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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狗忠人奸失绳墨 蚍蜉撼树岂知驽

    罗彩灵凑过身来,问道:好吃么?好吃。云飞微笑着一点头,他的笑

    容就是她最大的鼓励,只要辛苦没有白费,就是她最开心的事了。罗彩灵道:你

    最喜欢吃什么?雀腒。云飞忆起雪儿做的雀腒,嘴里就美不胜收;孰不知,

    罗彩灵已暗暗把雀腒这两个字留在了心里。

    罗彩灵喜欢看晚霞,当然不会放过云飞啦!

    云朵好可爱,团团绒绒的,就像无数只咩咩的绵羊密密蒙蒙地结麇浮驰。瞧啊!

    乖乖的绵羊变了,变成一朵朵娇娇艳艳的牡丹,一层一层地拢包花蕊,一片一片的

    柔弱环叠,好似画家在天空中随意点厾。可爱满天的雯云彤灿灿、朦胧胧的,伸手

    不及,直教人空羡恨天高!真讨厌,不识好歹的太阳还躲在里面笑我哩!我不看你

    了,睡在空中的彩霞就更加美丽动人了,像袅袅裟裟的纱巾、丝带,随意的飘洒,

    游逸。早霞主雨,晚霞主晴,看来明儿大半是晴空朗朗呢!

    雁声廱廱下,云飞与罗彩灵闲坐在圹野上,赶着天暝好为死者捎去心意。罗彩

    灵说在天人教时,教徒们都是一副虚伪嘴脸向她恭讳,过十六岁生日时,不知有多

    少自负英俊潇洒、武艺超群的少侠们在父母或师父的带领下向她求婚,她连正眼都

    不瞧一下,她讨厌男人。

    云飞陪她说着笑着。是谁将七彩霓虹画在晴空?又是谁将红霞画在她的绮面上?

    当东方亮起一颗耀目的钻石时,罗彩灵扯着云飞的衣袖,指着星星道:快点,

    快点!当天空中出现第一颗星时,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哦!说完赶快闭上眼

    睛,双手合什,不知在祈求些什么。云飞看她认真的样子,心中一笑,也因袭着做,

    心中念道:我云飞也没什么弘望,只希望能快些帮灵儿找到青龙宝珠,蒇事后好

    回去见雪儿。睁眼一望天际,第二颗星已在闪亮了。

    云飞问道:你许的是什么愿啊?罗彩灵挽住云飞,笑咪咪道:我许的愿

    望是,我俩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说着说着,还伸出食指、中指来,作

    出丫状,为两人之意。云飞笑道:少来了!又不是结拜兄弟!罗彩灵一听

    便乐了,道:你说得对呀,我们不是结拜兄弟,是结拜兄妹嘛!云飞道:就

    知道拈筋!罗彩灵笑道:逗你玩儿的,大呆鹅,你难道不知道么,许下的愿望

    一经出口就不灵了!鬼灵精!云飞心里琢磨,这丫头会许什么愿呢?朝她看

    了一眼,自己被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预感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不觉然,已绛霄漆暝,绛河旋横,荒郊野外,土墩前,可怜地点着一小堆火,

    黑烟升腾到一定高度便被黑夜所包容,秋杪的风把烧枯的黄纸吹得乱飘。火星里装

    满了祝福,可是这种祝福很快就熄灭了,也许被带去冥间了吧。云飞与罗彩灵坐在

    草地上,一片一片地洒着冥钱。不知是烟薰的还是情薰的,云飞清清楚楚地看到她

    在流泪,体味到她不仅有妩媚之处,也有清新之质。人的心情总因事情而转变,此

    时是不应存在语言的,两人都在无声地表达心事。

    藉着冷冷的月光,罗彩灵的眼神时而在云飞脸上盘旋,虽然他的外貌并无特别

    吸引人处,但就是对他情有独钟,这是一种谁也解释不清的感觉。当眼前的祝福全

    部熄灭后,罗彩灵有意无意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你会在冥钱上写下我

    的名字烧给我么?云飞道:说什么傻话!罗彩灵好像非要知道答案不可,道:

    你告诉我嘛!云飞扭过头去,道:别说这种不利市的话。罗彩灵拽着云飞

    的衣角,道:我不在乎,我要知道你的心思嘛!

    不会。

    一丝漠然的话语从云飞嘴里吐出,同时,一把匕首插在了罗彩灵的心窝,恍若

    天色黮黑得连月亮也看不见了。她第一次尝到了悲哀欲绝,欲哭无泪的滋味,是那

    样无奈与无情。

    忽然,云飞的嘴里又飘出一句纯心的话丝:因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这

    样可爱的女孩会死去,上天不会那么残酷。假如真有那一天,我愿找遍全天下的奇

    药把你医活,因为,我爱看你的笑容。他哂然望向罗彩灵,话语一字一字地扣在

    她的耳朵里,一霎那间,仿佛整个夜空又突然放晴了。

    罗彩灵激动得好想即刻把他紧紧抱住,又没有勇气,只能痴痴地望着他,从他

    眼中好像看见了第二个自己。终于,她还是克制不住,向云飞张开臂膀,道:抱

    我!云飞听得诧然,见她柔生百媚,心中竟悸动起来,但,理智不允许他遐然。

    因为,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这就看对谁而言。

    几片黄叶从眼前掠过,云飞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吧!罗彩灵的举动也令自

    己吃惊,忙缩下了臂膀,忸怩道:对,和你开玩笑的。她的手心已生出汗粒,

    双手在裙子上摩擦。

    蟾宫就像人们心底的梦,高高在上,触摸不着。罗彩灵扫目黑黢黢的夜野,有

    云飞在身旁,一点也不会害怕,道:你的武功这么高,一定不懂得害怕吧!云

    飞一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会害怕了。那你告诉我,你怕什么?嗯,

    小时候我一个人睡,晚上到处都黑漆抹乌的,我总觉得有个妖怪在身边瞪着我,仿

    佛只要我一闭上眼,他就会扼我的脖子。于是,我就骗娘说肚子痛,然后我娘就会

    陪我睡,好照顾我,只要有她在,我就一点恐惧心都没有了。

    罗彩灵乐呵呵道:这算什么,听听我的吧!我最怕走夜路了,特别是一个人

    在小巷里走路会发出咯咯的回声,周围黑古隆冬的,好吓人呢!云飞道:

    女人都是这样,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要特别一点的喔!好!罗彩灵笑道:

    有一次我和爹、郭堂主一起走夜路,他们只顾在前面走,我总觉得身后有个妖怪

    在跟着我,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我好害怕。于是,我便想了一个万全的法子,

    叫爹在前面走,郭堂主跟在我身后,我被他们夹在中间,这样一来,天崩地裂我都

    不怕了!云飞听得哑然失笑,道:你怎么胆小得像只兔子,太孬种了吧!

    你有甚么资格薄我,自己还不是个孱头!她扭过身去,叽咕道:你这人

    真是的,人家把你当朋友才说的,你还...云飞扳过罗彩灵的双肩,赔礼道:

    你说得对,己身不正,焉能正人?我这个人哪,万事都好,独独长了这张貂嘴,

    有时不自然地就把人开罪了,你别生气了,我是有口无心的。罗彩灵把云飞的脸

    一拧,道:你呀,不光有一张貂嘴,还有一张死脸!云飞笑道:承蒙夸奖。

    罗彩灵悱然地瞅着云飞,道:谈谈你的宝贝雪儿吧,如果她做了令你不高兴

    的事,你会怎样对她呢?云飞连摆手道:她不会做的。罗彩灵道:我是说

    假如,假如你不懂么!嗯~云飞略一思索,道:我会原谅她。

    罗彩灵道:如果她做的那件事令你很生气,很恼火呢?嗯~云飞一笑,道:

    我还是会原谅她。罗彩灵心里花繁叶茂,道:为什么呢?云飞道:因为

    我爱她!罗彩灵听得猛眨了几下眼睫,忙定下心神,嗔道:喂!在你面前的可

    是一个女孩子耶,你对我说这么肉麻的话,就不害臊么!

    云飞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通,笑道:我从没把你当女孩看啊!有什么不敢说

    的?云飞本料一顿拳脚揪掐定少不了,连忙把双手抱在胸前,缩着身子,连受刑

    的姿式都摆好了。谁知这次倒很意外,罗彩灵没有弹他一根指甲,拖着无彩的眼睛

    望着他。

    难道我伤了她的自尊心?没讨到打的他竟不安起来。罗彩灵的脸色阴了好

    久,嘟哝道:你们男人最讨厌了!

    云飞道:都怪我不会说话,我该死!不过,就算我讨厌,你也不要把男人都

    一棒子打死嘛!罗彩灵道:什么一棒子打死!自古以来,你们男人什么都大,

    我们女儿家什么都小。云飞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明白!罗彩灵道:

    男孩生下来就说是大胖儿子,女孩生下来就不过是个小丫头。说你们男人就是男

    子汉大丈夫、大老爷;我们女儿家只是小妞呀、小姑娘什么的。

    云飞听得捧腹,道:你们女儿家还不是有用到大字的,瞧一瞧,我眼前不就

    有一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不是!她咬着唇笑,云飞道:我们男人也有用到小

    字的,展现在你眼前的不就是一个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么!别自捧自了,还讨

    人喜欢呢!罗彩灵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线,把云飞推得象个不倒翁。

    云飞拍了拍灰,捻着罗彩灵的衣裙,道: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重要的,没有

    男重女轻之分,就像公鸡能报晓,母鸡能生蛋,各有各的好处嘛!罗彩灵死拧了

    一下云飞,嗔道:有你这么打比方的吗!说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云飞喊了一

    声痛,揉了揉胳膊,眯着眼笑道:你刚才说,起什么皮疙瘩呀?罗彩灵慌忙捂

    住自己的嘴,云飞为之笑痛了肚子,道:好好,我换个比方,你回答我,是男人

    的衣服费料多,还是女儿家的衣服费料多?罗彩灵没话可说,云飞道:这就对

    了嘛,上天还是特别优待你们女人的。强词夺理!罗彩灵嘴里虽嗔,心里可

    乐意呢。云飞笑道:若没有真凭实据,这理可不是那么好夺的哩!罗彩灵扭过

    头道:不和你嚼牙碜了!

    云飞心里一笑,道:我见到一个人,可真是天下第一古灵精怪呢!罗彩灵

    忙转过头问道:他是谁?住在什么地方?云飞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讲故事的

    模样,道:在一座长满萝卜的山上,有一个又深又黑的萝卜洞,洞里面住着一位

    好美丽、好淘气、好调皮、好搞蛋、好惹人喜欢的彩云仙子,她便是天下第一..

    .不待云飞说完,罗彩灵笑着捂着他的嘴道:好哇!你绕着肠子取笑人家,想

    吃刀削面不成么!

    云飞扳开她的嫩手,叫道:我偏要说,她就是天下第一古灵...罗彩灵

    忙用两只手去堵他的嘴,道:住嘴,住嘴!你要是再说,我把你的口条割下来!

    这两只手就像两只小泥鳅,左钻右捣,滑滑溜溜的,好厉害呢!

    空气姁姁,美人如绵,黑夜的阴冷早已不在他们身上。云飞被罗彩灵压倒在地,

    玲珑的胴体令他呼吸困难,更令他神智失控,忙双手摇摆道:我不说了,你压得

    我好难受...罗彩灵在一刹间也发觉失态,忙离开了云飞,不想让他看见自己

    惊恐的表情,便用双手干洗着脸;男女授受不亲,云飞背上已湿溻了,忙抖动后背

    上的衣服散汗。

    月儿已爬上了东山,夜已愈渐寒冷,沸腾的心也随之降下温来。时间一滴滴地

    流逝,俩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空气愔愔有韵。不巧今日能见到月华,柔柔美美的内

    部呈现出忧郁的蓝色,外部又泛着开朗的棕红色。罗彩灵不时地转眼望云飞,心中

    蟠曲:你就在我眼前,是那样的贴近,我却觉得你离我好遥远,象隔着千山万水,

    我能感受到你人的存在,却触摸不了你的心,好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真的好想知

    道...

    秋风凛冽得刺人肌骨,罗彩灵的罗衣枵薄,冻得把手褪在袖子里,鼻子也有点

    齉了。云飞把搭在手上的外衣给她披上,道:小心着凉,你回去吧。罗彩灵感

    到轻盈的重量,忙站起身子,见云飞还稳坐不动,问道:你怎么不走?云飞道:

    我还想再坐一会子。我陪着你。她又回到原地坐下了。云飞道:你还是

    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此言无疑在说罗彩灵妨碍他,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自悲感象尖刀刻在她心上,强留下倒不自在,喑然挥裙离去了,先前的顽闹恍似如

    梦。

    罗彩灵离去后,云飞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夜空顿时冻得像冰窖。秋风吹不尽,

    总是相思情。一个人的时候总能萌发思念之情,特别是在如漆如胶的一对情侣身上。

    好久没有见到雪儿了,对她真是靡日不思、无日不念,这些天来,她过得好不好?

    想佳人妆楼颙望,定有几番愁苦。

    仰望寒天,只见月色皎丽,不觉贪看了一会儿。荡目郁望,满目萋草瘦山,不

    知何日是归途?云飞取出雪儿绣的那块缂丝,抱在怀中,双手搁在膝上,在冷风中

    感受这份遥远在天边又临近在心头的存在。

    罗彩灵行一步,懒一步,面对没有云飞的世界,仿佛世界都寝止了运转。觉得

    回塌房的路突然变得好长,察觉不到是陂陀还是平坦,耳边留恋与云飞共处的欢声

    笑语,嘴角不自禁地浮现出苦涩的微笑。外衣并不能带给她温暖,她要的是他的真

    心而不是怜悯,望着一天皓月,忍不住长跪祈祷:娘,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

    办呀?可是,回答她的只是空洞,草木依然被呼呼的风吹得摇头。罗彩灵呆了半

    晌,只好颠簸地立起身来,寂寞地回到房里,点上蜡烛,对烛火叹了一声,思潮满

    腔,提笔写道:

    娉娉嫋嫋十八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凝恋路,捲上珠帘总不如。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写罢又默读了三遍,拈着纸,苦笑着在烛火中烧了,一口气吹散了黑黑薄薄的

    纸灰。此时好想找人说说话,便叩李祥的房门。

    且说李祥抱着罗彩灵送的瓷碗,在床上横罗十字地睡着,兴奋得一直难寐,听

    见敲门声,不耐烦道:死云飞,门又没关,你敲什么鬼敲!边骂边把瓷碗在胸

    前磨了两磨。

    戛的一声,罗彩灵把门推开了,顿时一股灵气袭人。李祥朝房门瞟了一眼,

    不瞟尚可,一瞟就瞟得他浑身觳觫,鼓圆了眼珠,叫道:灵、灵儿!罗彩灵跨

    进门框,格格笑道:你对云飞就这种感情啊!李祥翻身下床,把一张榕椅拉到

    罗彩灵跟前,慌张之际,稿荐也被弄到地下了,忙捡起来垫在椅面上,再吹了吹、

    拂了拂,道:交情是打出来的,友情是骂出来的嘛!罗彩灵把外衣裼褪,搭在

    椅背上,斜着坐了,道:你倒挺会辩解嘛!

    李祥与罗彩灵对坐着,这种浪漫的时刻,他已盼望好久,道:云飞其实没一

    点好的地方,又丑又无赖,我发现,他那浑球对灵儿你好像心存不轨呢!罗彩灵

    一拂游鬓道:别俳我了,云飞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叫雪儿。

    李祥听得心脏猛烈跳动得快要突出胸腔,啪的一拍巴掌,大叫道:有这

    回事?太好了!罗彩灵愕然问道:你干嘛呀,乐成这副模样?李祥急忙收敛

    形象,道:因为...哈呀,云飞是我兄弟,他的喜事,我当然替他高兴了!

    暗地却在想:怪不得这小子不肯接受我的挑战,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老天爷真是

    没白长眼睛啊!心里像装了蜜似的,扭过面阴着笑。罗彩灵哧了一声,道:你

    刚才还在说云飞的坏话呢,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

    李祥嘿嘿笑着,顺手摸了摸肚子,抬头往上望,道:哎呀,怎么现在像差点

    什么呀?罗彩灵笑道:差点粮食,对不?李祥搔首笑道:灵儿真是心灵别

    巧,一猜就中了。罗彩灵道:我帮你弄点吃的来。李祥忙道:不了,不麻

    烦你了,我自己去。罗彩灵雁目稍纵,把李祥摁在椅子上,道:我说帮你弄就

    帮你弄,你还不愿意么!李祥高举着右手,道:天地良心,我李祥十万个欢喜,

    只是怕劳累了你。情急之下,又挠脑袋又抓衣服,罗彩灵笑道:你身上有虱子

    么?李祥忙束整齐了手。罗彩灵道:你稍待片刻。

    罗彩灵的身影跳出了李祥的视眼,却跳不出李祥的心,他正托着两腮,陶醉在

    幻想中的花阴柳下,三魂荡荡,七魄悠悠。奄忽眼前黑影一晃,云飞回来了。李祥

    现在可不把云飞当情敌了,连忙站起身来,把他肩头重重一拍,眯着眼笑道:好

    小子,想不到你还有一手嘛!云飞听得莫明其妙,道:什么有一手?你今天怎

    么竟说胡话?李祥笑道:别推聋作哑的,其实我知道,兄弟我全知道了!哈哈

    哈,咱们今日关着门说话,那位姑娘叫作雪儿,是不?

    惊悸感直达云飞的延髓,向后退了一步,胀目问道:你怎么知道雪儿这两个

    字的?李祥高兴得脸上像烧了釉一般,光泽昭昭,伸手提起壶纽,给自己斟了一

    杯茶卤,道:灵儿把你的老底全抖出来了,真是的,你早告诉我不就好了么,害

    我白担心这些天。云飞径自倒在床上睡了,对李祥爱理不理的。李祥啜了一口茶,

    道:别摆臭架子了,你有雪儿了不起么,我还不是有...

    热腾腾的包子来啦!一声甜稚的嗓音带来了无限的生机,把李祥塞在喉咙

    里最关键的字眼给堵住了。罗彩灵捧着蒸笼跨进门阈,她本打算把盘中的肉馅给李

    祥吃,但想到:一来、羹冷秋寒,怕李祥吃坏肚子;二来、李祥既然吵饿,那一点

    牛毛也填不了他的牛肚。此刻厨房还未熄灶,便索性给李祥提了一笼。

    罗彩灵揭开了蒸笼,空气也变得有味道了,李祥拿着包子,感动得怎么也舍不

    得吃。罗彩灵把脸一沉道:你还没吃就嫌不好吃么?一语喝醒李祥,没有没

    有!他惊慌失措地把肉包囫囵扔到嘴里,活像一个气泡鱼,罗彩灵掩面吃笑。

    李祥狼吞虎咽地鲸食了五个,罗彩灵才食了一个。李祥看着蒸笼,数着数儿,

    问道:有这么多,给不给云飞吃?见云飞还在床上躺着,罗彩灵道:他要吃

    自己不会起来,还要我们请他才肯赏脸,味蛮大的嘛!李祥往云飞那边一瞪眼,

    道:你这一说,我还真发现有那么一回事呢!既然如此,咱们吃咱们的,不给他

    吃!云飞听得起耳屎,干脆把头蒙进被窝内,来个眼不见为净,鼻不嗅不香。

    罗彩灵骤然呃啊惊叫一声,把云飞和李祥都搞乍乎了,李祥见罗彩灵捏着

    手腕,忙问道:怎么了?云飞也掀被翻身。罗彩灵道:刚才拿包子时,不小

    心被蒸笼上的竹扦子剐了一下。只见她的手腕被划下一道小口,向外漾着血,云

    飞忙撕下一条衣带,过来替她包扎伤口,道:毛手毛脚的,吃个东西也叫人劳神

    子。捏着罗彩灵的手,一圈圈地绕着绷带,罗彩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绷得

    好紧,一动也不敢动。李祥气得把那害人的竹扦子折断,扔在地下,还用脚跺了两

    跺,嘴里乱七八糟地骂着。待云飞系好了疙瘩,罗彩灵斗然间羞得像个新娘子,一

    声不吭地跑了。云飞望着李祥道:今天是怎么了,两个人都这么奇怪?

    噶的一声,罗彩灵关上房门,缓缓走到床前,扑在床上索然睡去,嘴里喃

    喃自语,把受伤的手搁在胸前,用脸庞亲昵。涅白的绷带上有他的指印、有他的浓

    情,仿佛寄托着一个朝思暮想的生命,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李祥倒别有意致,竟然抱着蒸笼睡觉,蒸笼里还放着罗彩灵送的瓷碗,他也不

    嫌赘得慌。

    夜还是夜,窗外清光夺目、冷气侵人,云飞侧棱着躺在床外侧,真的好放心不

    下雪儿,寻找青龙宝珠远道迢递,不知何日才能与她重聚?他的眼睛一张一合,睁

    眼时迷望着灯火,心潮像风弄的火尖一样起伏着,与其自寻烦恼,不如合眼睡去;

    待合眼后,便见雪儿音容,又是孤零零的相见,倒不如睁眼。就在这微妙的感情氛

    围内,他发觉,夜真的好长好长...

    云飞、李祥和罗彩灵,一个思,一个喜,一个怨。漫漫夜过,不觉已旦暮,除

    了李祥酣声甜甜,云飞与罗彩灵都连宵慵困。

    今早的露水特别多,好像是从星星上面掉下来的,气温也有些失常,让人在秋

    天嗅到了夏天的气息,罗彩灵眼皮子沉重,贪睡了一会儿。云飞一早出去了,李祥

    兴致勃勃,一大早也起来了,见塌房里有一大窝人围着赌博,也去凑一腿。店主因

    人们赌得热,也乘机卖起了薄荷汤,作法挺简单的,只需取几片薄荷叶子,用开水

    泡过,待冷后喝下,清凉满腑,炎热尽除。

    闲话少絮。只见一个四十上下,身着鸦绿色麻衣,体格魁伟的大胡子赢得风光,

    银子在他胸前都堆成了小山。大胡子趾高气昂地叫道:还有哪个不怕输的和老子

    赌一场,赌法由他!人们都委委缩缩,没一个敢吭声,大胡子左瞪右睹,不可一

    世地招着巴掌,道:来呀,来呀!哪个,哪个!

    李祥本来就看那大胡子不顺眼,再见所有人都是缩头乌龟,激起了扬扬斗志,

    忖骂道:这个痿人也太猖狂了!把脸一抹,高声叫道:你是说,不论怎么赌,

    你都跟?一语射来,人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来,见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向

    大胡子挑战,连忙腾出位子。李祥踊跃向前,跷腿坐下,双手叉在胸前,一副满不

    在乎的模样。大胡子把白玉骰子在手上抛了两抛,笑道:不错,你要怎么个赌法,

    说出来听听。李祥道:你别把话说得这么满,难道就不怕后悔么?大胡子一

    捶桌面,叫道:罗哩吧嗦的,大丈夫一言九鼎,怕你个鸟!

    好!李祥跷起大拇指,爽笑着取出颈上的璎珞,这璎珞平时藏在内衣里,

    别人都看不见的,道:我老爹告诉我说,这珞圈乃我家祖传之宝,价值连城,我

    今天也不稀罕了,就赌你身上所有的银子。大胡子把璎珞接过端祥,其身为花翎

    红,似鸡血,琰美撩人眼,轻轻一捏,质地脆软。大胡子是个识货的,便知其价比

    金贵,细细看来,还篆刻着八字吉谶:彩云追月,灵秀永贮。李祥道:我没

    吊谎你吧!大胡子一跷大拇指道:爽快!快说,快说,赌法由你!众人都屏

    声静气。

    李祥站起身来,双手压在桌面上,两眼似电瞪着大胡子,道:我赌你的心是

    黑的。这...一听这话,大胡子如同木雕泥塑。李祥眼神象夹着针似的,

    道:挖出来,看看黑是不黑!众人输了钱,恨大胡子恨得要死,都给李祥帮腔,

    齐声道:对!挖出来,挖出来!大胡子掉在陷阱里,狷急得哭都没有眼泪,见

    众人逼得急,只好黑着脸道:是、是、是黑的,不、不、不用挖了,我、我、我

    输了!李祥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招子也不放亮一点!大胡子此时

    羞怒交加,哪有脸摆在这里,撒腿就躲。众人看得哄堂大笑,拍手称快,还对李祥

    交口称誉,能说的好话差不多都说尽了,意思就是要李祥意思一下,李祥明白他们

    的意思,便意思了他们一下。

    堂中欢呼一片,李祥收了璎珞,再用麻络子把银子兜起。云飞已回到塌房内,

    李祥迎头问道:你上哪儿去了?云飞道:不知为什么,早上醒来觉得胸口好

    闷,便到街市上转了一圈。李祥把云飞拉到桌前,指着爱死人的银子,把自己如

    何如何、这般这般的光辉赚钱历史表露一通。众人讨回了一些本钱,心存感激之情,

    又对李祥大加吹捧,李祥更觉身价百倍,道:我爹说我生时旺气朝元,是个福人,

    嘿嘿,果然不错!

    云飞敛眉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你这样赢别人,恐怕有

    馀祸。李祥道:馀个什么祸,他还敢杀了我不成!又把云飞一拍,道:他

    要敢来,咱还有个金刚站着呢!说罢嘿嘿笑,道:今日可真赚翻了!云飞摇

    首忖道: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再多又有何用?

    客店里饮酒的饮酒,进膳的进膳,搳拳的搳拳,忙动的忙动,依旧蝉鸣蛙噪。

    忽见那厢呱哒呱哒行来一女子,原来罗彩灵晏起,见李祥数银子数得正欢,眼睛一

    亮,大叫道:哇!好多的银子!像个小精灵一样,边叫边蹦跳着过来,拿起一

    锭白银咬了一咬,咋舌道:李祥,这些银子从哪里弄来的?李祥把早已准备的

    堂皇之词背诵了一遍,罗彩灵眨了眨了眼睛,道:你做起事来,还真是一蹴而就

    呢!不错,不错,有我的作风!李祥嘻嘻笑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嘛!罗彩灵找李祥要出璎珞看了看,又拿出自己身上的璎珞比了比,两人相互称

    赞了一回。

    云飞看着那些不义之财,道:我担心会生出事来!罗彩灵敲着银子玩儿,

    在手中玎玲作响,道:两厢情愿,输赢也是天意,他敢有什么不满,活该!

    李祥把银子拿到钱庄换作了关子,共计一百一十贯,折合关子却有一千一百贯,

    凭空多了十倍的价钱,这其中却有缘故。

    原来自孝宗皇帝时,开始发行会子,每界只有二千万贯,印发极为慎重。宁宗

    时对金作战,用纸币筹军费,十一、十二、十三界同时流通,发行到一亿四千万贯。

    理宗绍定五年,增加到三亿二千九百万贯,淳祐六年时,会子猛增到六亿五千万贯,

    共发行了十八界。景定四年,贾似道当权,甚至每天增印十五万贯。会子的印造并

    没有因为买公田而停止,反而日益扩大。发行纸币原有铜钱作储备,但会子日增,

    现钱日削,铜钱散在民间,不愿换用纸币,对外贸易中,也不断有大量的铜钱外流。

    东南沿海地区各路,原来十多万贯现钱,现只存一二万贯。

    高斯得上奏:国家的版图一天天缩小,财力白耗,用度不足,近年尤其严重。

    每年收入一亿二千多万贯,支出二亿五千多万贯,管财政的大臣,只知增发楮币,

    这无疑是饮鸩以止渴。甲子年理宗病死。贾似道拥立太子赵禥作皇帝,即度宗。

    贾似道又下令印发新的纸币,称为金银关子,在全国发行。原来发行的第十七界会

    子废止不用。第十八界会子,以三比一折换新的关子。关子发行后,物价益踊,楮

    益贱,物价徒升十倍。导致流离殍死,气象萧然,临安附近地区殍馑相望,中外凛

    凛。

    有诗为证:

    自从为关以为暴,物价何止相倍蓰。

    人生衣食为大命,今已剿绝无余遗。

    真珠作襦锦作裤,白玉为饭金为糜。

    苍天苍天此何人,遘此大疾谁能医。

    且说李祥回来后与云飞、罗彩灵一起用早点。云飞在街上闲逛一圈,回来说道:

    今早我在路上看见一条狗。李祥吃着肉松,噜噜说道:看见一条狗有什么好

    说的,真是的!云飞道:听我说完啊!我朝它看了一眼,它就跟上我了,然后

    我跑它也跑,我停它也停。看来它是想找人照顾,我哪有这份闲心啊,便将它甩掉

    了。罗彩灵问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云飞的神情不太自然,道:我是

    不是太残忍了?李祥嚼着手中的火腿,笑道:看不出你还蛮讨狗儿喜欢的嘛!

    罗彩灵笑道:他们是一家的,他把他弟弟甩掉了,心里过意不去呢!云飞急着

    嚷道:得了!你们两个给我住嘴!

    你...李祥正说了一个你字,突然翘起舌头,痛苦起来。罗彩灵忙

    问道:怎么了?李祥咯咯了两句,只怪他边吃东西边讲话,把舌头给嚼了。云

    飞道:自作孽。过了半刻,李祥打肿脸充胖子,含糊答道:没事,没事。

    接着与罗彩灵边吃边找轶事谈笑。

    云飞喝了几口粥后就一直抱着葫芦不开口,罗彩灵问他,他说吃饱了。其实,

    云飞心里一直潮起潮落,经过了十几次潮汐,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开,道:世上最

    有感情的动物不是人,是狗!罗彩灵与李祥听得乍呼,齐声问道:你说什么啊?

    云飞叹了一声,道:不管主人多么丑陋,狗也会高高兴兴地陪主人玩;不管主人

    多么贫穷,它都会忠实地跟在主人身后;既便是没吃的,它宁可挨饿受冻,也不肯

    走开;主人有危险时,它会奋不顾身地去咬敌人;它夜夜职守岗位,弗许贼人得逞。

    当主人把它卖给屠户时,它淌着泪望着主人呜咽叫喊,希望主人不要抛弃它,主人

    只顾数着手中的铜钱,哪里管它的死活。唉,人皮包狗心,狗皮裹人心。只可惜许

    多狗投错了门房,跟着坏人走,反被历代辱为骂名,我替其不值。

    云飞的话音刚落,李祥与罗彩灵都停止了咀嚼,好像心里都涌起一股莫明的悲

    哀。云飞望着门外车马喧哗、争名夺利的闹市,眼中充满了怫郁而深情的色调。罗

    彩灵瞵视着这种色调,他的眼睛使她着迷,他的心更使她着迷。时间在无形地延宕,

    罗彩灵把筷子一扔,道:我不想吃了。李祥也学着做了,适才吃的卤鸡蛋好像

    鲠在心里不下去。

    三人就这么你望我一眼,我望他一眼,街上沽名钓誉的市侩依然吵吵闹闹。

    且说大胡子吃了李祥的哑巴亏,心中忿然,到别家打了一龠闷酒,越喝越窝火。

    俗话说,锅蒸一炉香,人争一口气,他沸怒炀炀,宁捺不过,摔破了酒壶,拔腿就

    往云飞这边奔来,走得莽撞些,在路上撞倒了几个行人,踢翻了几个摊子,就像只

    瞎了球眼的蟑螂。

    正好云飞一行人出了塌房,大胡子迎着叫道:三位别走,我有话说!因有

    云飞在场,李祥肚里胆壮,讥笑道:想拜我为师不成,我可不收你咧!大胡子

    憋着气,一抱拳道:我铁腹旋风瞿横天指南打北、闯荡江湖二十余载,从未

    这么窝囊过,今日定要三位给我一个说法!李祥道:你想要个什么说法呀?

    故意把个想字拖得老长。

    瞿横天眉横眼翻,径自走到塌房里,叫酒保上一壶白乾,李祥等也重回塌房。

    只见瞿横天从褡裢内搜出一个小纸包,把里面的黑色粉末洒进酒壶,道:这是苗

    家的蝎毒,敢不敢与我比试。行走江湖,多一个朋友胜过多一个仇人,云飞正在

    良思一个化敌为友之策。李祥可不吃他那一套,道:比就比,谁怕谁呀!罗彩

    灵也偏不服气,道:怎么个比法,你说!

    云飞见他们卤莽行事,不由得汗生额上。大胡子把酒壶摇了两摇,道:谁喝

    得多,便是谁胜!李祥心里好笑:这个夯货,上坟都上错了,云飞可是毒宗哩!

    你的武功再高,比起云飞来,也只算孙子一辈的。心里笑着,嘴里一口答应下来:

    啯啯乱叫个什么,不就喝口毒酒嘛,让我兄弟陪你玩玩!说完一指云飞,道:

    俗话说,快刀不用黄锈生。云兄弟,我知你的手一定痒了很久,就拿他开开刀吧。

    瞿横天哼了一声,视线在云飞身上打起转来。

    云飞现在肩负着保护罗彩灵平安取到青龙宝珠的重任,不理李祥,朝瞿横天一

    拱手道:我兄弟得罪阁下之处,还望阁下洪湖大量,多多担待。江湖上,最讲究

    一个义字,何必在蜗牛角上争雌雄,我替他赔个不是,饮一樽毒酒,今年不见来年

    见,还是一个朋友。李祥与罗彩灵听得一愣,这是武林大会上的云飞么?

    瞿横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休要在这里巧言令色、粉饰太平,抢了我一

    百多两银子,你一句话就勾了吗!那我铁腹旋风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江湖朋友!

    见他孙子的狗朋友!李祥大叫道:云飞,你怎么了!忧柔寡断的,这不

    像你的作风呀!多说个...不待李祥嚷完,云飞喝道:你住嘴!李祥怒道:

    你不上我上,看我打得他满地找牙!揎拳掳袖就要动手。云飞大喝道:你不

    要泼油好不好!罗彩灵朝李祥使个眼色,示意他收下火性,看云飞怎么处置。

    云飞朝瞿横天一推手,道:阁下这话过甚其词了。赌场上,有输有赢,都是

    天意,我不明白,阁下有什么丢颜面的地方?瞿横天干笑数声,道:真是粑粑

    不要米做,你的兄弟诈赢,怎算得了数!云飞笑道:一看你这身打扮,便知是

    个天生富贵的绅家。我的兄弟诈赢也好,光明正大地赢也好,一百多两嘛,对你来

    说不过是点锱铢小钱,何必这么斤斤计较,有失风度呢?什么锱铢小钱,你真

    是软刀子杀人不觉得痛!瞿横天一瞪眼,道:若有招子,就别深藏不露;若是

    怕我,哼哼,把银子留下再走人!

    本以为云飞会出手开导开导他,谁知云飞藏头缩尾,不敢与他交锋。罗彩灵大

    为恼火,把云飞的衣襜一揪,道:你胜他易如反掌,何必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

    云飞劝谂道:忍一口气万事消,何必如此招摇!瞿横天喝道:依尔等的口气,

    似乎一定会胜在下,在下今日倒偏要领略领略了!

    罗彩灵怒从心起,李祥更是气愤填膺,把云飞推到桌前,道:你何必长他人

    志气,灭自己威风!武林大会都被你踩得一塌糊涂,怕他个鸟!这时,不知从哪

    里钻出来了一大堆人群,把他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怂恿他们比试。只可怜店

    主生怕出事,打闹起来怕没人赔偿,正在圈外急得溜溜转。

    云飞受道家清静无为思想的长期熏陶,纵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瞻前顾后,

    不好决断。罗彩灵气得把他摁在凳子上,道:你怕结仇家是吧!告诉你,我天人

    教满天下都是仇家,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你今天若胜不了他,我就不要

    你保护了,因为,你没资格!她说得声音发颤,娇小的身躯缩得好紧;在她纯水

    的眼里,云飞是从万人中拼着性命救自己于水火的英雄,是天底下最勐勇的男人;

    她仰慕云飞,更悭吝这份不可替代的回忆,不愿云飞在自己心目中存在任何污点。

    往往,女人的一句话就可以让男人不顾一切。适才还荏弱无力的云飞一下子便

    雄姿勃发,钢牙紧锉,望着瞿横天,发觉他的相貌一下子变得令人厌恶非常,望着

    罗彩灵,一跷大拇指,道:我赢给你看!罗彩灵咬着樱唇,拼命地点头。

    瞿横天心里笑道:这妮子真会耍点子,当我是三岁小孩,用天人教来吓唬我!

    这时,瞿横天的三个徒弟逛完了妓院,也跑来与师父见礼,瞿横天道:你们来得

    正好,看师父杀他个弃甲曳兵。徒弟们忙恭唯一些师父无敌,师父战无不胜

    之类的话,瞿横天越发得意扬扬,仿似稳操了胜券。李祥冷笑道:马不知脸长,

    狐不知己臭。瞿横天气得吹须,徒弟们都对李祥怒目以视;李祥哼着小曲,对他

    们孰视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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