡吓得退到西门大雁身后,问道:“他怎么了?”西门大雁摇摇头道:“不知道。”忽见赵玉天张开双臂,抓住栅栏,用力一分,铮然一声,粗如儿臂的铁柱竟被他生生扳断。赵玉天自空处窜出,他这一窜,竟如离弦之箭,横空疾飞。西门大雁探手抓住他手臂,想将他拦阻下来,刚触到他肌肤,但感他体内真力冲突,一股大力把自己的手指向外弹开。西门大雁一惊,心道:“他体内有这么强大的内力,莫不是四老把内力都输给了他?”心中想时,手上一紧,牢牢抓住赵玉天小臂。谁知赵玉天的纵势大极,竟把西门大雁带离地面,二人一起在空中飞掠。落地时,西门大雁双腿不能自主,赵玉天又头重脚轻,二人一起摔翻,西门大雁正好压在赵玉天身上。赵玉天伸臂去推西门大雁,西门大雁有心止住他的狂态。横左臂去架他推来的双手,右手欲待封了他的穴,一架之下,竟未架开,反倒被他双臂上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震回来。急忙收回右手,两手一齐抓他手臂,赵玉天叫道:“你干嘛压我?”双手向外一翻,反抓住西门大雁的手臂,抖手一送。若换了旁人,早被这一送之力远远扔出,可西门大雁终究是武林中绝顶的高手,双腿虽不能动,臂上之力仍在,运力相抗,身子被他大力冲得向上一振,却并未离开。赵玉天一推不动,头脑中越发昏昏沉沉,急切之下,一抬头,竟然张口去咬西门大雁的手臂。西门大雁大惊,猛地使力,想争脱他双手的抓握,赵玉天顺势一推,将他推开,一跃而起,狂奔而去。冰儿,雪儿急忙接住西门大雁,二人吓得心突突直跳,冰儿道:“公子,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这儿好让人害怕。”西门大雁道:“心怡,你快去把他追回来。”卢心怡诧道:“我?我能追上他?你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你都抓不住他,我能抓得住吗?”西门大雁一笑道:“瞧我,真笨!”冰儿雪儿搀着西门大雁着急向外走,西门大雁道:“四老撒手仙逝,我敬重他们的为人,该向他们行个礼才是。”冰儿雪儿扶着他跪下,西门大雁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卢心怡一面战战惊惊地看着四周,一面道:“磕完就快些走吧,这里静悄悄地全是死尸,真让人害怕。”西门大雁从孤竹夫人身上拿下自己的刀,和三女相扶相搀来到洞口处,冰儿抬头见那洞口远远在上,道:“不知那疯小子出去没有。”西门大雁道:“他已尽得长白四老的内力,足蹬手攀,出这洞并非难事。”雪儿道:“他得了长白四老的内力,我们可没本事出这洞啊。”西门大雁道:“若是我腿能动,先上去,再垂下绳子将你们吊上去就成了。”卢心怡道:“就算你一个人上去了,我们三人在底下怕也怕死了,还是一块儿上去的好。”雪儿道:“平时洞里的人是怎么出去的呢?”冰儿道:“定然是借助软梯一类的东西。”正在这当儿,洞口探出一个头来,朝下唤道:“底下是西门公子吗?”西门大雁喜道:“正是我,你是……”那人道:“我是胡剑波,我来拉你们上来。”卢心怡,冰儿,雪儿乐得拍掌欢笑道:“太好了!这胡剑波来的正是时候。”上面果然垂下绳子,西门大雁先让三女逐个上去,自己最后一个被拉出洞。胡剑波将他们都拽出洞,道:“我在各处转了几转,一无所获,却发现这里有个洞,听见底下有人说话,似是你们几位,你们怎会在这底下?”西门大雁便将在“系春宫”所历之事说了一遍,胡剑波惊道:“玉天已经出来了,我怎么没看见?”西门大雁道:“他已尽得长白四老的内力,奔行迅速,现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是他原本功底浅薄,突然间得了四位大高手的内力,只怕他的身体未必能承受得住。”胡剑波眉头一皱,道:“西门兄说得对,我大师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大师兄,我这便去把他找回来。”正要向西门大雁告辞,一名华山弟子远远跑来,冲胡剑波喊道:“胡师叔,常氏双侠已到了山上,请您快些回去。”胡剑波“噢”了一声,面有喜色,向西门大雁一拱手,道:“西门兄,山上来了贵客,我先回去招待一下,如果西门兄碰巧遇见玉天,烦劳把他带到华山上,胡某必会重谢。”西门大雁笑道:“说哪里话,不是赵玉天巧施妙计,我们只怕都丧命在‘系春宫’了。我自会留意找他,胡兄放心好了。”胡剑波道了谢,随着那弟子返回华山。赵玉天出了“系春宫”,一路狂奔,但觉两旁景物纷纷后至,耳边风声呼呼,他体内燥热难当,似有无穷精力,越是发力狂奔,反倒越觉舒畅。这一路也不知跑出多远,身上每个毛孔渗出汗水,体内燥热去了许多,加之凉风迎面扑拂,甚感惬意。又奔出几里路,肚子有些饥饿,抬头见一棵树上结了些果子,想摘几个来吃,足尖一点,朝那树上纵去,他只觉是轻轻一跳,哪知身子霍然腾起,竟从树顶一掠而过。赵玉天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我怎么能跳得这么高?难道是四老把内力都输给我了吗?又试着轻轻一跳,果然身子便捷,竟似有人托着他不停地向上升,毫不费力。赵玉天又惊又喜,猛的想起四老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剑谱在少林寺达摩洞内,你好自为之。”赵玉天是个聪明人,猜想长白四老将剑谱放在达摩洞内,定是生怕今后万一遇到不测,剑谱可能落入坏人手中,因而在从长白山到陕西的途中,将剑谱藏入了少林寺的达摩洞内,以他四人身手,进寺藏书实非难事,况且又有谁会想到剑谱不在长白四老身上,却在少林寺内呢。四老让我好自为之,定然是要我拿了剑谱,学成之后,善加运用,不能恃强逞凶。四老与我一面之交,对我竟然期望如许!想到这里,感激之情由然而生,跪到地上,向“系春宫”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心想:四老把内力输给我,也算是收我为徒了,《阴阳神剑谱》我一定得拿回来,不负四位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又想起常氏双侠因去小苍山参与围剿吕盛,把自己托付给华山派,临行时曾嘱咐自己不要乱走,等他二人回来。自己若就这样去了少林寺,师父回来,定然着急。还是先回华山,等见到师父,向他们说明缘由,再作打算。打定了主意,歇息一会儿,辨明华山的方向,重又上路。他来时奔跑如飞,回去时却走得甚慢。过了大半个时辰,华山还是可望不可及,肚中越发觉得饥饿。正走间,见前方一棵大树下拴了六匹马,一旁有六人席地而坐,正大嚼干粮。赵玉天有心讨点吃的,快跑几步,近前一看,其中有一个秃头老者,比身边所坐之人皆高出半头,脸颊长长瘦瘦,下巴尖尖,身披一件灰布僧袍,是个老僧。他身边坐着一个青年人,衣饰华贵,神情倨傲。另外四人都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肩宽背厚,身着皮衣,足蹬蛮靴。这六人相貌打扮都不象中土人氏。赵玉天向那老僧施了一礼,道:“大师,我赶路赶得急,肚子饿了,能不能行个方便,随便给点吃的。”那老僧抬头打量了赵玉天一眼,赵玉天只觉两道亮光陡然射来,一闪即逝,那老僧已转头看向那青年人。赵玉天好生诧异,这老僧眼光如此锐利,非有无上内功不能!这老僧是谁?华服青年点点头,老僧便从背包中掏出两块饼,递给赵玉天。赵玉天接过饼,道了谢,情不自禁又细细打量那青年人,那老僧武功深不可测,还要看这华服青年的眼色行事,不知这青年又是什么来头。既讨了吃的,便要离开,一抬腿,一粒石子滚到了脚下。赵玉天也没在意,一脚踩在石子上,不料那石子在他脚底仍然滚动,赵玉天立感脚下一滑,上身一歪,那老僧倐伸右手托住他左臂,道:“小心了。”赵玉天登觉左臂上一股潜力传来,他体内已是真力雄厚,一遇外力侵入,立生反弹之力,但那力道倐然而来,倐然而去。赵玉天的内力却不能收发自如,被它一引,一径地逼出体外。那老僧托住赵玉天左臂的手一颤,惊讶之色一露即消,微微一笑,道:“少年人,走路要小心。”赵玉天听他说话一字一顿,发音生涩,知他决非中土人氏。当下道了声“多谢”,离开这六人。一路走一路寻思,刚才那粒石子显然不会自己突然滚动起来,定然是受人施力,石子被踩在脚下,仍能滚动不止,施力之人决非等闲之辈,想必就是那老僧所为。这六人不知从何处而来,有这样的武功,来到中土定然是要做些什么。他吃了饼,有了气力,又施展轻功奔跑起来,片刻回到华山。正走到滴水檐下,听见厅内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赵玉天心头一喜,大叫一声“师父”,大步跨入厅内。厅内聚首笑谈的正是胡剑波和常氏双侠。赵玉天双膝跪倒,向常氏双侠磕头道:“二位师父,小苍山一行一向可好?”赵玉天自十二岁上一直随在常氏双侠身边,名为师徒,情逾父子。常氏双侠见到赵玉天,也颇是欢喜。常台光道:“玉天,我听你胡伯父说,你幸得奇遇,受长白四老传送内力,又救了枫州的西门大雁,是吗?”赵玉天道:“是的,徒儿现在跑起来,比以前快得多了。”常台光“哈哈”大笑,搀起赵玉天,道:“你身负长白四老的真力,做师父的恐怕也打不过你了。你救了西门大雁,更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赵玉天疑惑不解。常台光道:“华山派不久前和枫叶宫结下梁子,你大师伯、二师伯都因这件事而死。卢家的两兄弟卢七卢九约了你胡师伯半个月之后决斗,凭你胡师伯的身手,原不惧他们,只是枫叶宫向来被视为武林圣地,和他们闹得太僵终究不妥,若是能将这件事化解,双方罢手讲和,那是最好不过。你救了西门大雁,他和枫叶宫同在枫州,素有来往,到时定会出面调停,以他的身份、武功、交情,卢家是不会不买帐的。”常隐光笑道:“玉天,你智勇双全,困在‘系春宫’,又不为女色所诱,没枉了师父教你一场。”赵玉天道:“徒儿时刻不敢忘了师父的教诲。可是,那卢家兄弟杀了大师伯和二师伯,若就这么隐忍罢斗,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胡剑波道:“挑衅的是他们,华山派无缘无故地打了一架,死了一个掌门,一个二当家的,这必债,一定要讨,否则华山派也没什么面子在江湖上立足了。但是把卢家兄弟杀了,于事无补,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况且孙长青和卫启功各怀鬼胎,遇此大祸也是咎由自取。卢家兄弟愿在他们坟前谢个罪,再当着华山派诸人的面,削发代首,也就算了。否则,我胡剑波豁出性命,也要和枫叶宫拼上一拼!”常隐光重重一点头,道:“正是,我们练武的人从没把身家性命放在心上,这份志气可是不能丢!”常台光道:“卫启功写信把我们从小苍山唤回,我们若早到一步,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枫叶宫若通情达理,话自好说,事自好办,枫叶宫若依旧骄狂蛮横,不必多说,我兄弟二人鼎力相助华山派。”胡剑波拱手喜道:“多谢了!”当下华山派置酒款待陕西二无常,二无常和赵玉天便都留在山上,以待枫叶宫相约之战。过了四日,西门大雁果然领了卢七、卢九和卢心怡上山,向胡剑波赔罪。卢九道:“我妹妹和西门在‘系春宫’蒙华山派的人相救,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以往的事,都是我们冲动,得罪了华山派,还望多多见谅。”胡剑波道:“既是你们主动来赔罪,又有西门大雁的面子,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华山派两位当家的无缘无故死在你们手上,这事总得向华山派上上下下几百名弟子有个交待才是。”卢九点点头,道:“胡兄尽管说吧,事由我们而起,我兄弟照办便是。”胡剑波道:“好,痛快!你们须在孙长青和卫启功的坟前摆坛谢罪。”卢七卢九对望一眼,一起点头道:“我们答应。”胡剑波道:“其次,你们要当着华山派所有弟子的面,削发代首。”卢七卢九勃然变色。卢七踏前一步,道:“什么,在华山派几百名弟子面前,要我兄弟二人削发代首,我卢氏兄弟今后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吗?我堂堂枫叶宫还敢称是武林圣地吗?”卢九道:“我卢家兄弟几时向人赔过不是,看在西门兄的面子上,我们已经答应在他二人坟前谢罪,华山派要得寸进尺,对不起,我兄弟不让!”西门大雁急忙道:“才说怎么就僵了,事情总有商量的余地嘛。”卢九道:“没什么好商量的,坟前谢罪,我们做得到,削发代首,门儿都没有!”胡剑波拍案而起,怒道:“你们在华山上杀了人,我华山派没让你们偿命,已是忍之又忍,容之又容,你们要面子,华山派当家的都死了,又向谁要面子!”卢七“嘿嘿”冷笑道:“那就拿我们去偿命啊,只要你胡剑波有能耐做得到。”胡剑波气得双睛喷火,道:“好!十天之后,就在这里,看我胡剑波如何取你们性命。”卢七道:“想要我们的命,等上十天你不急吗?十天,哼,不必了,前冤后债,咱们今日便了!”一旁常氏双侠见卢家兄弟如此蛮横,再也看不下去,常台光沉声道:“传闻枫叶宫的武功登峰造极,我久想见见了。”卢九斜了常氏双侠一眼,嘴角一撇道:“二无常也要踩这淌浑水,好,没枉我们跑这一趟,好好跟陕西的高手玩一玩。”话刚说完,斜里一只手掌切来,披挂着风势,迅急而诡异。卢九一抬右手,欲架开这一掌,那只手突然由掌变爪,往卢九腕上一搭,卢九顿觉右腕如箍上一道铁钳,一股大力将自己往空中一抛,身子离地而起,卢九拧腰使力,翻身落在门口。尚未缓过神来,眼前一花,一条人影跟至,胸前劲风飒然。卢九情知不好,向后一纵,退出门外,定睛再看,出手之人细眉斜吊,圆眼塌鼻,也不知是常氏双侠中的哪一个。出手逼退卢九的正是常隐光,常隐光冷笑道:“跟陕西的高手玩一玩,你还不配。”卢九又羞又怒,他被常隐光抛到空中,已是一败,又被他一掌逼出门外,又是一败,一搭手间,连遭两败,已知对手功力在自己之上。但他恼羞交迸之下,头脑中一片空白,发一声吼,双掌一错,发招攻向常隐光。常隐光轻拨缓引,将他招式一一化解,微笑道:“华山上来了两只疯狗,看我把他们赶走。”常台光笑道:“你赶走了疯狗,它还会去咬别人,不如就地除了它。”常氏双侠心知华山派受辱太深,有心挫挫卢家兄弟的锐气,替华山派出口恶气,左一个“疯狗”,右一个“疯狗”,骂得卢九“哇呀呀”怪叫。胡剑波一晃身插到常隐光和卢九之间,接过卢九的攻势,向常隐光道:“常二侠,您是客,歇着吧,华山上的疯狗,还是我来打。”一旁卢心怡气得骂道:“呸!你华山派的人才都是疯狗呢,西门,替我打这些疯狗。”西门大雁怒道:“你还说,若不是你,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情来!”卢心怡瞪大了眼睛,象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着往日对她百依百顺的西门大雁,道:“什么,你……你帮他们说话,你敢教训我?好你个臭西门,哼,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眼圈一红,一跺脚,飞快地奔出大厅。雪儿急道:“公子,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又把她气跑了,快追她回来。”西大雁摇摇头,神情涩然,道:“不用了,她爱跑到哪里就跑到哪里。”冰儿道:“公子,何苦呢,我去追她。”西门大雁不作声,冰儿追了出去。此时胡剑波施展华山派的“双环手”,已将卢九双腕紧紧抓住,饶是卢九天生腕力,连挣数次也未挣脱,急得涨红了脸,抬腿直踢。胡剑波微微一笑道:“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力劈华山功’。”“蓬蓬蓬”连响,卢九一连三腿踢在对手胸前,小腹,膝盖之上,出力极重,胡剑波谈笑自若,竟似这几腿都不是踢在他身上。卢七见卢九神色窘迫,知道哥哥不是人家的对手,已陷入困境,紧抢两步,自胡剑波身后发难。近旁一人闪出,挡在他面前,大袖一翻,伸出一掌,卢七与他硬碰硬地一对,“蓬”的一下,被击得倒退数步,双足扎地,也未能站稳,上身向后仰到几与两条腿垂直。也是他好强心甚,腰腹狠命使力,脸憋得通红,强自撑住,终于将上身慢慢挺起。拦击之人正是常台光。卢七喘口气,道:“好好好,我们哥俩今天就会会你们常氏兄弟!”常台光道:“正要奉陪!”卢七拉开架势,咬牙扑上,常台光矮身从他臂下穿过,将腰带解在手中,待他回身拍来一掌,扯直腰带,往他小臂上一套,双手转两转,已将他小臂缠住,叫了声“随我来”,向东一扯,卢七便趔趄向东,向西一带,卢七又转仆向西,立处被动。卢七急欲摆脱困境,提起左掌猛力劈下。常台光“嘿嘿”一笑,一提金丝软带,卢七的右臂被提向上,正好架住自己劈下的一掌。这一掌使力极大,劈在自己臂上,禁不住疼得一咧嘴。常台光哈哈大笑。西门大雁见卢七被常台光的金丝软带搅得阵脚大乱,已毫无章法,破绽百出,常台光只要一出手,随时都可要了他的命去。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抢身而进,左拳虚出,罩住常台光胸腹,拳中蕴指,由头至腹,摄点常台光“印堂”、“人中”、“天突”、“膻中”、“中脘”、“脐中”、“丹田”七大穴,一出手,便危及常台光大半个身子,虽无意伤人,招招是虚,但拳风呼呼,指影绰绰,怎不令常台光吃惊,急向后大退一步,已无力顾及金丝软带。西门大雁右手抓住松垂的软带,轻抖两下,脱离卢七右臂,顺势往常台光手中一塞,抓住卢七后背衣服,向后跃出数尺,弯腰一揖道:“常大侠莫怪,虽然卢九卢七确实有错,但我既是他们的朋友,总不能看着他们挨打,华山派要讨回公道,让我来削发代首好了。”常台光知道西门大雁的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见他救走卢七,又将软带归还自己,便不追击,道:“这毕竟是华山派的事,我们也是帮朋友的忙,西门兄要替人受过,这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西门大雁转向胡剑波,正欲求个人情,忽然神色惊变,大声喊道:“胡兄手下留情!”原来胡剑波施展的“双环手”已提力至最高层,抓着卢九两腕的双手蓦的转了个半弧,运力一推,卢九登如被狂风卷起的一片树叶,平地飞起。胡剑波抱拳至头顶,双环归一,刹时“力劈华山功”的真力鼓动全身,衣裾似有微风吹拂,飘飘而动。西门大雁知道胡剑波的“力劈华山功”已练至最高层——第九层的境界,那绝不是卢九能承受得了的。他一言喊出,胡剑波双拳一摆,已对准飞在空中的卢九。西门大雁暗暗叫苦,知道只要胡剑波劲力一发,卢九便有十条命,也在劫难逃。胡剑波“嘿”了一声,第九层“力劈华山功”的神力自腹至胸,自胸至臂,自臂至拳,自拳而出,如激扬飙怒,如急雨骤至,蹶石伐木,梢杀林莽,厅前两棵松树“喀喇”一声断折,平地卷起一阵烟雾,砂砾横飞。西门大雁暗叹一声:“完了!”忽见胡剑波倒退两步,双拳虽仍自前冲,但好似受到一股极大的反抗之力,自首至脚,全身无处不在微微颤抖,脸上竟渗出点点汗珠,眉头紧锁,一副吃力之极的模样。西门大雁、常氏双侠以及厅中其他诸人皆感奇怪,放眼望去,但见烟雾之中,长立一人,左手背在身后,只以右手抵掌向前,态度悠闲。众人无不大吃一惊,难道竟是这人以一掌之力接住了胡剑波的“力劈华山功”,并将胡剑波逼得节节后退?烟雾渐渐散尽,众人看清这是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人,长眉秀目,形容清俊。他身后站着的正是卢九。卢七大呼一声“爹”,西门大雁叫声“伯父”,二人同时奔出厅外。常氏双侠的心随着呼声一跳,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中年人,心想这便是武林圣地的主人,名列天下五位绝顶高手之一的卢枫青了。卢枫青脸色木然,冷冷道:“第九重的‘力劈华山功’不过如此。”卢七道:“爹,您怎么来了?”卢枫青道:“我刚才遇见了你妹妹,晓得你们在这里。”卢七道:“她人呢?”卢枫青道:“她不想见一个人。”西门大雁脸一红,低下了头。卢枫青道:“西门,不关你的事,我自己女儿的脾气我知道。”这时,西门大雁的侍女冰儿跑了回来,道:“卢小姐跑的太快,我追不上她了。”卢枫青淡淡道:“由她去,她要想见我,自己会回来。”常氏双侠见卢枫青一边单手接着胡剑波第九重的“力劈华山功”,一边言谈自如,浑不似在与高手较量,心想这卢枫青与宫括吕盛齐名,果然是名不虚传,今日可遇上大敌了。兄弟俩都情不自禁想起四年前与吕盛恶斗的场面。胡剑波此时已竭尽全力,他只感到自己发出的力,全被敌人反推回来,他所受到的力,是自己的力再加上对方的力,支撑得一会儿,身上衣服已被汗水浸透。知道这样僵持下去,汗水少一滴,功力便减一分,非到灯枯油尽不能止。但敌人劲力源源递出,自己若一收力,立时便要被震飞出去,再无生还之望,因此只有咬紧牙关,勉力支撑。常台光大步走到胡剑波背后,双掌往他背上一按,合二人之力,抵抗卢枫青,胡剑波正当精疲力竭之际,忽感背上一股大力传入,立时精神一震,向前逼进一步。卢枫青双眉一动,向后退了一步,收回背负的左手,并掌前抵,反向前连逼三步。常隐光立即窜上来,也出掌抵在兄长的背上,三人齐心协力,站稳脚根。四人各出全力,一时僵住。卢枫青为人自负,卢七卢九虽有心助他一臂之力,却是不敢,在一旁大是着急。厅上华山派弟子中,一人越众而出,几步走到常隐光身后,提起右掌往常隐光背上一按,刹时,卢枫青身体一阵剧晃,强撑一阵,猛的向后大退两步,面色如金纸,暗自憋住一口气,将涌到喉边的一口血又咽了回去。细看常隐光背后的那人,竟是个虎气生生的少年。这少年正是赵玉天,他见几人比拼内力,僵持不下,知道这样下去,四人都要大损元气,身负重伤,当下抢身而出,救助师父师伯。若单就内力而言,赵玉天体内蕴藏着长白四老的真力,内力之强早已在卢枫青之上。卢枫青与常氏双侠和胡剑波正值势均力敌之际,便如一杆平衡的秤,往一头稍加微力,便能打破平衡之势,更何况加上的是赵玉天势不可挡的内力。卢枫青若是及时后退,避开这股强力,以他多年的修为,未必能受伤,但他为人自负,强自抵抗,五脏六腑都为之而震,再后退时,已然受伤。胡剑波等人见震退了卢枫青,一起收力。卢氏兄弟拥到卢枫青身边,急道:“爹,您没事吧?”卢枫青并不回答,盯住赵玉天,见他小小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竟有如此磅礴的内力,好生惊讶,问道:“少年人,你的功力强过他们三个,你是华山派的吗?”赵玉天道:“我是常氏双侠门下,并非华山派弟子。”卢枫青将信将疑,看看常氏双侠,又看看赵玉天,道:“你是他们的徒弟?你的内力强过他们不止一倍。”赵玉天早看不惯卢七卢九的骄横,又见卢枫青态度傲慢,冷冷道:“是就是,我干吗骗你。”常台光道:“卢前辈,你虽有盖世武功,但令郎杀了华山派两位当家的,这必债,我们豁出性命,还是要讨。”卢枫青理也未理,转身道:“我们走!”胡剑波追上几步,道:“别走,事还没了呢!”卢枫青回手破空一劈,胡剑波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常氏双侠惊拥上前,抱起胡剑波,见他面色苍白,口中喷出的血染红了胸前的衣服。胡剑波若不是适才一番苦苦僵持,损耗了元气,卢枫青这一记劈空掌打来,他有“力劈华山功”护身,即便受点轻伤,也无大碍,可是现下正是精衰力竭之时,又毫无防备,猝遭攻击,立受重创。常氏双侠义愤填膺,常台光怒道:“亏你是一代宗师,竟施暗算,你们又欠下华山派一必血债!这华山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我二无常虽不是你的对手,也要舍命和你斗上一斗。”兄弟二人亮出兵刃,双双扑上。卢枫青“哼”了一声,道:“就再陪你们玩一会儿。”若论单打独斗,常氏双侠每人的功力与卢枫青都相距甚远,但二人一母双生,自小心灵感应,配合默契,想当初二人合力与天下第一魔头吕盛恶斗,也不遑多让。卢枫青武功虽与吕盛在伯仲之间,奈何先已受了内伤,应付常氏双侠密如急雨般的联手进攻,颇觉吃力。在华山派众位师叔中,赵玉天与胡剑波感情最深,见他身受重伤,悲痛不已,也挺身冲向卢枫青。西门大雁见卢枫青应付常氏侠已是吃力,再加上个赵玉天,定要吃亏。不容细想,连刀带鞘往赵玉天脚下一横,这看似平平常常的一绊,赵玉天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竟然不能躲开,一个跟斗跌翻在地。常台光眼角余光扫见赵玉天跌倒,只道他受了伤,心中一急,不提防卢枫青一掌拍在肩上,顿时连退数步,一条胳膊疼痛彻骨,垂在身侧,再也提不起来。常隐光落了单,立处劣势,四面都是卢枫青的掌影,抵得几招,也被一拳打翻。赵玉天恐卢枫青对师父下毒手,用手在地上一撑,身子霍然拔起,如鹰扑来,并掌推出一股汹涌的力道,奔向卢枫青。卢枫青知他内力奇强,不敢硬接,向旁一侧身,只听轰然一声响,尘土飞扬,卢枫青身后的一棵大树被连根推倒。赵玉天情知对手武功远胜自己,若循规蹈矩地跟他打,决无取胜之机,只有仗着自己强劲的内力,逼得他出不了手,方有机可乘。当下左一掌,右一掌,一招接一招地逼住卢枫青,令他在纵横奔冲的劲力之中只顾闪躲,无力近身发起攻击。但卢枫青毕竟不是登闲人物,涉足江湖数十年,所历大小之战无数,经验老到,见近攻不能,立生别计,使出枫叶宫的“移力迷踪法”,将赵玉天发出的力道往旁里一引,击在一棵树上,待树“喀喇”一下断折,起脚在树身上一踢,断折的树身顿向赵玉天砸去。赵玉天惊慌闪避,不提防卢枫青乘隙而入,抓住他胸前衣服,抖手送力,将他远远发出。只片刻功夫,华山派所有高手皆败在卢枫青手下。卢枫青冷冷一笑,道:“我要来要去,谁敢阻挡?”领着卢家兄弟大步下山。西门大雁看看重伤的胡剑波,叹了口气,朝常氏双侠一拱手,道:“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华山派有恩于我,可今日之事,我却着实帮不上忙。唉,只等来日有机会,再图厚报了。”赵玉天“哼”了一声道:“不必了,别偷施暗算,冷不丁把人绊倒就行了。假仁假义!”西门大雁脸一红,讷讷的不知说什么好。冰儿一扯他衣袖,道:“公子,我们走吧,跟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多说什么。”西门大雁又向常氏双侠深施一礼道:“各位保重。”领着冰儿雪儿也下了山。常氏双侠和赵玉天再拥到胡剑波身边,见他已是气若游丝。赵玉天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常氏双侠与胡剑波一向义气相投,也哽咽难语。胡剑波微微睁开眼睛,道:“卢枫青……确实厉害,我的‘力劈华山功’……居然敌不住……他的一记劈空掌。我恐命不久矣!华山派我们这一辈的……算是死光了。”他伸手抓住赵玉天,颤声道:“玉天,华山不能一日无主,你……你答应我,做华山派的掌门,你父亲……本就是华山派的掌门,你既有天份,人又踏实,做华山派的掌门……最合适不过,你……你一定要答应我!”赵玉天想到自己年纪甚轻,恐难统领一派之众,颇感为难。胡剑波面露焦急之色,道:“你怎么……不说话?”常台光道:“玉天,这是你胡伯伯的心愿,不要再犹豫了。”赵玉天点点头。胡剑波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道:“可惜,我不能亲自教你……华山派的武功,你身为……华山派的掌门,不会华山派的武功,毕竟……说不过去。栖霞洞的密室中,藏有华山派的武学秘笈,你可……照着练习。你年纪轻,有许多事情……要你师父教你做,你要好好地……听师父的话,把咱华山派的武功发扬光大。”赵玉天连连点头,见胡剑波越说声音越低,渐渐力不能支,强忍住悲痛,道:“胡师伯,您放心,我会当好华山派的掌门,华山派的仇,我一定会报,总有一天,我杀了卢枫青,踏平枫叶宫,替您报仇。我对天起誓,说到做到!”胡剑波道:“你武功……没练好,千万别冲动,卢枫青……”声音说至后来,渐渐听不清了,只见胡剑波头一歪,阖目而逝。赵玉天伏尸大恸,常氏双侠也悲不自胜。当下华山派忙着料理胡剑波的后事,并尊赵玉天为新一代掌门。卢枫青回到客栈,对卢七卢九大发雷霆。厉声问道:“这些事端都是谁惹出来的?”卢家兄弟垂手重足,战战兢兢,卢九将前因后果备述一遍,卢枫青“啪”的一掌击塌一张矮几,将卢氏兄弟吓得一抖。卢枫青道:“又是这丫头惹的祸,她不回来便罢,她若有胆子回来,我定打断她的腿!”西门大雁劝道:“伯父,您消消火,事已至此,心怡她也是小孩子脾气……”卢枫青打断他的话道:“你不必替她说话,我的女儿,我不知道么?从小到大,她听过谁的话?女孩儿家,整日里野毛三秋,惹事生非,我是前世做了孽,让张飞来投了胎!”冰儿雪儿忍不住“哧”的笑出声来,西门大雁转头瞪了她们一眼,二人急忙憋住。卢枫青唤道:“卢七卢九!”兄弟二人打了个寒噤,齐声应道:“爹,什么事?”卢枫青道:“华山派要你们赔罪,削发代首,你们没答应,不辱志气,不丢大节,做的好!”卢七卢九松了口气。卢枫青又道:“孙长青,卫启功,他们勾心斗角,争夺掌门之位,江湖上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原就该死。胡剑波倒名声不恶,死的可惜了些,嘿嘿,只怪他不识相。”屋中谁都不敢说话,卢枫青背负着手,踱了两步,道:“你们都出去,西门留下来。”卢七卢九应了声“是”,躬身出屋,冰儿雪儿也退了出来,将门带上。卢枫青道:“西门,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西门大雁道:“回伯父,前些日子我收到一封信,是个什么金国的国师写来的,说是仰慕我们的武学,想同中原的五位绝顶高手砌磋一下,邀我去少林寺一会。我见对方来头不小,又是外邦贵人,不能失了礼数,就打点行装上路。经过这里,正好遇上了卢九他们。”卢枫青道:“呣,我也收到了同样的一封信,落款是‘大金国国师——步上法师’。这么说,宫括、吕盛和凌云阁大概都收到信了。外邦的功夫,我也很想见识见识,金国建邦不出两年,其国主完颜阿骨打,据说是个雄才大略之人。虽是蛮夷之邦,国力日盛,与我们为邻,实不容小视。这个步上,位尊金国的国师,不远千里来到中土,难道只是为了砌磋武功?”西门大雁似懂非懂地听着卢枫青说话,心想:伯父是说这个步上来中土另有目的?但他脑子里浑浑沌沌的,猜不透卢枫青话里深意。卢枫青站到窗前,抬头看天,一小片乌云遮住了太阳,日光朦胧。道:“西门,我有件事想托付于你。”西门大雁道:“伯父有事尽管说。”卢枫青道:“我这个女儿,着实让我头疼。你我同在枫州,几世比邻而居,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当你便如亲生儿子一般。你资质虽然驽钝,但勤奋好学,年纪这么轻,已练成了与我相差无几的武功。卢九卢七远不如你,他们虽然不笨,但急功近利,浮躁难成。他们练一辈子,也练不到你这种地步。”西门大雁道:“伯父过讲了。”卢枫青道:“我两个儿子不争气,女儿又是这么风风火火,到处招惹事端,都是些不肖子孙。我老了,有些事看不见,听不到,也管不着。你和心怡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早就有意将她托付给你,你替我看着她,管着她,也省去我一番心思。”西门大雁立时涨红了脸,心中又觉惊喜,又觉突然,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卢枫青看着他神情忸怩,笑道:“你不必难为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更何况你爹当初早就与我定下了这门娃娃亲。心怡喜欢你,我知道。那一阵子,她在家中成天闹个不休,我吓唬她说,要把她许配给别人,她一气之下,竟然离家出走,浪荡至今。你不喜欢她么?”西门大雁脖子也憋红了,嗫嚅道:“我……我一直很喜欢他的,可是……心怡比我聪明十倍,只怕……将来我管不住她,反倒是她管着我,伯父您还是要操心的。”卢枫青哈哈大笑道:“你的武功比她高,若是将来她不听你话时,你尽管打她屁股!”西门大雁也笑了起来。卢枫青又道:“心怡这丫头跟你赌气,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明天就要启程去少林寺,顾不上她了,就让卢七卢九留下来,找到她时,再带她到少林寺与我们会合。”顿了一下,道:“今天受了点伤,现下有些不适,你先去歇着吧,我自调理一会儿。”西门大雁答应一声,退出屋外,却见卢七卢九、冰儿雪儿都在屋外聚首偷听。卢七道:“西门兄,脸红扑扑的,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西门大雁道:“没什么事。”卢九道:“是要做我妹夫了吧?”说罢大笑起来。冰儿雪儿也笑道:“恭喜公子了。”西门大雁一摆手道:“别拿我取笑了。”卢九道:“这鬼丫头,到处乱跑,害得我们不能跟爹一起去少林寺,若错过了比武,岂不教人悔死。西门兄,你若娶了她,可得找根绳子把她拴紧,免得她一阵风跑得不见人影,你心里还不火辣辣的急!”卢七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心口,歪着脖子,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怪相,引得众人一阵大笑。第二日,卢枫青一行人启身上路,留下卢七卢九寻找卢心怡。金世奇仰头看了看,心想:这便是华山了!一路的颠踣,一路的劳顿,这时都在记忆中缈约了,代之涌上心头的是欣喜,是迫不及待要和常叔叔、玉天弟见面的焦急。他把脚上快穿烂的鞋除去,换上一双新买的鞋,又将衣衫整了整,想着在常叔叔和玉天弟面前,总不能还象往日那样不修边幅,邋邋遢遢。“早知华山之险名扬天下,可看来还不及鬼谷的山呢。”金世奇想着,施展大绝轻功,一溜烟似的窜上山去。行到山腰,已能见到华山顶上的重重屋宇,迎面碰上几个巡山的弟子,有人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华山!”金世奇“呵呵”一笑,身子一耸,那几个弟子明明看见一人迎面而来,忽然人影一恍,眼前已空空无物,自背后远远处传来笑声:“是朋友!”几人急转身来瞧,草偃树矗,哪有人影,皆瞠目结舌,疑是白日见鬼。金世奇刚踏上山顶,忽听衣袂挂风声响,头顶几条黑影扑到。金世奇心道:怎的华山派戒备森严,象是防着大敌一般?眨眼间,几柄长剑合围刺到,金世奇着地一滚,躲开偷袭,叫道:“我是来找常氏双侠的!”对方有人冷哼道:“常氏双侠没空,我们接待你。”人影交错,对方六柄长剑布成了一个剑阵,搅搅缠缠地攻上。金世奇来不及申辩,踏出“伏羲三十六步”,在一片剑影中钻身而出。对方剑阵一变,三人成扇形攻击金世奇下盘,另三人从同伴头顶跃过,在空中也成扇形扑击金世奇上盘。金世奇猱身纵起,待见攻击自己上盘的六柄长剑刺到,右足尖在左足背上一点,又是一窜,那六人都从他脚底扑了个空。金世奇一个跟头落到滴水檐下,笑道:“没功夫跟你们玩了。”正要迈步入屋,迎面一股劲风冲到,连忙一个后翻避开,见屋中大步而出一人,威风凛凛,豪气不减当年。金世奇扑地跪倒,眼睛潮湿,叫道:“常叔叔,不认识我了么?”华山派自从胡剑波故去后,赵玉天虽身为掌门,但因为年幼,许多事情还由常氏双侠代理。常氏双侠担心以往与华山派有过节的人,会乘华山派元气大伤时上山滋事,便在四处布下巡山的弟子,又组织华山弟子习练剑阵,以御外敌。赵玉天对常氏双侠说了《阴阳神剑谱》一事后,常氏双侠思度良久,决定让赵玉天先上少林寺,拿到剑谱,回来再将华山派的武功和阴阳神剑一起练习,阴阳神剑是世间第一等武学,只有学了它,才有望打败卢枫青,替胡剑波报仇。这日赵玉天正打点行装,准备上路,忽听外面传来吆喝撕打之声。常台光心道:果然有仇家寻上门了。急出屋去看,迎面撞上一人,发掌将其逼开后,却见那人竟然跪倒,称呼自己“常叔叔”,当即凝神细看,一看之下,大喜过望,叫道:“是世奇!”金世奇喜道:“是我呀,常叔叔!”常台光伸手搀起金世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不停,咧着大嘴,只是笑道:“长高了,长高了!长壮了,长壮了!”常隐光和赵玉天听见笑声,也跑出来看,只见常台光拥着一个小道士正自纵声大笑,二人一时呆住,目光在那小道士脸上一停,登时一个叫“世奇”,一个叫“世奇哥”,相拥到一块儿,欢喜不禁。四人到屋中坐下,常台光笑道:“世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金世奇道:“我一路打听,得知二位叔叔和玉天都在华山上,就赶了来。”常隐光道:“世奇,你在鬼谷中过得怎样?他们待你如何?咦,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常台光笑道:“二弟,你也不让世奇歇口气,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着急什么?怕世奇待会儿就要飞走么?”金世奇笑道:“我在谷中过得很好,张天师,鬼谷五仆,还有叔叔婶婶们都很好,他们待我便如亲人一般。我这次是背着他们偷偷溜出来的,原想见二位叔叔和玉天一面,就赶回鬼谷。”赵玉天问道:“那张天师就是鬼谷的主人喽?”金世奇点点头。常台光道:“我们本想留你在华山上,从今以后就和玉天在一块儿。可真如你所说,他们待你这么好,你倒应该回去,为人不该忘恩负义。张天师当初虽然强留下你,可他也有他的苦衷。”常隐光笑道:“大哥,世奇刚来,你怎么就说让他回去的话。”常台光用手一拍额头,笑道:“对对对!”又道:“世奇,鬼谷中的武功是当今世上最奥妙的武功,鬼谷主人当年一人制服鬼谷五仆,更是这世间唯一称得起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什么宫括、吕盛、卢枫青,与你师父比起来,还差着老大一截呢。你在鬼谷这四年,武功进步如何?”赵玉天道:“那还用说,刚才世奇哥轻而易举地过了剑阵,武功当然了不起啦。”金世奇笑道:“我笨得很,在鬼谷待了四年,只学了余生崖十四个洞中前三个洞的武功。”常台光道:“你可不要小看这三个洞的武功,那十四个洞,常人只要学会其中一个,就能独步江湖,你能学成三个,已是机缘非浅。对了,你玉天弟也有一番奇遇呢!”便将赵玉天被掳到“系春宫”,遇见常白四老,被他们看中,传了内力,细细说了一遍,金世奇听得大喜,道:“我曾听师父谈起过长白四老,他四人个个是一等一的高手,玉天能得到他们四个人的内力,功力之强,只怕是世间第一了。”赵玉天“嘻嘻”一笑道:“我哪里称得上世间第一,你师父张天师才是世间第一呢。”常隐光也笑道:“你玉天弟现在身份也不小哩,是华山派的掌门了。”当下又将胡剑波被枫叶宫卢枫青重伤而死,临终之时托位于赵玉天之事说了一遍,说到胡剑波,常氏双侠和赵玉天都有些黯然。金世奇道:“为的什么事和枫叶宫结了怨?”常台光道:“事情都由卢枫青的女儿引起。”金世奇问道:“卢枫青的女儿?”常台光道:“说来话长,你今日来,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唉,这些伤心事不提了。”金世奇道:“既是玉天弟的师伯,我也该去拜拜。”便由赵玉天引到灵堂,在胡剑波灵前拜了几拜,依旧回来。常台光道:“玉天要去少林寺,拿回长白四老藏的《阴阳神剑谱》,我正担心少林寺高手如云,戒备森严,怕不能得手。我们兄弟俩暂管着这华山上的一堆事,又不能陪他一起去。世奇,可巧你来了,你多耽搁些时日,陪你玉天弟去趟少林寺,帮他拿到剑谱,有你和他一块儿,互相照应,我们也放心。”金世奇道:“放心吧,常大叔,我一定帮玉天拿到剑谱。”常台光道:“我们会设法通知鬼谷里的人,让他们知道你在我们这里,免得他们为你担心。还有,此行机密,切不可让人知道剑谱之事。待华山上诸事妥当,稍入正轨,我会派人去助你们一臂之力,我只说是少林寺当年为研究天下武学,向华山派借去一些武学经书,至今未还,玉天新任掌门,必要通晓华山派武功,因此到少林寺取回那些经书来研习,你们也须口风一致,不可露了底。”金赵二人一起点头。常隐光道:“世奇远道而来,先好好休息几天,让玉天带着你在华山上玩一玩。”赵玉天道:“世奇哥,这华山的每一处我都摸透了,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便带你去玩。”金世奇在华山上住了几日,与常氏双侠和赵玉天各叙别情,第七日上,与赵玉天打点行装,备了两匹快马,告别常氏双侠,打马扬鞭,奔嵩山少林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