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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忆君清泪如馏水 飚风血洗修罗塔

    待云飞被李祥强拉强拽出门后,已不见了雪儿,一些男女客人,包括店主店小

    二之类的人都丧气地回到屋内,咕哝道:哪有什么美女!李祥把云飞的肩头一

    拍,道:你的轻功好,快追上去瞧瞧吧!云飞甩掉李祥的手,叫道:你有神

    经病么!李祥搓着手,跺着脚,全身都在动,道:真的,真的!真的好...

    漂亮二字没待李祥说出口,云飞便把他的嘴捂住了,道:别说了,你没看见

    灵儿的表情么,她会看扁你的!李祥道:我只是好奇,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叹了一声,道:你没看到真可惜!真想不到,世上竟然还有女孩子能与灵儿相媲

    美的!云飞听过一呆,恐怕那种女孩也只有雪儿吧。

    李祥往客栈内一伸颈,从罗彩灵快速地咀嚼中可以看出,她把别扭都发泄在食

    物上了,明明早已吃饱,却还吃个不停。李祥朝云飞一招手,神秘奚奚道:把你

    耳朵借我一下。云飞便凑了过去,李祥道:那位姑娘就像仙女下凡,头发好长

    好长,直垂到脚根,穿一身雪白色的衣裙...

    雪白色的衣裙?!心上人的身影在云飞眼前一晃,对假而思真,由此而及

    彼,心头上不禁慌乱起来。李祥笑道:想见了不是!告诉你了,那姑娘还有个很

    凶的丈夫跟在身边,模样好怕人哩!听了这话,云飞的心跳方才恢复正常,浅笑

    一下,忖道:怎么可能是雪儿呢!她不会一个人离开九华山的,何况她身边哪有

    什么丈夫,我在胡思乱想什么!一边笑一边进了客店。若被他得知雪儿独自下山,

    定会担心死的。

    再说石剑与雪儿沉默地走了好远,满怀心腹无穷句,默默无言听心声。石剑把

    青罩掀到背后,道:天色不早了。嗯。咱们是否也应落个脚了。嗯。

    客栈里鱼龙混杂,不如找个农家借宿吧。嗯。

    他们胡乱找了一宅稍微象样的农家,雪儿叩门,半晌一位老媪开了一扇门,大

    概年近六旬,老年人都很怕冷的,虽然只在秋季,却身着氎衣,扣子也扣得很紧。

    石剑摸出一颗碎银塞在老媪手心,雪儿诉之来由,老媪打量他们不似土匪,才把两

    扇门打开了。

    石剑与雪儿到堂屋安坐,喝了一口茶,雪儿与老媪攀谈,得知她姓裘,便称其

    裘婆婆。老伴已作古了;有三个儿子,家里待着丧妻的大儿子,名叫魏潞;妻子产

    子时大出血死了,小孙子正在卧房摇篮里睡得正熟;另外两个儿子充军还未知生死。

    后院中,魏潞正在杀牛割皮,发出謋謋的声音。石剑听了很不舒服,离了位,走到

    正门的门坎上坐了,用他灰色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起风了

    风,是天地的呼吸声;他与风作着呼吸。

    雪儿辞了老媪,迳自走到石剑跟前,跐在门槛上,吹着凉爽的过门风。不远处,

    一些鸡、鸭、鹅随意地四处找食,脚根上都拖着尺把长的绳子,很悠闲,也很可悲。

    雪儿见石剑一副深沉不露的样子,问道:你在想什么?石剑眯着眼道:小时

    候,我常与一只白母鸡相玩相伴,看着它从小雏慢慢长大,母天都能为我家生一个

    蛋,当然,都是我吃。后来,那只母鸡不能生蛋了,家里人要杀它,我把它抱在怀

    里,不许任何人伤害它...石剑停了话,无力地垂着头。后来呢?雪儿很

    想知道无辜动物的命运。后来,它被人偷走了。石剑说得很安祥。

    风去风回,石剑的手中握住了一只绒绒的小鸡,用拇指抚摩着,道:动物不

    会害人,但人都会害它们。雪儿凝眸问道:你真这么想吗?石剑呵出一口气,

    不作答覆,手也放开了,小鸡从他手中跳下,回到鸡妈妈身边,鸡妈妈格格格

    地大叫,仇视着石剑。

    一群小孩子闹哄哄地结队游荡,个个都像从煤窑子里出来似的,浑身上下黑不

    溜秋的,有的戴着花,有的嚼着草,有的赶着禽畜,有的哼着小曲,热热呼呼地捡

    垃圾吃,还相互争抢,见到石剑和雪儿,都冲过来围着要食物。石剑无动于衷,雪

    儿问过情由,原来都是被战火烧得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觉得眼睛涩涩的,忙揉着眼

    皮,快步跑到堂屋,挎着包袱转来,取出干粮分给在门口巴望的孩子们。

    其中,一个梳着髽鬏的小姑娘一直闭着眼睛,还被同伴牵着手。雪儿拉过她问

    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儿啊?小苍兰。八九岁的她腼腆答道。雪儿用拇

    指轻轻抹去她垢黑的眼皮,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不睁开呢?小姑娘

    不肯说,鼻子里抽涕了一声。她的同伴忍不住说道:小苍兰她看不见。

    什么!话语中每一根神经上的震颤都回荡在雪儿的神经之上,不自禁地一

    望石剑,可他对此漠不关心,就像一尊活的雕塑。其他的孩子们也都顾着自己的嘴

    巴,哪有闲工夫来搭腔。

    从多嘴的同伴口内得知,小苍兰七岁时因患病而导致双目失明,自后从未睁开

    眼睛。

    好可怜!雪儿蹲下身子,捂着小苍兰的脸颊,闭上眼睛,忍不住吻了她纯

    黑的双眸,晶莹的珠液渗透入内。雪儿把对所有不幸遭遇人们的同情都寄托在这一

    神话般的吻中。

    小苍兰嗅到一阵苾苾的花香,就在自己能感知的所有地方缭绕,这是她从未体

    验过的芳香,可以牵引她到一个没有污染的净土,仿佛眼睛都尝到了甜蜜的滋味,

    清润着心脾。菲薄的眼皮已遮不住艳红的晏辉,她不由自主地推开了久违天日的心

    灵之窗,明亮的眸子犹如水杏一般萤萤生光,浑似食了鲸鱼一般,她看见了

    整个自然都为她停止了运转,分明有许多人关注着她,却又显得寂静无人,闪

    烁在眼前的亮光是那样奇妙,一位秀美超逸的姐姐向她明媚微笑着,这种笑好温柔。

    这位姐姐就好像是仙女的化身,一切都拜她恩赐,小苍兰水晶似的睛瞳化出了晶水,

    扑在雪儿怀里,寻找着失去已久的慰藉。虽然她在流泪,但,她没有哭...

    石剑也有所改观,有意无意地瞟去一眼,冷酷中带着濡沫之情。小苍兰翩然回

    眸,把新生的眼和心都面对大自然,郁郁苍苍的山林,星罗棋布的屋舍,麻麦幪幪

    的田野,水波不兴的湖泽,一切都是那样神奇和令人陶醉。大自然又重新运转了起

    来,天空中弥漫着火烧云,长尾的伯劳鸟捕叼着出土的黑螾,嫋嫋兮秋风拂面飒爽,

    吹去了她的泪,吹淡了她热腾的心,一切都是那样恰到好处。暧暧的云霞把大地点

    铺上一层无以替换的金装,少昊和白帝在天上的宫阙里撒播祝福,一堆堆的麦子垛

    得过人,未收的谷穗耷拉着头,似在诉说什么,农家儿女似听见了什么,赤脚在田

    地里收割苗麦,簸揉舂米。有什么能比得上通过自己的劳动得到回报时那种真实的

    喜悦呢?秋季啊!收获的季节!

    小苍兰向前踏出一大步,畅怀着双手,捕捉着风的身影,她欢呼,她大笑,与

    适才判若两人。那群淘气的小朋友们原来呆呆的面孔都绽放开来,兴高彩烈地将小

    苍兰密密围住,说长问短,孩子们便是这样,不太懂得关心失落的人,却懂得给脱

    患的人寄以最为诚挚的祝福。

    小苍兰沉沁在浑然忘我的情愫中,手舞足蹈才令她发现自己已饿了整整一日,

    身子有些吃不消了。雪儿心中早已知晓,从搁在膝上的包袱里拿出两个饽饽递给她,

    她看见食物便拼命地往嘴里塞,雪儿连忙说道:瞧把你饿得,慢一点吃。雪儿

    出音晚了一步,小苍吃得太急了,果然被噎住了,不停地挤脖子捶胸,张大着嘴,

    脸色涨得枣红,要咳咳不出声。事情来得急促,孩子们都看蒙了头,雪儿慌得不知

    所措,不自禁把迫热的视线投注在石剑脸上。

    只见石剑扳过小苍兰的身子,伸出掌来,朝她后背轻描淡写地一拍。小苍兰朝

    下一呕,吐出哽住的饽饽,舒一口气便声色如初,雪儿还不放心,替她搋着胸口。

    小苍兰感激地说道:大哥哥,谢谢你!亲切的话儿伴随着亲切的笑容。石剑连

    面也不转,只是嘴唇一抿,就算是答应了一声。虽然他待人冷漠,小苍兰依然很喜

    欢他,一边附着雪儿,一边盯着他瞧。自打孩子们的到来,也有小半个时辰了,石

    剑竟一言半语也没有,不知是没什么说的,还是没什么好说的。

    石剑忽然盯着小苍兰的眼眸看,两人对视的眼波中,石剑从中看到了自己曾经

    最心爱的东西,被命运无情夺走的东西。那群孩子们都与家禽耍闹去了,真是鸡飞

    鸭跳鹅乱跑,只有雪儿在猜测他们两人的心。忽然,石剑切断了与小苍兰的视线,

    垂首望着黑泥地,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孩童的眼睛是纯洁的,成年人的眼中充

    满着邪恶与妖淫。何谓成年,就是已经见到肮脏东西的人。

    雪儿问道:什么肮脏东西?石剑不好回答她,嘴闭得很紧。雪儿道:你

    又在思念亲弟弟吧!石剑微一颏首。

    魏潞这时拿着一把宰牛刀,重着步伐来到门口,生得面阔口大,直鼻满腮。雪

    儿见之忙起身行客礼,魏潞把她周身一扫,又朝石剑一瞄,眼中充满了蔑视之意。

    一望家门口简直不成体统,鼓着眼珠,挥着刀呵叱: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滚滚滚!

    昨天偷老子家的猪食吃,今天又想偷老子家的鸡不成!又把小苍兰一推,她年小

    体弱,立身不稳,向后踉跄倒退,脚下又是台阶,一步踏空,幸得雪儿眼疾手快,

    及时搀住。魏潞吐了一口黄痰,骂道:小兔崽子!滚远一点,别站脏了老子家的

    地!孩子们见魏潞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刀,吓得一窝风地跑了。小苍兰也离开了,

    带着新生的、光明的眼睛离开了,总有一天她能找到新生和光明。

    雪儿心中虽不平,又发作不起来,气愣愣地耸着肩头,石剑则对此充目不睹。

    魏潞瞪着雪儿和石剑,两颗眼珠子看得向内靠拢,变成一副斗鸡眼的模样,脸上挂

    着鄙夷,吞了一口涎,提着刀回屋去了。

    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中,就数秋天的农活最繁忙了。虽然日已西斜,后面

    的大院中,老媪还在用簸箕颠动米粮,扬去糠秕和灰尘。魏潞走了过来,迎着说道:

    娘,今天来的一男一女有点不对。老媪道:儿啊,别乱说话,他们是正经人。

    魏潞道:娘你好糊涂,瞧他们那一身也不像对正经人。老媪问道:怎么个不

    像法?魏潞道:他们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像兄妹,绝对不是好货色!老媪

    吃了一惊,忙放下簸箕,向四周张望,不见石剑和雪儿,方才稳下心来,责斥道:

    你疯了,没看见那人手里有剑么!魏潞把宰牛刀一扬,高声道:有剑就了不

    得了,咱手里还有刀呢!石剑还坐在门坎看着斜阳,已闻着了风声,只是身子未

    动;雪儿托着腮,陪他看着斜阳。

    老媪摸出一块碎银,道:儿啊,他们只住一宿,却给了这许多钱,咱别伤那

    个洋神了!魏潞把碎银抓过,掂了掂,嘴一拱,抬高了一级声音道:哼,定是

    两家大人不许,蜜蜂和蝴蝶私奔,这种人定要收多点!老媪百般阻拦儿子也不听。

    魏潞一路提着宰牛刀,好给自己加威风,老媪委委缩缩地跟在后面。只见魏潞

    咯噔咯噔地走到门头,雪儿回眸问道:有什么事么?魏潞问道:你们是夫妻

    么?雪儿刷的一下红了脸。魏潞又问:你们可是兄妹?雪儿忙摇头。魏潞再

    问道:你们可是亲戚?雪儿又摇头。魏潞哼了一声,道:到咱家借宿的客人,

    要分上中下三等。上等是达官贵人,我分文不取;中等是平民百姓,收钱十枚;至

    于你们这种下等人嘛...把石剑给的碎银往手里抛了两抛,道:按这数再加

    一倍。老媪已吓得扶着门。

    雪儿苦着脸问道:为什么把我们列为下等人?魏潞蔑笑道:为什么,私

    奔的不是下等人,莫非要把你们列成下下等人不成!雪儿无端受到诽谤,咬唇无

    言;老媪的指甲轻微抠打着门。魏潞再望向关键的石剑,他听了这些话,脸上却连

    一点运动都没有。

    魏潞心里有气,便走过去,半蹲着身,把宰牛刀在石剑面前摆晃,闪着不太刺

    眼的光,耀武扬威道:怎么,你不舒服,不舒服就给老子滚!雪儿的身体正在

    由下至上地感到冰凉,孰不知,石剑要杀他如同踩死一只小蛴螬。

    魏潞接着把宰牛刀往墙上正反磨了几下,用来增加声威,道:要是现在不给,

    小心等久了,老子要涨价的!雪儿直听得停止了呼吸。

    遽然一阵怒风扫面,把魏潞推倒成个翻体王八,原来石剑猛地蹭起身来,眼中

    刺刺地直冒火星儿。魏潞看得心中一懔,知道情况不对,滚身忙往屋里跑,石剑奋

    起直追。魏潞把宰牛刀在身前胡砍乱划,想要护身,嘴里鸨鸟般地瞎叫唤;石剑右

    手拔剑,就势往身旁掏米的石碓一劈,顿时一分为二。这哪里是人力可为的事情,

    魏潞吓得下腭打颤,手也拿刀不住,直直下掉,差点剁在自己的脚上。

    魏潞吓呆之时,石剑正待痛下杀手,雪儿已箭步上前,将他扯住,劝道:算

    了,算了!他只是想钱,又没做什么坏事。老媪已吓得腿软,行走不动,忙高声

    求情:大侠不要!我儿子一向就是个浑球,不懂事...石剑不待老媪说完,

    把剑一挥,寒光四射,几道霹雳在老媪眼中划过,她眼中飞花,顿时晕了过去,被

    雪儿扶住,平放在地。魏潞后悔莫及,扑嗵双膝搭地,爷爷奶奶地叫着,不停在石

    墀上磕头。

    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魏潞就势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呀!您听听,

    咱家就剩一独根要照料,还望爷爷洪德大量,开恩饶了小人,小人有眼无珠,不识

    泰山,再不敢冒犯爷爷了!他磕头已磕出血来,混着他的口水和鼻涕。石剑对此

    无动于衷,道:不要以为你有一个孩子需要照顾,我就会饶了你。往屋内一睇,

    冷冰冰道:放心吧,你死后,你儿子也不会寂寞的,我会替你杀了他。石剑的

    剑已扬起,魏潞怔唬得不敢动弹,雪儿慌忙挡在魏潞面前,含着泪道:我求求你,

    不要随便杀人!

    你求我石剑自语一声,呆了一呆,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耳根还残留着

    余韵。

    良久,剑缓缓入鞘,石剑一挥袍,卷起了几片黄叶,人已飘然入了堂屋坐下。

    魏潞颠簸地站起身,犹如经历了九难八阻,心还怦怦跳得厉害,不住向雪儿致谢。

    正是:莫欺人行短,要留道路长。

    魏潞这时便要装孙子了,想把银子还给石剑,石剑又不理他,他只好把银子搁

    在桌上,再给石剑和雪儿献热茶送果饵。雪儿性行孤独,自个儿端到房里吃去了,

    魏潞则对石剑爷爷上公子下地叫着。

    老媪则到庖厨去弄饭,整理了一大桌子肴馔。吃饭时,雪儿挑了几样,依旧端

    进房里吃。石剑喜欢一个人喝闷酒,魏潞与老媪在一旁陪坐着,均不敢动筷,石剑

    对他们也不闻不问。那块碎钱始终搁在桌上,石剑连正眼也没瞧一下,直到收席,

    石剑离去,魏潞才敢把碎钱重新收在怀里。

    两间客房已打扫整齐,雪儿与石剑是隔壁。魏潞猜其心思,阿其所好,特地弄

    了一株晚香玉给雪儿房里插上了,还给石剑房里重新布置了一桌酒菜。夜静了,雪

    儿靠在枕上,想着适才的事儿,心中有些费解,便从床上拿起一件风衣,披上去找

    石剑谈谈。石剑的房门虚掩着,正独自浅斟慢饮,雪儿轻叩了两声门,进去了。石

    剑只抬了一下眼,又把头沉下去了。

    雪儿在石剑对面的一张凳子上斜签着坐了,石剑自顾自地夹着菜,雪儿打破沉

    寂,问道: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连一个不懂事的婴儿也要杀害?石剑道:

    不杀他,难道饿死他不成。他说得很自然,饮了一盅,道:再说,他老爹又

    不是什么好东西。雪儿皱眉道:就算他爹是坏人,但他儿子不一定也坏呀!

    石剑答道:蚊子很坏,蚊子的儿子和他爹一样坏,所以我看见蚊子便灭。雪儿

    听得于心不忍,道:你这么说是不对的。石剑道:这不算甚么,便是弑君杀

    父,也无不可。

    雪儿道:我越来越难了解你了。正欲告辞,石剑道:我不知道我做的是

    对还是错,只不过在一直做下去罢了。雪儿摇摇头,合上了他的房门。石剑含杯

    自饮,思絮满轮,看世间,惆怅惟有酒,能解万古愁。

    风入棂,透罗帏,月照纱窗。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燕寝凝清香。雪儿的梦中

    突然传来云飞亲切的呼声,她闪电般睁开眼睛,掀开被子,直起身来灼目四顾,只

    见烛影飘摇,黑风拨弄着桌上的书页,发出哗哗的响声。无人,除了无人,还是无

    人,桌上的那盆晚香玉是否真的散着晚香呢?她愿与云飞同尘同灰,连这样的要求,

    上天都不能答应。娇弱的身躯缓缓缩进了被子,好冷!

    天明鸡唱,漂流的人儿又要踏上征途。雪儿后半晚上都在半梦半醒之间,起床

    时感到头晕体乏,萦损柔肠,扶着床沿,愣了好久才恢复精神。魏潞与老媪却忙了,

    一宿都未敢合眼,生怕石剑有什么招唤吩咐之类的事情,如果叫他们不到,后果可

    想而知,魏潞是活该,却苦了他娘。一大清早,要水水到,要饭饭来,雪儿与石剑

    完了晨事便告辞了,魏潞与老媪拜别在地,雪儿叫他们起来才敢起来。

    直到石剑与雪儿走远,魏潞才敢吁出一口长气。

    大路上,悉皆碎石乱砾,雪儿与石剑一坑一洼地行着。雪儿念着昨晚未将石剑

    开导过来,道:有一件事情,请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石剑道:你说。雪

    儿道:昨天你几乎连一个婴儿都要杀害,我很痛心,纵然父母有罪,孩子却是无

    辜的,我希望你...不待她说完,石剑道:我明白了,以后不杀孩子就是了。

    雪儿听了此言,心里才踏实了。

    湖泽内,几个水碓在吃力地转着;陆地上,不少饥流百姓背着行囊跋涉。有的

    累倒呻吟,有的张臂向人求助,一个接一个,就算心再慈的人也抚慰不过来;更有

    三三两两的殍尸,刺人心目。雪儿侧目都来不及,道:这些人活着真是可怜,我

    看得难受。石剑望着曲折的前路,道:作人有两条路可供选择,活或者死。死

    很容易,活着却很难,偏偏人们都爱选难的这条路走。雪儿问道:为什么呢?

    石剑道:死了就不是人了。雪儿道:怪不得他们活得这样艰难,原来是硬撑

    着,他们的精神源泉一定是希望!

    石剑止步骋望了一会子,道:我的希望是什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为了

    做什么?他瞅着雪儿,那双眼睛好深沉,看上一眼就会被吸到深壑里。雪儿不知

    如何回答,慌忙躲避,猛地向前走了几步。

    由北向南逃荒的百姓不仅受到恶劣自然的危害,还要遭受污吏的关津盘剥和恶

    霸的拦道威胁。前面叫骂不迭,有三个乞丐在路上明目张胆地抢劫行人财物,若给

    了的就赏他一巴掌,不肯给的先是用脚一踹,抓过包袱之后一阵乱棍。石剑见之如

    探汤,扑忽蹿起,落到三个乞丐身前,腾脚踢中一年轻乞丐的小腹,把他踢飞在天,

    挂在粗树杈上。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中年乞丐煞目相横,勃然大怒道:天杀的敢

    来惹老子,咱丐帮总舵就在这儿,老子看你是戴了头盔不怕砍了!攥拳头,掳袖

    子,举棍子,便要动武。架式刚摆好,一阵刮面风过,叭的一声,猝不及防地

    被抽了一嘴巴,火烧脸般的痛,自己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

    中年乞丐正在半昏半迷之前,石剑已凹手似钳,将他管住,道:听说你们丐

    帮弟子满天下,我打听一人。中年乞丐硬着口道:有种就杀了我,我们帮主、

    长老就在这里,在老子的地盘上,你跑了初一也跑不过十五!旁边的另一乞丐握

    着棍子,呆站着不敢动手。石剑面无表情,双手扼用内力,咔喳一声,轻描淡

    写地把中年乞丐的胳膊擗了下来,血淋淋地扔在地上。石剑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道:我打听的人叫云飞。那中年乞丐抖衣似的弹起,痛得杀猪般地叫唤:

    哇呀!我知道!我知道!挂在树上的乞丐摔了下来,身旁的乞丐吓瘫在地。

    雪儿看得心绞般地痛,她想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扶着树呕吐起来。石剑向

    雪儿瞅了一眼,心里有些后悔,朝三个乞丐狠瞪了一眼。除断臂的中年乞丐倒地叫

    疼外,另两个乞丐很自觉把抢来的财物双手奉还给遭劫者,善良的人们都向石剑吉

    拜。

    石剑不理他们,走到雪儿跟前,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里面装着清水,递给她,

    她接过饮了。石剑道:好些了么?雪儿揉着胸腔,道:好些了。石剑道:

    只要云飞还活在世上,丐帮就绝对有办法找到他。这话把雪儿的心一提,脸上

    似乎哭着在笑,问道:真的么?石剑微一颏首。

    中年乞丐哪敢再犯刁,在两个下手的搀扶下给石剑与雪儿带路。雪儿侧目看着

    石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是个好人,却总在做着残忍的事。她的眼睛在无

    言地告诉他,下次不要胡乱下重手了,石剑的眼球往雪儿那边倾斜了一次,似乎已

    明白,故而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青山澹澹,秋水盈盈。雪儿的心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高兴,虽然只是去

    打听云飞的消息,可是,她感觉就好像现在去见云飞一般兴奋。

    一行人上了一面坂坡,半岛之中有一座古塔,名为修罗塔,平面为八角形,

    共十三檐,高一百八十尺。塔身建于方形平台上,最下部是须弥座,其上是具有斗

    拱、勾拉的平座和三层仰莲瓣,以承塔身。座身四面有券门和浮雕装饰,再向上是

    十三层高的密檐,第一层出檐较远,其上十二层出檐深度逐层递减,使整个密檐轮

    廊呈现出丰满有力的卷杀,塔顶以宝珠形的塔刹结束,造型十分优美。

    这座修罗塔便是丐帮的总舵,三个乞丐见了靠山,搏命地朝里面跑。帮主祈萧

    正与郗长老、狄长老分析江湖局势,两位长老年纪都在知命之年,四周侍立着数十

    名弟子。那三个乞丐一进门就扑倒在地,哭着诉苦。狄长老闻言大怒,道:这不

    是上门欺负人吗,待我一掌劈了那个瞎眼睛的驴粪蛋!说罢就往外冲,祈萧忙将

    他唤住,道:那人敢到这里来,定不是等贤之辈,一切应谨言慎行,免得我丐帮

    受无妄之灾。郗长老在一旁连声称是,狄长老方才息却雷霆之怒,罢却虎狼之威。

    自打武林大会散去,祈萧一直对罗彩灵念念不忘,相思病可苦了。且看雪儿徐

    步入内,祈萧的眼睛几乎都要吸到眶内了,眼前这位少女真有巫山神女、洛浦仙颐

    一般的标致。不!比她们还要标致!!态如岫行白云,羽衣翯翯润泽,姿同美珵卓

    立。发长七尺,光可鉴物,娥眉隐独忧而长蹙,弱面无神而洁莹似冬雪,眼波流情

    犹如西施善颦,嘴含半开半敛之玫瑰,教人望而咽喉生津。对此景,真可谓男人无

    恋非男人,女人不嫉非女人!

    祈萧突出的喉结在上下移动,真恨不得一口凉水把她吞下肚去,心中狂喜道:

    得不到罗彩灵,换作她也罢了!只是雪儿身旁的年轻剑客目若朗星,神貌冷俊,

    怕他不是个好相识。

    祈萧指着断臂的乞丐,朝石剑沉声喝道:不知我丐帮何处冒犯了阁下,阁下

    要下如此重手?石剑没功夫理会,道:向你打听一人,他叫云飞,你们丐帮给

    我速速找来。狄长老正强忍着怒气,不自禁地扯着衣襟。祈萧嘿嘿了两声,道:

    有种!倘若你能冲出我丐帮的打狗阵,前怨后债便一笔勾销,若冲不破,就休怪

    我祈某不讲江湖道义了!一声令喝,二十名丐帮弟子绰棍将石剑围在垓里,大吆

    小喝,摆布阵法,正如群狼围噬。

    石剑冷笑一声,凛然不惧,恰似鹤立鸡群,只见一道寒光冲天而起,钢剑护体,

    光辘飞转,银弧散辉,身子已悄然不见,就象一轮明月立于平地。那些丐帮弟子手

    握的打狗棍都变作了两根,却又一崭齐,这种神出鬼没的剑术甚为奇妙。若说到奇

    妙之处,还不尽然,浊灰散去,地面痕留一丈长的风字,字体为狂草,乃剑气

    所刻,入石三分,叹为观之。

    众人的脸色哗然大变,握着半截棍的丐帮弟子吓得软颚发软,哆哆嗦嗦。这还

    是石剑怕雪儿见自己杀人而心痛,忍着手痒呢。祈萧见此人不好惹,忙令退了弟子。

    那断臂的中年乞丐见帮主都没胆袒护自己,气得红脸更添一片红,恨气连声地被搀

    扶了下去。祈萧望石剑陪着笑脸道:大侠的武功登峰造极,真令祈某大开眼界,

    干渎之处,还望大侠多多海涵。石剑收了剑,充耳不闻。祈萧吃了一鲠,一抱拳

    道:敢问大侠高姓大名?石剑还是充耳不闻。这回丐帮的脸可丢大了,狄长老

    在一旁气不打一处来,直恨得牙齿痒痒的,奈着帮主,又不敢作声,独个儿躲到老

    虎障后,来个眼不见为净。众人虽有阙疑,却不敢作声。

    祈萧眼珠一转,揖手道:大侠却要怎的,我丐帮定当为大侠全马效力。石

    剑缓步走到雪儿身旁,道:限你们十日之内把云飞找到,不然,我把这里夷为平

    地!狄长老蹲在老虎障后气得浑身发抖。祈萧笑道:行得行得,既如此,就委

    屈二位权且住在此处,容小弟点拨弟子。只要云飞还在世间,十日之内定当带到。

    说完便吩咐弟子给他们带路,使一眼色,弟子会意。

    雪儿望着石剑,一脸犹豫,她不愿在这龙潭虎穴下榻。石剑只当马棚风,道:

    怕他怎的!虎步就往前踏。雪儿见石剑意志坚定,只得定心,纤步移时,轻若

    翩翩之燕,与石剑同步楼台。两人之举正合祈萧之意,此时喜不自胜。

    待二人上楼后,狄长老窝的一肚子火透出脑袋来,骂道:茅房里插硬竿子,

    太过粪了!一拳把老虎障捅破一个窟窿。郗长老纳罕道:帮主到底打得什么闷

    葫芦,我堂堂丐帮为何要在两个小生面前低声下气?祈萧扎手笑道:亏你们两

    个跟了我许多时日,还是没有多大心计。刚才不过是和他们打个花胡哨,哼哼,这

    上门的买卖可好做呢!郗长老耳朵一灵,想起先前帮主看雪儿的眼神,心中一亮,

    问道:难不成帮主想雁过拔毛?祈萧喉咙里干笑了一声。

    那丐帮弟子将石剑和雪儿带到二楼,嘎呀一声,打开一扇尘封的铁门,待

    他们入内后,便自行告退了。二楼有些蹊跷,宽畅的空间里竟无一装饰,又无窗户

    透气,地上全是稀泥,栽种着成千上万的花朵儿,就像走进了死亡的玫瑰森林,香

    气远闻,如白芷。两人走近看时,此花一尺来高,匍匐茎有刺,掌状复叶,开黑色

    喇叭花,结七个心皮的蒴果,内含无数个紫色种子。他们却不知此花名为修罗花,

    乃一流毒花。若闻香气,则麻醉一日;若被刺扎到,世间无药可救。

    石剑无意吸了几口花香,顿觉体内的肺、肝、肾、心、脾尽处囚季,经脉疲软,

    眼前发黑,转首看雪儿时,她已倒在泥泞中。石剑脑中醒悟,顿知上了贼船,忙转

    身捶门,门已被反锁,只打了两下,已使不上劲,腿酸体斜,忙用手撑地,强行按

    下真气,妄加调理。只是临崖勒马收缰晚,纵然他的内力高出雪儿数筹,还是落得

    一般命运,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祈萧给雪儿嗅了醒迷之露,他也是个有体面的人,不会对雪儿用强,见雪儿不

    答应,便将她禁锢了起来。

    且说石剑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所地下室,脚好凉,原来处身在一滩直

    径为五尺的圆形黑水池中,水起到他的小腿,双手被铁镣吊在十字架上,腰间的两

    把剑皆被祈萧取去。石剑的视线渐渐清晰,泥墙上,八支火把阴森恐怖地燃烧着,

    中央鼎着一个大火盆和一个大碾盘,地上乱七八糟的立着斑驳陆离的刑具。

    太安静了,静得让人感觉身处冥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在石剑的内心中,

    已有几万个辘轳在飞转。

    咚,咚,咚,咚隐隐约约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把石剑的冷静打破,双眼

    倏然瞪得像黑夜里侍机而动的鹞鹰,铁镣也因此害怕得战抖不住,以钉铃声来回应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石剑的眼神在捕捉猎物,脚步声把猎物带到身旁,在半昏半亮

    火焰的刮动闪耀下,祈萧显示出一张恶魔面孔。他有恃无恐,故敢一个人来,手中

    握着石剑的两把宝剑。

    石剑的眼神像一把利矢直鑱祈萧,张口喝道:雪儿在哪里!祈萧把剑抱在

    胸前,笑道:那妮子叫雪儿吗?这名字可好听!你放心,她好好的。嘿,这妮子

    真倔得很,我口水都说干了,她仍旧一个不依,没关系,我最有耐性。你知道吗,

    女人最忍受不住寂寞的,半年也好,一年也好,让她尝尽冷清滋味,还怕届时她不

    往我身上依!

    他说得有声有色,脸上堆满了令人憎恶的笑,想藉此羞辱石剑。谁知石剑却对

    此不屑一顾,垂首望着池水突然狂笑起来,室内缭荡着刺人心骨的回音,水面上也

    因此泛起了波浪,似有一阵强风吹过。祈萧暗自惊忖:想不到他的内力竟如此深

    厚!又是死一阵的寂静,石剑道:你身居丐帮帮主,也算得上是顶尖拔份的人

    了,如何一副樗朽之辈的形象!

    祈萧道:少跟我拿腔拿调的!看看你身上的枷锁,纵然你年轻气盛如何,武

    功高强又如何?落在我手里,还不是腐种子一颗,永无出头之日!石剑用沉默回

    答他。

    祈萧想起雪儿,回味无穷地嚼着舌头,笑道:你身边的姑娘真是个人间尤物,

    她那面容娇滴滴的一朵春风牡丹,身材水灵灵的绝无寰有,该白的地方白,该黑的

    地方黑,该红的地方红,该黄的地方黄,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活生生的

    一幅春满图。不看则休,若睖视细品...啧啧啧啧,纵然死在牡丹花下,也足慰

    平生了!

    石剑颚中的两排钢牙几乎要被挤碎,鼻中气喘如牛,道:你拿得准么!你真

    不怕我么!怕?祈萧笑道:你的剑术我已欣赏过,的确神妙,可是剑者失

    了剑,有再高超的剑术也是白搭吧!说完把石剑的两支剑相互敲了两敲,道:

    你可没她那么幸运了!

    祈萧见无情剑用黑布裹得严实,神秘奚奚的,便扔了另一把剑,把绕剑的黑布

    一圈圈扯掉。那举世罕见的无情剑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且看剑柄纯黑如墨,剑

    身银亮,上下鲜明对比,剑身上有无情剑三个大篆,非镌刻,而似人信手写上,

    如鸦色。在黑暗里,祈萧顾不得细看,只当是把黑通通的一般宝剑,扬手一扔,铛

    鎯一声响,若他往地上细看就会发现,无情剑的剑锋已将石砖击出一个缺口。祈萧

    拿起一个通身长刺的雕嘴木棒,往其它刑具上敲了敲,笑道:我这里有犊子悬车、

    驴儿拔橛、凤凰晒翅、童子参禅、玉女登梯、仙人献果、猕猴钻火、夜叉望海等等

    刑法,你愿先尝哪一个呀?

    石剑冷笑一声,道:这话我正要问你呢!祈萧大怒道:你大命将倾,还

    敢在我面前绕舌!把墙上机扣一按,缚住石剑的十字架扑倒在水中,扬起一掀水

    浪,石剑的整个身体溺在水中。祈萧叫道:老子淹死你!石剑的长发飘在水面

    上,履霜坚冰,谜一般的静。

    静

    火在烧,心在跳,伊威在叫嚣,时间在流逝,空气压在身上也会体察出重量,

    整个世界在运转,不停地运转,让人感到头晕心塞。

    不可能!水面上竟连一个气泡也没有,难道

    祈萧惊慌着倒退了两步...

    你也太小看我了。一丝放辟邪像的话语钻入祈萧的心腔,倏然脑中失控,

    眼睛错乱。只见几尊恶像仪,手执金锤、狼牙棒,鬼使跟随,打着面独脚皂纛旗,

    画着一个不认识的鬼字,犯由牌上写得精细,正是祈萧二字,獠牙鬼喷血叫道:

    那厮听旨,奉帝敕前来斩你!不由分说,索命箍往祈萧颈上一圈,被五狱大帝

    盖了印,十殿阎罗画了押,六曹判官勾了批,最后打下十八层地狱,依次尝过了风

    雷之狱、金刚之狱、火车之狱、溟泠之狱、油龙之狱、虿盆之狱、杵臼之狱等酷刑,

    后面尚有十一层地狱未试,祈萧早已吓得七魂飞空,跳将着醒来。

    祈萧顿时会过味来了,石剑竟懂得御心术!只是,石剑依旧无声无息地溺在水

    里面。

    往往人们最感到恐怕的东西就是不可知的东西,祈萧的瞳孔在明显地放大。

    说来称奇,地上的无情剑竟自个儿浮升起来,冲到水里,就像青蚨钱回,乃剑

    术中的最高境界御剑术。接着,五声铁镣的断裂声铮铮入耳,石剑甩着黑发,

    手持无情剑出水,犹如龙蟠虎踞,毫毛都圈起来了,两臂一使劲,嘭嘭嘭地向上跳

    跃。

    祈萧的心突突直往上撞,没头没脑地亡命就往外逃。石剑怎可容他!无情剑脱

    手如镖,紧追祈萧的脚根,将一石礅戳了个窟窿,亏得祈萧轻功卓越,若慢了一腿,

    定然见鬼。石剑驾御无情剑穷追不舍,祈萧惊惊惶惶鬼追来似的,慌忙取出绿玉棍

    抵挡,拼拼碰碰,煞为奇观。一些丐帮弟子见一把宝剑飞在半空中,像个鬼魅似的

    追杀着帮主,都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祈萧蹿至塔外,见石剑一手执剑,一手御剑,追得棘手,慌忙叫道:那姑娘

    就锁在塔尖,你若不快去救她,便有性命之危!石剑闻得此语,宁可信其有,不

    可信其无,只得放过祈萧,无情剑飞回手中。祈萧如狡兔脱鹰爪,生死攸关之刻哪

    能顾得上弟子们,脚底抹油地逃了,他深知,整个丐帮合在一驮也不在石剑眼中。

    那些乞丐们见帮主都逃走了,自家上前,岂不是蚂蚁和狮子斗,一个个没头没脑地

    四散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