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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逆寫大陰謀

    昭武派兵前去捉拿阿慶師,卻哪裏捉拿得到?嶽州城被御林軍翻了兩遍,仍是不得其影蹤。

    便在翌日清晨,起牀之時,昭武身體不適,無法早朝。

    先前因為戰勢不順給氣出的小病,似乎愈加嚴重了,經過御醫的診斷,研判是得了赤痢。

    “赤痢?”昭武問道:“朕聞此病無藥可醫,是真的麼?”

    御醫顫聲答道:“微臣不敢相瞞,確實如此。”

    昭武頹然,又問:“那麼朕還可以活多久?”

    御醫沉吟道:“多則半月,少則數日,微臣等自當竭盡心力,延續聖躬。”

    昭武嘆了口長氣,閉目不語,擺手示意御醫退下。

    頃而,近侍太監們接手照料。

    昭武陡然問道:“你們二爺(指其孫——懷王吳世琮)還在四川?”

    太監答道:“回皇上的話,二王爺奉命鎮守四川,已經快一年啦。”

    另有一名太監趁勢道:“陛下是不是召二爺回來,讓他盡點孝心哪?”

    昭武搖了搖頭道:“這孩子生性輕佻,難成大器,還是多受點磨練好。”旋道:“去召你三爺來見朕。”

    三爺係指吳三桂排行老三的孫子——吳世璠,時未封王。

    世璠長得高大英俊,迥異於其他兄弟,所以甚得父、祖歡心,加上他書讀得不錯,不像其他幾位皇孫,要嘛輕佻,要嘛無能,因此更得昭武的愛惜。

    就中有兩名太監收過吳世琮的賄賂,看這情形,多半也猜着怎麼回事,遂商量道:“三爺要接大寶了,怎麼辦?二王爺沒指望啦。”

    “不成,咱得派人走一趟四川,稍個信給二爺,説不定,還有什麼轉機。”

    宮廷風暴隨着昭武漸弱的氣息,漸進生成……

    八月十七日,昭武病情惡化,急召諸內大臣、諸將諸孫來見。

    眾人的心裏均已有譜,羣情惻惻,一片愁雲慘霧。

    病榻內,昭武已近彌留之態,病榻外,太監與宮娥往返伺候,吳世璠則率后妃近親與諸臣將跪滿牀前。

    昭武首先衝着周子瑾苦笑:“愛卿,你真是料事如神哪,果不其然,朕被詛咒啦,自從那回測字以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周子瑾哽咽拜道:“臣該死,臣不應口無遮攔,使陛下憂心成疾。”

    昭武道:“不,不是你的錯,朕還希望,以後你繼續口無遮攔,‘無諍臣則無明君’,如果你也口是心非,大周就完了……”説到這裏,昭武氣息愈弱,嘔血滿襟。

    吳世璠與御醫趕忙上前探視。

    羣臣大慟:“陛下!”、“陛下呀!”

    昭武隨即拉着吳世璠的手,環視羣臣,説道:“世璠深肖朕躬,可以繼位,眾卿宜當悉心輔佐,毋懈毋怠……”

    在場眾人皆哭。

    胡國柱當即泣喊道:“臣等矢志效忠大周!效忠新皇!”

    羣臣跟着喊道:“效忠大周!效忠新皇!”

    昭武笑笑點頭,伸出另一手到周子瑾面前,交周子瑾握住,旋將周子瑾的手與吳世璠的手相疊,道:“世璠,周卿個性耿直、擅長謀斷,答應爺爺,你要對他言聽計從,深信重用。”

    吳世璠哭道:“是……孫兒遵命……”

    周子瑾更是哭道:“臣、臣出身草莽……中途入仕,豈堪陛下如此重任……嗚……嗚……”

    昭武道:“昔日蜀帝三顧茅廬,而有諸葛孔明出世,今朕對你遠遠不及蜀帝之待孔明,而你對吳周之功,卻不下於武鄉侯,是以有愧者乃朕,非卿也。”(注:武鄉侯是諸葛亮的封號)

    周子瑾大為感動,哭號道:“知遇之恩,萬死難報,臣敢不效法武鄉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昭武頷首,旋對眾人宣道:“即命周子瑾為丞相,兼領兵部尚書、加封太子太保、晉升一等公爵,另賜黃馬褂一副、黃金萬兩,食邑五十萬户。”

    周子瑾哭泣拜道:“臣,謝主隆恩。”

    一旁,胡國柱心知肚明,他不但兵部尚書的權力被周子瑾搶了,就連丞相的帽子,也被扒了個乾淨,眼下已是個無權無位的“清”官了,哭得比誰都傷心。

    隔了一隔,昭武慘笑説道:“朕自中年時起便手握天下兵馬,閉門能教清兵無法度關,開門能教明朝亡國絕嗣,而今坐擁江山、病故香榻,大丈夫像似朕者又有幾人?罷了,罷了……”就此昏厥過去。

    捱到當天深夜,復醒,喃喃自語道:“王亡於十七年……王亡於十七年……你真準呀,你,究竟是誰?究竟是誰……”呼問再三,須臾,斷氣而死。

    (注:正史記載,吳三桂確患赤痢,死於這一年的八月十七日。)

    宮內旋即設立靈堂,以供諸臣諸將弔祭,周子瑾並下令岳州全城戒嚴。

    十八日正午,寅時,吳世璠於靈前繼位,改隔年為洪化元年,謐昭武帝“太祖”廟號,父親吳應熊“太宗”廟號,並依遺命,以周子瑾為殿前首相,與胡國柱、卞三元同為內大臣。

    當時鎮守四川的懷王吳世琮方才趕回奔喪,然而對他而言,一切都太遲了。

    周子瑾開始執掌相印,擬旨傳佈四方。

    皇帝駕崩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台灣、台南。

    幾乎同時傳到台南的,還有吳六奇與龐笑月的催促信函,催促陳近南儘速北返。

    方其時,仍未尋獲陳永華親屬或子嗣的着落,陳近南本不願走,但拗不過各方催促,情非得已,還是下令拔營上船,啓航還京。

    臨行之前,陳近南為陳永華設立永華宮,開壇祭祀,傳香頌德。

    注:現在台灣、台南的府前路,仍有永華宮,不遠處更有永華路,以紀念陳永華這位開台名士。

    然而本書畢竟只是小説,事實上,台灣終為異族所有,像陳永華這樣曾經縱橫天下的“逆匪”,自然不見容於當局,一般人也不敢公然祭祀。

    即使是在現代、是在永華宮——這座以陳永華為名的廟宇中,陳永華也只能陪祀,正神反倒是廣澤尊王。

    後人有詩為證:

    排徊武侯廟,傷人亦自傷,

    北土無路還,南台做故鄉。

    總是論成敗,贊譙失奸良,

    甘願拜假仙,不識真英雄。

    (此詩系以閩南語寫成,韻腳押的也是閩南語,故北方話無法成韻。)

    到了九月上旬,周子瑾終與王輔臣罷戰議和。

    是日早朝,周子瑾上奏説道:“臣啓陛下,滿清八旗固然滅絕,但賊酋仍盤據北京,今宜誓師北伐,收復北京為都。”

    洪化皇帝吳世璠(以下簡稱洪化)道:“理當如此,就按丞相説的去辦。”

    周子瑾道:“臣請陛下重新啓用馬寶為將,撥兵三萬,擇日出發。”

    馬寶曾經降過滿清,陳永華攻克長沙時,便曾重新啓用,而後陳永華與陳近南擅自率兵離陣,連吞江西、廣東、福建三省,引起昭武皇帝震怒,遂遷怒於馬寶,將他打入大牢。

    羣臣聽了周子瑾的推薦,面面相覷。

    胡國柱逮着機會,出列奏道:“陛下,那馬寶是個曾經降過的人,不忠不孝,豈堪重用?再説,他是被先帝下大獄的欽犯,倘使陛下重新啓用,豈不反證先帝為錯?”

    周子瑾待要辯駁——洪化已先説道:“馬寶雖曾降過,但屬不得已也,他後來戴罪立功、協助先帝攻破衡州,實不能再以罪臣視之。至於‘反證先帝為錯’云云,更屬繆論。朕,決定按照丞相所奏,重新啓用馬寶。”

    羣臣見狀,已知周子瑾在洪化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動,均不敢再言。

    周子瑾心下好生感激。

    胡國柱心底則很不是滋味,垂首喪氣,黯然入列。

    馬寶遂於隔一日出獄,官復原職,擔任馬軍提督、驃騎將軍,加“徵北大將軍”頭銜。

    九月底,馬寶便親率大軍三萬,經武昌、繞淮河,浩浩蕩蕩,馳往開封——笑月所在的河南首府。

    話説,澎湖灣神魔鬥法一役,青面帝君不欲理會道教神只(媽祖婆與龍王妃),虛應一番後,救了林錦昌上岸。

    媽祖婆與龍王妃也不願再鬥下去,畢竟青面帝君的神通高深莫測,眼看台海情勢已定,她二尊也就順應人情、各歸元神。

    這林錦昌徒呼負負,一上岸,隨即拔出金刀,插落於地,朝金刀三拜九叩,默禱唸道:“東方魔尊,帝君陛下,弟子林錦昌在此,恭請聖駕。”

    不一會,金刀振振顫動,破土而起,當着林錦昌跟前,劃下了道道青光,兜成一團異常巨大的人形光影,旋即又墜回原位。

    餘留“嗤”的一聲悶響。

    那團巨大的人影正是青面帝君的分身之一,虛坐刀柄之上,俯視着林錦昌。

    青面帝君問道:“林錦昌,何事求見本座?”

    林錦昌跪道:“弟子這次又搞砸了,讓那陳三大獲全勝,乞求陛下連施神通,將陳三碎屍萬段吧。”

    青面帝君冷笑:“你三番兩次自作聰明,求教於人,現下搞砸了,才又想起了本座麼?”

    林錦昌道:“弟子自從進入魔界以來,無時不刻,不以陛下為師為主,不敢稍有違背,還請陛下明察。”

    青面帝君怒道:“你揹着本座跑去台灣,事敗、臨危之際,又口呼‘媽祖娘娘’求援,這些行止,算是一個忠誠的弟子?”

    林錦昌為之汗顏,忙道:“弟子知錯了……”

    青面帝君冷哼:“你是錯了!錯在不該盼着這片雲、又盼着那片雲,試問,遭遇危險之際,是誰義無反顧地伸以援手?還不是本座!你的天上,就只本座這片雲!別再心猿意馬啦。”

    林錦昌泣伏道:“是、是的,弟子知錯了。”

    青面帝君續道:“你是錯了!錯在不該違背本座指令,急於殺掉陳三。”

    林錦昌道:“陛下,可、可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怎能教我不殺他呢?”

    青面帝君罵道:“蠢貨!本座以前怎麼跟你説的?陳三竄改了生死簿、奪走了你的一切,真要報仇,你該奪回他的一切才對!”

    最初,林錦昌受了青面帝君之命,闖進武林大會師,試探陳近南體內無上金身的神通。

    而後陳近南從軍參戰,林錦昌蟄伏嶽州,雙方久未交手,直到南京一役,那一役,林錦昌未向青面帝君請示,便去找陳近南,孰料功敗垂成,還賠上了武林盟主的地位。

    再而後就是台灣之行了。

    林錦昌聽了“某人”的建議,相助馮錫範,劫走陳永華,導致了台海戰役,結果不但沒能消滅陳近南,還輾轉促使陳近南登上王位。

    林錦昌道,“陛下,如今那個陳三,無論是神通、武功、世俗地位或是武林地位,俱已登峯造極啦,愈來愈難應付。”

    青面帝君斥道:“這不都是你乾的蠢事!你若沒在南京動手,怎會泄露身分?若沒在台灣出招,又怎會幫了倒忙?”

    林錦昌遂問:“那麼弟子該怎麼做呢?”

    青面帝君道:“你要奪回他的一切,只有一條途徑,便是打破生死簿的神力!”

    林錦昌沉吟:“打破生死簿的神力?”

    青面帝君道:“道教的兩大支柱乃是天書與生死簿,其中的生死簿,更是九天列神的共通法寶。因為無論東方西方、不管南國北國,人類死亡之後,都得前往陰間,而約束宇宙萬方人類壽命長短的神力,就係在生死簿上。”

    林錦昌問:“換句話説,掌理陰間的地藏王菩薩,也能管其它教派的亡魂?”

    青面帝君笑笑:“就他?算了吧,陰間分作三大殿,各屬黃色種人、黑色種人與白色種人的亡魂歸所,地藏王只管黃色種人那一殿。”

    頓了一頓,續道:“能通管三殿的唯有生死簿,那是東方的叫法,其餘二殿另有稱謂。”

    林錦昌悟道:“難怪紅毛人也愛算命,原來各色人種都有天定的命數,不單是我中土人士。”

    青面帝君道:“嗯,正因生死簿威力太大,貫通九天九地,如果‘逆寫’,便有毀天滅地的可能。”

    林錦昌再問:“那要如何逆寫生死簿、打破生死簿的神力呢?”

    青面帝君説明道:“是生死簿使得滿清滅亡,教陳三建立了新的朝代,如果我們阻止了這些,生死簿的記載也就失信,而生死簿是不能失信的,失信一次,便會破功,是故千百年來,列神無不鼎力加持維護。”

    林錦昌聽明白了,説道:“生死簿若因失信而破功,屆時便能以外力逆寫之,也就能操縱陰間、陽間、九天、九地的運行啦。”

    青面帝君大笑:“沒錯!孺子可教也。”頓了一頓,續道:“再過不久,吳周的新皇帝便會派兵收取北京,入主天下,本座預料陳三也會率兵北上相爭,而你,必須加以阻止,使他失去這唯一一次爭天下的機會。”

    林錦昌愈聽愈明白了,接道:“也就是力促大洪皇朝胎死腹中。”

    青面帝君又是大笑。

    林錦昌也笑,陡然,止笑問道:“弟子還有一事不明。”

    青面帝君道:“你問。”

    林錦昌道:“就算我能阻止了他,扼殺了大洪皇朝,難道地藏王不會更改生死簿相抵麼?”

    青面帝君笑道:“所以羅,咱們要教他改不勝改、無從改起。”

    林錦昌若有所悟道:“陛下必有大神通足以使之改不勝改、無從改起羅。”

    青面帝君輕叱道:“你是個聰明人,這會還不明白?(林錦昌一愣)如果使用神通殺掉陳三,那就與生死簿無關了呀。”

    如前所述,生死簿上的死期可因神通變故,這叫“枉死”,枉死事屬常例,也就不能算是生死簿破功失信。

    林錦昌心想:“我終於曉得帝君為何不殺陳三了,要不,以他的神通,要殺陳三還不容易。”

    疑問道:“既要阻止陳三,又要不使神通,既要教他當不了皇帝,又不能殺了他,這……太難了吧,弟子還請陛下指示。”

    青面帝君道:“神之九天與魔之九天,共有九九八十一個交疊處,漫布宇宙,這些交疊處稱作‘死界’,無論神魔,一旦進了就不能出來,就連喬達牟。悉達多也一樣。”

    林錦昌悟道:“陛下是要弟子引誘陳三進入死界?”

    青面帝君道:“是的,進了死界,他就不死不活了,既不能做他的皇帝夢,也不能進入陰間報到,管叫地藏王無法可應,非叫生死簿破功不可!”

    林錦昌道:“死界何在?”

    青面帝君道:“八十一個死界之中,僅有四個是在人間,四個之中,僅有一個是在中土,地藏王為了保護生死簿的神效,便在那個死界入口設了一處‘無晝林’,作為幌子,阻止凡人進入。”

    林錦昌搔頭問道:“什麼又是‘無晝林’?”

    青面帝君道:“顧名思義,那是一處沒有白晝的森林。”隨手變出一卷人皮地圖出來,拋在林錦昌跟前,“拿去看吧,只要你按圖索驥,必能尋得此地。”

    林錦昌道:“弟子又要如何引他進入呢?”

    青面帝君道:“別急,等會你自會明白。”尋思道:“許多妖魔鬼怪以為無晝林就是死界,紛紛聚集到了那裏避難,本座擔心你進了無晝林後,法力不夠,遭遇不測,唔……我看這樣,給你四名魔界弟子做屬下,供你差遣。”

    林錦昌拜道:“多謝陛下。”

    青面帝君隨即伸指連點,變了四名人物現身,四人均是人模人樣。

    四人現身之後,並肩上前跪倒,齊呼:“東方魔尊,帝君陛下,弟子等人在此,參見聖駕。”

    青面帝君點了下頭,看着其中一名喚道:“詹滿棠!”

    詹滿棠是一名渾身斑癬的髒胖道士,看起來……有點像是一條“沾滿糖”的大肉條,聞起來則奇臭無比,像是條沾滿糖的大糞。

    臭得林錦昌不得不秉住呼吸説話:“尼(你)有什麼本事?”(因為秉住呼吸,説起話來,難免帶點鼻音。)

    詹滿棠一手搔着滿頭的頭蝨,一手抖落滿褲子的臭蟲,自信滿滿道:“俺是個茅山道士,擅長茅山法術,你要俺變什麼,俺都變得出來。”拍胸脯道:“這就是俺的本事!”他這一拍胸脯,不小心又拍落了全身的污泥、癬屑,果然“變”出了許多東西。

    青面帝君又看着其中一名喚道:“史多頭!”

    史多頭是一名長了三顆頭的怪人,每顆頭都有五官,都能説話,也都一般的醜。

    甫一出列,史多頭就自我介紹道:“老子名叫,”“史多頭,”“擅長的是,”“下降頭,”“要誰死就,”“害誰死,”“各種妖法,”“我都熟。”每個頭輪流説話,非常怪異。

    林錦昌心想:“俺娘喂,難道我們魔界沒人了嗎?怎麼盡是這些烏魯木奇?”

    青面帝君又看着其中一名喚道:“南宮殘花!”

    南宮殘花也是個不負其名的人,乃一頭頂生瘡、腳下流膿的醜怪女子,嘴角還長了兩撇短鬚。

    且看她衝着林錦昌淫淫笑道:“小哥哥,你長得好俊喲。”

    林錦昌打了一個寒顫。

    主同面帝君一旁説道:“南宮殘花擅長的是養小鬼,她的養鬼之術,獨步魔界內外。”旋又看着最後一名喚道:“燒魚,你也出列吧。”

    燒魚是這四人中相貌最好看的,一個皮白肉嫩的奶油書生,穿絲披綢,佩金掛玉,頭上還戴了一頂俏花冠,走起路來,腰身扭得比女人還厲害。

    但見他跺腳撒嬌道:“嗯-陛下,人家不叫燒魚啦,多難聽呀,人家改名叫‘花無恨’,不然你叫我‘步胭飛’也成,如果喜歡的話,也能暱稱我‘白雪笙’,”指着林錦昌道:“至於你嘛,你就叫我一聲‘小乃乃’羅。”

    “燒魚,”青面帝君沒好氣道:“兩百年前,也有一個人在我面前撒嬌,結果被本座變成了一條不死之蛆,扔在糞坑裏豢養,你,也想變成那樣麼?”

    燒魚嚇得趕緊閉嘴,不敢再羅哩羅唆了。

    青面帝君旋向林錦昌介紹:“這個燒魚擅長苗疆蠱毒,在魔界裏,也算是一號人物。”

    林錦昌支吾道:“回、回稟陛下,陳三如今身居王位,身旁高手如雲,能不能……能不能換些像樣點的角色,弟子也好同他周旋啊。”

    詹滿棠、史多頭、南宮殘花與燒魚四人聽了,心裏都很不是滋味。

    青面帝君道:“魔界中人難道會是善男信女、孝子賢孫麼?他四人雖然都是些歪嘴斜眼、豬鼻驢臉的怪物,但是法力都很高強,你,大可不必以貌取人。”

    詹滿棠四人聽完,苦笑相覷,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林錦昌心裏也不舒服,想道:“陛下為了我的安全着想,這才派人給我,但這四個怪物跟在身邊,恐怕更不安全。”

    青面帝君這時逕道:“詹滿棠、史多頭、南宮殘花、燒魚,你四人聽好了!”

    詹滿棠四人做揖齊呼;“弟子聽令!”

    青面帝君命道:“從今而後,直到任務結束,爾等唯林錦昌之命是從,不得有誤。”

    詹滿棠四人做揖齊呼:“是!”

    青面帝君又道:“此外,爾等不許吃他、害他、姦淫他或侵犯他,否則,本座定殺不赦!”

    詹滿棠四人做揖齊呼:“是!”

    林錦昌心裏發毛道:“陛下不許他們吃我、害我、姦淫我或侵犯我?換言之,這幾個怪物本有可能……”不禁轉頭去看詹滿棠等人。

    詹滿棠四人也轉頭來看他,還搖手招呼呢。

    青面帝君旋向林錦昌説道:“好了,該吩咐的,本座均已吩咐,林錦昌,你就去吧,有任何的問題,他們四個都能幫你。”

    林錦昌一顆心七上八下,卻又不敢多言,只得再拜答道:“弟子遵命。”

    就這樣,那團由青光組成的巨影,漸消漸散,化於無形之中。

    林錦昌也拔刀還殼。

    這會,詹滿棠走來問道:“小主子,您號令吧,要咱們先做啥子?”

    林錦昌又被詹滿棠渾身的惡臭給燻得閉氣,滿口鼻音地説道:“尼們(你們)先幫嘔(我)看看地圖吧。”將帝君給的那捲人皮地圖,快快拋到詹滿棠跟前。(免得他走太近)

    史多頭一旁撿起地圖,攤開來看,原來,那捲人皮地圖是用男人臀部的肌膚做的。

    燒魚彷彿看見了世間奇珍,撲了過去,貼緊地圖猛嗅,一面陶醉説道:“好結實的屁屁,好好摸的屁屁……”

    看得林錦昌瞠目結舌。

    “噁心死了。”南宮殘花的淫淫笑語,陡然在林錦昌耳畔響起,欺近説道:“主子,您對男人應該不感興趣吧?小心喲,這個燒魚是個斷袖癖,可別教他纏上。”

    林錦昌冷冷説道:“説話就説話,別把手放在我的屁股上。”

    南宮殘花這才故做嬌羞狀地縮回右手。

    林錦昌冷冷説道:“請你把左手也縮回去。”

    南宮殘花遂又縮回左手——從林錦昌的胯下,還不甘不願地跺了跺腳,舔了舔指。

    林錦昌沉下臉來喊道:“你們四個,都聽好了,快把無晝林的位置找出來!”

    史多頭於是搶回那捲地圖,三雙眼睛快速搜尋,很快便在屁眼的位置上,找到一處寫有“無晝林”的地方:“主子,”“在這兒!”

    林錦昌大喜,趕忙湊了過去,端詳沉吟:“嗯……是在河南省境、豫西山地的一處山林子裏,我懂了……”

    詹滿棠又走來問道:“小主子,既然咱曉得了地點,是不是應該上路啦?”

    林錦昌聞着臭味,又得閉氣説話,滿口鼻音説道:“不南(不然),嘔們(我們)須先找到引誘陳三進入無晝您(林)的東西。”

    南宮殘花指着地圖道:“主子,是不是那個?”

    林錦昌冷冷説道:“説話就説話,別用手亂摳人家。”

    南宮殘花忙又縮手——從林錦昌的屁股底部。

    林錦昌蹲身去看地圖(他不敢彎身),圖上屁股縫的地方,約莫是蚌埠附近,寫了“耿雨呢”三個字。

    於焉恍然大悟:“啊!原來如此,哈哈,原來陛下所謂的辦法,指的就是這個,妙呀。”

    燒魚問道:“相公,這個耿雨呢是誰?是你的老相好麼?”

    “不要叫我相公!”林錦昌懶得理會,逕道:“你們四個,立刻準備行李車馬,隨我趕往河南省蚌埠。”

    詹滿棠笑道:“小主子你要行李車馬?那個簡單,看俺變來!”把手深人褲襠裏,抓出四隻陰蝨子,猛一砸地,咒語高呼:“急急如律令,陰蝨變馬車!”

    轟隆聲響——憑空變出了一輛裝飾華麗的四馬大車。

    史多頭、南宮殘花與燒魚見狀,全都鼓掌叫好。

    惟獨林錦昌瞧得大皺眉頭,心想:“什麼跟什麼嘛,陛下是否瞧我不起,所以才派給我這四個傢伙?”

    上了馬車,林錦昌的眉頭更加皺了,馬車內外固然華麗,但卻臭到了孃家啦。

    擔任車伕的詹滿棠回頭笑道:“小主子,路上風砂大,俺把車簾放下吧。”

    林錦昌忙道:“不、不必,還是讓簾子開着好,開着通風。”心想:“你娘哩,簾子一旦放下,車裏豈不更臭?”

    詹滿棠又道:“那、那你可得小心了,等會俺要放了屁,被燻着了可別見怪。”

    林錦昌心裏想了一想,兩害相權取其輕,逼不得已,還是乖乖地放下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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